第四百二十七章 姑娘,你不姓魏
魏京華險些輕嗤出聲,這跟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就算是厭惡之人,也不該在寢殿這樣私人的地方召見吧?
「來都來了,何必再拘泥於這些小節呢?」簡延伸手做請。
宮人推著簡延的輪椅,兩個宮女,兩個太監分別立在魏京華兩邊,好像她不自己走,他們就架著她走一樣。
魏京華輕嗤一聲,她身上藏了許多金針和暗器,幸而是入宮門之時沒有檢查更沒有搜身。
如果進了寢殿,簡延敢耍什麼花樣,她倒是不介意同歸於盡。
魏京華想通之後,便闊步而行,前殿之中,茶香裊裊。
一襲玄色衣袍的聖上,正踞坐在茶案後頭烹茶。
「聖上,姑娘來了。」喜公公在殿門口喊了一聲。
聖上緩緩側過臉來,笑眯眯的看著魏京華。
魏京華覺得喜公公的話說的奇怪……什麼叫「姑娘來了?」
聽著跟窯姐兒似的。
他至少應該說契丹公主,亦或是魏長使、魏姑娘,都不會這麼奇怪呀?
魏京華心裡端著無數的彆扭,被太監請進了殿中。
簡延連人帶輪椅都被抬進了殿。
「她還不知道呢?」聖上看著簡延。
簡延搖了搖頭,「臣沒有告訴她,這事兒……只怕得聖上親自開口,她才能相信。」
聖上咧了咧嘴,垂下眼眸,「若不是你們在獄中說起,朕也不能相信,這麼多年……倒是朕虧待她了。」
「不是聖上虧待,乃是天意弄人……」簡延安慰道。
魏京華聽的莫名其妙,這兩個人究竟在打什麼啞謎?
聽起來似乎句句與她相關,偏她一個字也聽不懂。
她神色狐疑又防備的看著兩個男人。
「你娘她……」
聖上開口,嘶了一聲,吸口氣……殿里愈發安靜下來。
「眾人迴避。」簡延說著,自己也推著輪椅向外走。
「別……」聖上擺了擺手,「簡延,王喜留下。」
宮人魚貫而出,只剩下簡延和王喜還在聖上身邊,兩人都低著頭,叫人看不清神色。
魏京華心裡彆扭至極,卻不想說話……如今她一無所知,只能敵不動我不動。
「王喜,你準備的東西呢?」聖上問道。
喜公公從一旁端了個漆盤上前,上面放著碗和一把鋒利的匕首。
魏京華第一反應是——這是叫她自盡呢?喝鴆酒和匕首中選一樣?
卻見喜公公乃是端著漆盤到了聖上身邊,聖上拿過匕首在自己指頭上輕輕劃了一下。
一顆豆大的血珠子滾落進碗里。
他立時拿錦布捏著手,「去,叫她試試。」
喜公公又把漆盤端到了魏京華面前,直至此時,魏京華豁然開朗……她全明白了!
卻又全然糊塗……
聖上叫她與他滴血……古人不明白基因、血型,多用滴血之法認親。所以聖上是懷疑,她是他的女兒?
難怪她要進殿的時候,喜公公的稱呼那麼奇怪,「姑娘來了」……若她是聖上的女兒,那自然是不能稱呼魏姑娘了。
魏京華立即迅速的退了一步,「幹什麼?」
她心裡明白,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直直的看著聖上。
「姑娘滴血吧,滴了就明白了。」喜公公說。
魏京華笑了一聲,「不說明白,我是不會滴的。」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滴了,是不是,一切自明。」簡延也說。
魏京華呵呵笑出聲,「不明不白的就叫我滴血,給自己認個爹?我爹還不要氣死家中嗎?更何況,這爹是一般的爹嗎?鬧不好是要掉腦袋,要滿門抄斬的,這樣的爹我可不敢隨便認。」
聖上聞言長嘆一聲,良久良久,他才緩緩開口,「當年……朕狩獵時,偶然遇見你娘,驚為天人。朕欲把她接進宮來,她卻斷然拒絕朕……但那一面之緣,朕實在是念念不忘。」
魏京華的拳頭倏而捏緊,「所以你就對她……」
聖上立即搖了搖頭,「你把朕當成什麼人了?她既不樂意,朕自然也就沒有勉強,朕鮮少出宮,她也沒有機會入宮,朕以為時日一長必定會忘,沒想到,緣分奇妙,又在簡家叫朕遇見了她……朕微服出宮,看看京都的民情,哪知她與簡家的女兒們也是閨中密友。」
魏京華轉臉看著簡延……她去救冬草的時候,簡延說,她娘也是在那個房間里……在那個房間里怎樣?
「那日簡家有宴,朕吃醉了酒,她也有些醉了,一反先前在狩獵時遇見的態度……她說,那日拒絕朕以後,回到家中念念不忘。」聖上說話間臉都紅了。
魏京華卻死死的盯著簡延。
簡延垂眸而笑,不置一詞。
魏京華心裡有一萬頭羊駝呼嘯而過,這到底是哪門子的「孽緣」?
「朕情難自禁,於是就在簡家臨幸了她。」
魏京華一震,對於聖上這麼直白的說出口來,她是始料不及的。
她以為聖上會糊弄過這句……
她錯愕看著聖上,「那……之後呢?為什麼會……會叫我娘嫁給魏敬賢?」
她連爹都不想稱呼了。
但她沒想到這直呼其名,反倒取悅了聖上……這絕不是她本心。
她並不想取悅任何人!
「她像是完全忘了那日的情難自禁……朕後來派宮人給她送禮,送到姜家,她竟然回絕了,原封不動的給朕退回來。朕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等了幾日,就聽說她已經與魏敬賢訂婚了。」聖上的拳頭捏緊。
魏京華卻搖了搖頭,她不信。
一邊是聖上,一邊是無名小卒的魏家。
這其中的懸殊之大,由得她母親挑嗎?還不是聖上說什麼就是什麼?
姜家也不會由著母親的性子來吧?
「在她大婚前,朕再次去了簡家,並且叫簡家安排我與她見面。我想問問她,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何要戲弄於朕?」聖上皺著眉,看了簡延一眼。
簡延垂著頭,像是什麼都沒聽見。
「在簡家,她再次對朕熱情,卻絕口不提感情之事,也不提要嫁人的事兒……朕不明白……」聖上搖了搖頭。
魏京華心中大駭,她忽而衝上前,一把攥住簡延的衣領,「是不是你?是你們,你們控制了她,你們給她下了葯,迷惑她的心智!她絕不會是這樣的人!」
簡延抬頭看著她,任憑她抓著他的衣領,他不掙扎,也不叫她放手,「我比你略長兩歲,那會兒我才一歲多。」
魏京華面色一僵,狠狠推了他一把,「反正是你簡家人做的!」
簡延輕嗤一聲,連辯駁都懶得辯,他搖搖頭不說話。
「也是前些日子,朕才知道,魏敬賢為了保著自己的面子,不叫人說他是被人帶了綠帽子,娶了個破鞋……所以謊報了你的生辰八字。」聖上忽然說道,「你實際出生比如今族譜上記錄的要早了近兩個月。若按實際的日子來算,那正是朕第二次在簡家見你母親的時候。」
「聖上這話是從哪裡聽來的?」魏京華嘲諷的笑著問。
「我爺爺可為證。」簡延開口。
「既然魏敬賢不想丟這個人,那麼這事兒他必定捂得死死的,誰也不會叫知道,你爺爺如何得知如此確切的消息?」魏京華冷嘲。
「如何得知?你看魏敬賢如何打垮了姜家也該知道,他恨極了姜家,但自己的勢力又不足以與姜家抗衡。所以他就投靠了簡家。簡家憑什麼信他?憑什麼要幫他?他豈能不倒出點兒真材實料給簡家嗎?」簡延毫不避諱聖上就在一旁坐著。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肆無忌憚。
魏京華心寒,「倘若你們說的是真的,那我阿娘也是在你簡家出的事兒,你簡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為何要投靠你簡家?你簡家表面和我外祖家交好,背地裡卻如此害他們!」
「交好?」簡延呵的笑了一聲,「姜家不過是踩著簡家的腦袋往上爬,他們怎麼的了山溪的礦?乃是搭了我爹的命進去!害死了我爹,姜家卻從中漁利!」
魏京華眉頭一皺……他說這事兒,魏京華更不知道了,那都是上一輩的前塵過往,她從來沒打聽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魏京華輕哼。
「陳年舊事,都不提了,朕如今說這些,不是叫你們清算過往的恩怨呢!」聖上對王喜抬了抬下巴。
王喜立即上前,抓住魏京華的手腕,尖利的匕首在她指頭尖上輕輕一劃。
疼痛傳來,魏京華劈手一掌,打向王喜的脖子。
王喜敏捷躲過,另一手端著碗,穩穩的接住了她手指頭上低落的血珠子。
魏京華這才發現,喜公公的功夫竟這麼厲害,以前她從來都不知道。
從他割傷自己,再到他端著碗過來,連一秒都沒有,他速度快的像電光。
他躲過她的一掌,也是輕輕鬆鬆。
「聖上您看!」喜公公的聲音激動的顫。
雖然魏京華知道,這滴血驗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毫無科學依據……但她還是對結果有點兒好奇。
她好奇的並不是血究竟能不能融,她好奇的乃是,聖上與簡家會有何反應?
他們究竟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