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是誰都喜歡你
「告訴他們,這裡沒有什麼魏長使,只有契丹長公主。」魏京華眯眼說道,「叫他們去別處找魏長使吧。」
驚懼中的冬草大吃一驚,猛然抬頭看著魏京華。
「小姐……這是要跟朝廷撕破臉了嗎?」她顫聲問道。
魏京華笑了笑,「倘若朝廷只會縱容簡延這樣的小人為非作歹,那這樣的朝廷也沒什麼指望了,我們這些百姓又何苦忠心於是非不分的朝廷,做惡人的鷹犬呢?」
冬草久久不能回神,一直呆愣愣的看著她。
契丹人聽聞她這話,倒是覺得親切又硬氣,高興得不行。
他們甚至沒想起,這是在大夏的都城,他們區區不過千人,萬一惹怒了聖上,聖上若要誅殺,他們千人也是在劫難逃。
「魏京華,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不尊皇命!你是要找死!」先前來搶冬草那人,在門外叫囂。
冬草縮著肩膀,她還是怕,眼神卻比先前堅定了不少。
「小姐這麼硬氣,我們做丫鬟的也不必怕,冬草姐姐,你放心,這次有小姐在這裡,咱們是患難與共!不能分離!」海桐握著冬草的手,語氣剛毅的不像是她這年紀的女孩子。
冬草眼眶裡濕濕的,她卻沒再嚎啕大哭,且於先前消沉的樣子判若兩人,她重重的點頭,「婢子不怕死!也不怕……不怕那些惡人……」
魏京華抬手拍了拍她的頭。
她一句安慰鼓勵的話也不會說,甚至還沒有海桐會鼓勵人,但她好歹得為自己的丫鬟們做個表率,她的站在她們前頭為她們遮風擋雨呢。
「好,那便不請魏長使,敢問契丹公主可在?」聽到外頭這不陰不陽的聲音,冬草就止不住的顫,臉都白了。
「海桐你守著她,方淼和孫進就在外頭,我出去看看。」魏京華起身道。
海桐點了下頭,坐在冬草身邊。
方淼在門外頭喊,「公主,可否叫卑職進去看看……就看一眼!」
魏京華還沒說話,冬草就拚命搖頭,「不要,不要讓他進來!不要見他!」
冬草把臉埋在海桐的肩上。
魏京華點了下頭,「放心,等等再見,等你願意見他的時候再見。」
冬草悶悶的應了一聲。
魏京華卻聽見她說,「再也不要見了……」
魏京華搖了下頭,提步出了門。
果然,院子里又多了許多人,先前動手的兩撥人馬已經分開。
簡家的人掛了彩,契丹這邊的也見了血。但他們似乎更耐摔打,相互取笑著對方的傷口可笑,跟不知道疼似得。
與簡家護院那齜牙咧嘴,痛苦忍受的樣子大相徑庭。
簡延坐著輪椅,又帶了一撥人來。
這一行人馬,卻不是平常的衣服,他們錦衣軟甲,腰挎長劍,一看就是宮裡的侍衛。
簡延手裡還拿著明黃的錦帛,當真是來宣旨的。
魏京華皺了皺眉,先前聖上召她入宮,她半路回來了,緊跟著聖旨就追了過來。
看來大夏的皇帝,也並不是那麼想跟契丹談和呢?
又或者說,他不覺得憑她區區一個魏京華,就真成了「契丹公主」,真的能促成和談的事兒?
「契丹公主在此,有何貴幹?」魏京華抬著下巴看著簡延。
簡延往她背後看了一眼。
方淼和孫進立時挺身擋住門。
「我的小妾呢?」簡延笑著問。
「我只曉得我的丫鬟在裡頭,她受了虐待,我還沒為她討個說法兒呢,簡公子是來找誰?」魏京華淡漠看他。
不管他來硬的,還是來軟的,魏京華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簡延緩緩打開聖旨,「聖上有旨,繡衣使魏京華接旨——」
魏京華沒動。
簡延也沒強迫,他繼續宣讀,「繡衣使魏京華先前私自離京,未曾交接官職,不告而別,原當重罰,念其在軍中救治傷患,立下大功,將功折罪,既往不咎。但其歸京之後,目無尊長,無視王法,不忠不孝,既不入宮面聖,又橫行霸道,且奪走旁人家中妾室,據為私有……責令禁軍將其捉拿,如遇反抗,格殺勿論!欽此!」
簡延讀完,收起明黃的錦帛,淡笑看著魏京華。
魏京華也一臉冷淡的看他。
「魏姑娘說你是契丹公主,不是魏長使,所以這聖旨也是頒給旁人,不是頒給你的?」簡延問。
魏京華微微頷首,她勾了勾嘴角,不置一詞。
「那如今你把魏長使交出來吧,我絕不打擾公主。」簡延笑起來。
「放肆!」「大膽!」契丹人立時橫刀相對,將魏京華護在中間。
簡延能來宣旨,說明他現在雖殘了,卻不廢——他在朝中是有職位的。不但有官職,應當還是親近聖駕的官職。
這倒是稀奇了,簡延好好的時候,不見他多受重視,如今殘了殘了,倒是高升。
是聖上昏庸了?還是這簡延有什麼過人之處?
魏京華歪著頭打量著簡延。
簡延也在回看她,「你不交出我的妾室,這是你我的私事兒,容后再說。可你不交出魏長使,這就是公然與朝廷作對了。剛剛的聖旨你也聽見了,如遇反抗,格殺勿論。即便你是契丹公主,藏匿了魏長使……在我大夏的地界兒上,一樣殺你。」
「你敢!」契丹人大怒。
簡延朝旁邊吩咐了一聲。
那人從袖中射出一支鳴鏑,箭頭上有哨,射出時有風進去,哨音很響,能傳出甚遠的距離。
「難怪簡公子這麼硬氣,原來有依仗呢?」魏京華舉目看去。
房頂上、院牆上,樹梢上……一時間竟滿是尖銳的箭頭,映著天光閃爍發亮。
打眼一看,來了似乎有幾千的弓箭手吧?
聖上竟然下這麼大陣仗抓她?
「沒有依仗,怎麼敢來打攪契丹公主呢?您看,是準備折了這一千的契丹勇士?還是交出魏長使跟我們走一趟?」簡延笑呵呵問道,好像他說的一千不是人命,是蘿蔔白菜。
「公主,我等不惜生死,也要保護您!」契丹人立即拱手說道。
魏京華一時覺得可笑,好像親生的不親,這半路撿來的倒是至親……
人心,還真是奇妙。
「你們不惜生死,我卻不想叫你們死呀,否則單于聽聞,也必要傷心。」魏京華說。
契丹人立時挺身說道,「即便我們客死這大夏都城,單于也必定派十萬鐵騎來迎我們回草原!」
「嘶……」大夏隊伍里,有隱隱的吸氣聲。
十萬鐵騎,若是從西北衝殺下來,那會是什麼情形?
魏京華瞟了簡延一眼,看著契丹人說,「有這話就夠了,我入宮一趟,你們等我回來。」
「若您晚膳時候還不回來,我等就殺出去!」契丹人揚聲說道,震耳欲聾。
簡延的臉黑了黑。
魏京華笑著點頭,「好。」
那麼多弓箭手,已經劍拔弩張了。她還真能眼睜睜看著大夏朝廷的兵馬與契丹人打起來不成?
就算這些弓箭手未必能幹乾淨凈的射殺了一千的契丹騎兵,但彼此雙方,必定也是傷亡慘重……倒不如她進宮看看聖上,究竟是什麼意圖。
「我跟你們走,簡公子請。」魏京華笑著說道。
她神色淡淡的,既然已經決定去,心裡也就釋然不再緊張了。
魏京華再次坐上馬車,簡延上了後頭的另一輛馬車。
一路往皇宮裡去,御道平坦,卻還是聽得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
魏京華垂眸思念著殷岩柏……他這會兒是不是在魏家呢?替她出氣,替她報仇?
她咧嘴笑了笑,殷岩柏對魏家人發脾氣,下手都可以無所顧忌,只是他不曾想到,他被魏家的事兒拖住的時候,她會被他的皇兄請去宮裡吧?
倘若他的皇兄要殺她……他還可以無所顧忌的替她出氣,替她報仇嗎?
魏京華想著,臉上的笑意不由漸漸淡去。
待馬車在宮門口慢下來的時候,她臉上的笑意已經全無了。
她以為馬車到了宮門口,必定要停下來檢察。
沒曾想,後頭的馬車上,簡延探出腦袋喊了一聲,「是我,聖上召見。」
他說完,馬車甚至沒有停,徑直就入了宮門。
魏京華不由心中詫異,簡延竟在宮裡頭如此有面子嗎?他不過是個中書舍人吧?竟能連進宮都免於檢察?
魏京華的心不由又高懸起來,聖上叫簡延接她入宮覲見……究竟是何用意呢?
馬車終於停下,魏京華又被請上了轎子。
內宮之中不能行馬車,只能坐轎。
那轎子一上一下的晃,把魏京華的心也給顛的一上一下的。
待轎子也終於停下,她被宮女扶著手給攙扶出來,抬眼一看,竟是聖上的寢宮……
「簡公子,不知你有沒有學過禮儀?我乃外邦的公主,是出使大夏的使臣,你的禮儀就是這般荒唐嗎?」魏京華冷聲問。
簡延笑了笑,「做人不能忘本,你是公主以先,難道不是大夏子民?聖上見自己的子民,自然要在自己的地方。這裡再合適不過了。」
魏京華心裡難掩的噁心。
簡延卻推著輪椅上前,低聲說,「你別想多了,聖上只是覺得這裡說話方便。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你這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