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是誰教你的?
「這就是你跟你爹說話的態度嗎?」魏敬賢惱了。
魏京華嗤笑一聲,「沒有長輩的德行,就別擺長輩的譜,傳出去令人恥笑。」
魏敬賢眼睛一瞪,豁然起身,「怎麼,你還想傳出去?」
魏京華皺了皺眉,微微搖頭,「我不想,怕髒了舌頭,更不想讓人戳著魏家的脊梁骨罵,好歹我也姓魏。」
她的語氣里儘是鄙夷不屑。
魏敬賢已經氣青了臉,「你再這麼趾高氣昂的跟我說話,別怪我不顧念父女親情!」
魏京華臉面驚訝,錯愕問道,「您顧念過父女親情嗎?什麼時候的事兒?我以為您顧及的是不想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呢。」
魏敬賢猛拍桌案,豁然起身,「反了天了,來人!」
院子里安靜,沒有人響應。
「魏侍郎不是已經把人遣走了嗎?怕人瞧見這裡的醜事兒,現在又臨時起意,要叫人回來,人都走遠了,哪能來的那麼快?」魏京華聳了聳肩,「說吧,我不想跟你動手,回頭再被你反咬一口,說我對你不敬。你好好說了我問的幾個事兒,我回去洗洗眼睛,今晚你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你。」
魏京華以為,她說得已經夠客氣,也是最好的結果了,哪知道魏敬賢心裡卻還有那麼多的傲氣。
既做了醜事,卻還想要父親的威嚴。
「你這不孝女,去了契丹,給自己認了個爹,成了別人家的女兒,我一直忍著這口氣呢!三更半夜,你又來找事兒,今日我若不教訓了你,我就不是你爹!」魏敬賢左右看了一眼,沒有趁手的武器,他抄起一柄玉如意朝魏京華打過來。
魏京華皺眉,側身避開,「你是要給小情人兒出氣,還是給自己立威呢?我勸你想清楚,我說不想動手,卻不是怕動手,你要弄明白。」
「哈?威脅氣起你老子來了?你不怕,我倒怕你嗎?」魏敬賢像瘋了一樣,紅著眼睛,抄著玉如意往魏京華身上打來。
他的身手不怎麼樣,魏京華輕輕鬆鬆就能打回去。
但好歹他是魏京華這副身體的生身父親,沒有做女兒的跟父親動手的道理。
魏京華雖蠻橫,卻實在不想動這個手。
她便一直躲,並不還擊。
「啊……」魏敬賢猛揮了下玉如意。
魏京華堪堪避開,他自己卻慘烈的叫起來。
魏京華一愣,「閃了腰了?」
「不孝女——你個不孝女!」魏敬賢齜牙大罵。
魏京華好不冤枉,她幹嘛了?
魏敬賢卻是抱著腿,跌坐在地,手裡的玉如意都掉了。
魏京華低頭一看,「星辰,你什麼時候來了?」
星辰沒回應她,因為它嘴裡還咬著魏敬賢小腿上的肉。
它嘴邊的紫金色的毛髮,都被血給染紅了。
魏敬賢回過神來,抓起玉如意,狠狠砸向星辰的腦袋。
魏京華嚇了一跳,「住手!」
她疾步上前,伸出手臂猛然一擋——來不及抓住魏敬賢的手,只好擋住玉如意。
喀嚓一聲!
不知道是那玉如意的脆響,還是魏京華的骨頭被砸斷了。
小廳里一時安靜的出奇。
魏京華額上的汗,涔涔冒了出來。
星辰終於鬆開了嘴,仰著腦袋,一雙圓溜溜的紫眸,怔怔看著她。
魏敬賢也有點傻,但他更多的是覺得出了口惡氣。
「活該的你!」他罵。
星辰聽懂了,它齜牙,沖魏敬賢發出「嗚嗚」的威脅聲。
魏京華與星辰相伴良久,從來沒見過它如此兇悍的表情,它那一雙紫眸里,幾乎要躥出藍紫色的火焰來。
魏敬賢一時怕了,顧不得腿上還在流著血,他摁著地,飛快的向後退,直到脊背撞著桌子腿。
「魏京華,把這瘋狗弄走!快弄走!」
魏京華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疼的她臉色發白。
她緩緩站起身,「打了打了,氣也出了吧?現在可以說了嗎?」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什麼意思?你娘是自盡的!她跟簡家沒有來往!有我也不清楚!她娘家跟簡家關係好,後來卻鬧崩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她嫁過來以後,就鮮少出門交際了!當初姜家遭了大難,她自己受不了這打擊,就尋了短見,誰逼她了?」魏敬賢白著臉,語氣卻十分兇悍。
「你沒逼她?」魏京華眯眼問道。
「聖上都饒過她了,說嫁出門的姑娘,不受娘家帶累,我為什麼還要逼她?」
「那你為什麼把我送回巨鹿?不養在家裡?」魏京華問。
魏敬賢卻冷笑一聲,「終於說出來了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沖著這事兒呢!當初就不該把你從巨鹿接回來!接回來的是個禍害呀!你跟魏家根本就不親,也沒把自己當成魏家的孩子!我接你回來做什麼?!真該在當初就把你溺死!」
魏京華心頭猛然一痛……兩世的記憶無縫重疊在一起。
她當初被父母遺棄,被師父撿去時,她的父母是不是也這麼想的?
是不是也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就把她溺死?後悔為何要生了她?
魏京華輕輕嘆了口氣,心裡悶悶的疼,胳膊反而都沒那麼疼了,她咧嘴輕笑。
「你說的不錯,我根本不是魏家的女兒,何需顧念什麼生育之情?魏家的女兒早在從巨鹿來的路上就被石頭打死了,屍身也被拋進了河裡。她的命,她的肉身,都已經還了你們了,她不欠你們什麼,我更不欠你。」
她說的太冷靜,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一絲猙獰。
這不是氣話,更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可魏敬賢卻忽然之間就害怕了,他突然哆嗦起來,「你……你這不孝女,你說什麼啊!」
「我不是你的不孝女,從此你我不再是一個魏,好自為之。」魏京華摸了摸星辰的頭,轉身向外走。
「你……你站住!」魏敬賢慌了,「你說不是就不是嗎?血緣親情,豈是你說斷就能斷的?你給我回來!」
「京華……京華你回來呀?是不是爹爹剛剛打疼你了?你快回來,我叫大夫給你看看!」
「魏京華……」
魏敬賢的聲音愈發絕望。
魏京華沒理他,卻也沒著急離開魏家,她還有一件事兒沒做呢。
她抓了一個家僕來,直接拍了張銀票過去。
那家僕看著銀票,眼睛都直了,「二小姐、有、有什麼吩咐?」
「魏採蓮在哪兒住?」魏京華揉了揉胳膊,「帶路。」
家僕二話不說,一句也不曾多問,立即帶著魏京華往主院旁的廂房走去。
難怪要安排陸姨娘住在主院,因為主院寬敞,好有借口安排他的「小情人兒」,如此家裡下人只曉得他是住在陸姨娘這裡,卻並不曉得,夜裡伺候他的究竟是誰。
「醒醒,丫頭醒醒呀!」魏採蓮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廂房裡傳出來。
領魏京華來的家僕躬身行了禮,立即退走。
魏採蓮拍著先前被魏京華扎暈的那丫鬟的臉,「你別嚇我呀?她把你怎麼了?待回頭……回頭我告訴爹爹,叫爹爹狠狠的懲治她!」
「不用了。」魏京華推門進去,「你想如何懲治我,我就在這兒呢。」
「啊……」魏採蓮驚叫一聲,豁然起身,攥住自己的領口。
魏京華看了眼她的動作,嗤笑一聲,在桌邊坐下,「放心,我又不是什麼登徒子,對你不感興趣。」
魏採蓮臉上有些羞臊,渾身敵意,「這是我的房間,你進來幹什麼?」
「我來看看你,順便,」魏京華話音頓了頓,「也幫冬草問候一下你。」
魏採蓮臉色霎時更難看,「冬草……冬草只是一個開始,你……簡家不會放過你!」
她說簡家時的語氣神態,叫魏京華心裡起疑。
她並不確定,不過是憑女人的直覺那麼一猜,「看來你不光服侍魏敬賢,簡家人你也服侍的輕車熟路啊?」
「你……你別血口噴人!自己勾搭著寇七,又搭上晉王……你不要臉!」魏採蓮大聲罵道。
魏京華原本只是猜測,這會兒卻有了七八成的篤定……
她嘖嘖一聲,「簡家當家的兩個,一個年級大了,都爺爺輩兒了,還有一個殘廢,坐著輪椅,你究竟是看上了哪個?這麼飢不擇食,反而罵別人不要臉?豈不知道,罵別人的時候,四根指頭都指著自己嗎?」
魏採蓮臉上血色全無,她倚靠在床柱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魏京華搖了搖頭,「把冬草給簡延,叫她受折磨,是你的主意?為什麼?因為你恨我?」
魏採蓮眼裡卻蓄了淚,「她不過是個丫鬟,憑什麼……憑什麼一個丫鬟,都能遇見心儀的人,還被人那麼喜歡……她不配!都是你,你教的,教她勾引男人!」
魏京華又被罵,且被罵的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魏採蓮何以對她這麼大的敵意。
她敲了敲腦袋,心思拐了幾個彎兒才試探問道,「你喜歡方淼啊?」
「呸!」魏採蓮差點啐到她臉上。
魏京華卻總算捋明白了,「原來是嫉妒心作祟,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叫別人得到。你自甘墮落,自己跳進泥沼也就罷了,非得把別人也拉進去。你不會受良心的譴責嗎?」
「你有什麼資格說良心?你若有良知,就不該從巨鹿回來!你和你娘一樣是個禍害!」魏採蓮紅著眼說。
魏京華閉了閉眼,「這話是誰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