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誰趕上誰先來
夜幕已經降臨,魏京華卻換了騎裝,策馬前往魏家。
這次殷岩柏與她同行,策馬並肩,走在她一旁。
「兩天一夜,聖上與你敘舊了嗎?」魏京華低聲問道,夜風把她的聲音吹得有些飄忽清淡。
殷岩柏側臉看她,半晌才嗯了一聲。
「你問他了嗎?」
「問什麼?」
「問他二皇子迎你回京那次,驛站里的殺手是誰派的?」魏京華盯著他的臉。
夜色清淡,縱然兩人離得近,但彼此的表情還是看不分明。
「問了……」殷岩柏呵的笑了一聲,「他說,他派人調查,是月氏人不死心。」
「那你呢,你接受了這個答案嗎?」魏京華又問。
這次,殷岩柏好一陣子都沒回答。
魏京華深吸了口氣,她不想再問下去了。
她忽然覺得追根究底沒意思,他們才是親兄弟,在這份兄弟情中間,她不過是個外人。
就算她也曾被危及性命,但說到底,她是被波及的,就像一場地震,她並不是震中心的那個。
殷岩柏才是。
所以如果他自己都不想追究,她又何必咄咄逼人?倒像是她逼她兄弟反目一樣。
「我想再給他一次機會,也是給我自己一次機會。」臨到魏家門前,殷岩柏忽然說道。
魏京華淡淡的嗯了一聲,「隨你。」
「你會不會失望?」殷岩柏見她翻身下馬,要往裡走,他立時策馬擋住她的去路。
「什麼失望?」魏京華抬頭看他。
「因為……他……你我之間才那麼多坎坷,但我現在卻……不想追究過去那些,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殷岩柏皺眉緊緊的盯著她。
魏京華笑了笑,「我原本就沒有任何期望,談何失望呢?」
殷岩柏聞言嚇了一跳,立時翻身下馬,「沒有任何期望,是什麼意思?」
魏京華外頭想了想,「就是,我並不期待你為我做什麼,你想怎麼做都是你的自由……我說明白了嗎?」
殷岩柏臉面僵硬,整個人有些緊繃,「你說明白了,但我沒想明白。」
「我覺得也是,你回去晉王府,好好的睡一覺,歇一歇,腦子或許會清醒一些。」魏京華笑了笑,「一路長途跋涉,本就身心俱疲,又在宮裡兩日一夜,神仙也要耗幹了仙氣兒了。」
魏京華表情很淡,她抬手拍了拍殷岩柏的肩,「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見。」
說完,她繞過他,要往魏家去。
殷岩柏心裡卻猛地一慌,「你別走,我還要與你商議迎娶之事。」
魏京華怔了怔,「這事兒,聖上答應了?」
殷岩柏點了下頭,「他為什麼不應?這是他叫我去大月氏的條件。」
「那還有什麼好商議的?你找好了媒人上門下聘就是。」魏京華翻了他一眼。
殷岩柏臉上的表情這才放鬆下來,「你剛剛的態度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你……你……」
魏京華撇撇嘴,「我怎樣?不嫁了嗎?便宜你的!你稱呼了我一路的晉王妃,到了京城,你不認了,吃虧的是我好不好?」
「是我。」殷岩柏與她爭。
魏京華抬手敲了下他的頭,「我看你是累傻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我等你出來。」殷岩柏朝魏府抬了抬下巴。
「怕我被他們吃了呀?你也太小看我了,這可是我的娘家。」魏京華嗤笑。
殷岩柏搖頭不肯走,「你快進去,我就在這兒等你。要不,我就同你一起進去。」
魏京華聳了下肩,「你還是在這兒等著吧,我有幾句話要問我爹。」
殷岩柏深深看她一眼,「好,我等你出來。」
魏京華闊步進了魏府的門。
家僕告訴她老爺在陸姨娘的院子里。
魏京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又問了一遍,「陸姨娘?不是白姨娘?」
陸姨娘不論身材還是面容,都遠不及白姨娘,魏敬賢年紀漸老,口味也變了嗎?
「奴才去請老爺到花廳來。」
「不必了,我自己去看,正好也許久沒有見過陸姨娘了,也跟她問個好。」魏京華笑了笑,熟門熟路的往陸姨娘的院子去。
家僕卻攔住她的路。
「怎麼?我還沒嫁出門呢,魏家的內宅便不許我去了嗎?」魏京華笑問。
「不是,二小姐即便嫁出去了,自己娘家,也沒道理不叫您進呀……是您走錯路了,陸姨娘現在不在老院兒里住了。」家僕訕訕說道。
魏京華卻點了點頭,是了,是她想當然了。
陸姨娘既然得了偏愛,這生活條件自然應該提高了一個檔次了。
但她跟著家僕後頭,繞過曲曲折折的迴廊時,還是震驚了一把。
陸姨娘的生活,提高的可不止一個檔次。
她竟然住進了原先楚氏的院子!
楚氏原本是正牌的夫人,她住的院子是魏府的主院,正在整個魏家的中軸線上。
不是說魏敬賢要娶王家的女兒做填房嗎?怎麼把陸姨娘給安排在這兒了?王家的女兒嫁他做填房本就是屈就了,真下嫁了,卻要住在哪兒?
魏京華心裡的震驚一層疊著一層。
進了院子,家僕就要前去稟報。
魏京華搖搖頭,拿了一袋子碎銀打賞,「去吧,我自己過去看看。」
她出手闊綽,白姨娘雖然不小氣,但畢竟管理著這麼大一個家,上上下下好多張嘴吃飯。
魏敬賢就算除了俸祿還有許多灰色收入,但他自己還要在外頭花天酒地……白姨娘自然不可能把家僕都料理的服服帖帖。
更不可能時常有這麼豐厚的打賞。
家僕接了魏京華的打賞,掂了掂重量,當即就有些飄了,「多……多謝二小姐!二小姐有何吩咐,只管叫小人一聲!」
「好,去吧。」魏京華揮揮手。闊步向院子裡頭走去。
這主院裡頭有個會客的小廳。
這會兒裡頭竟亮著燈。
魏京華徑直往那小廳走去,門口的丫鬟瞧見她就要往裡稟報。
魏京華卻疾步上前,一把捂住那丫鬟的嘴,側耳往裡聽。
「冬草不能要回來,晉王回來又怎麼樣?簡大人的意思是,聖上已經惱恨了晉王,召他回來是要殺他的,他不死,那些軍中的大將與他關係甚好,永遠是聖上的威脅!爹爹你可不要犯糊塗!」
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又有些陌生。
魏京華離開的太久了,竟對魏家人的聲音都記不那麼清了。
她一面捂著丫鬟的嘴,一面從門帘子的縫隙里往裡看了一眼。
這麼一看,她有些驚……
魏採蓮……魏採蓮竟坐在魏敬賢的懷裡,一邊兒喂他吃葡萄,一邊兒與他說著話。
雖是父女,但魏採蓮好歹也過了十五歲了,在大夏可以嫁人的年紀了……父女感情好,也不能這麼「親密」吧?
魏京華有點兒眼暈,血壓也被眼前景象衝擊的有點不穩。
她擔心自己手滑,捂不住身邊這丫鬟的嘴,索性摸出了針,飛快在丫鬟肩頭耳後扎了幾針。
丫鬟兩眼一翻,軟倒在她懷裡。
魏京華把丫鬟放在迴廊一旁……
難怪小廳外頭只有這一個望風的丫鬟,也沒有許多人伺候……這副「父女情深」的情形,還真是不好叫人看見。
這裡頭的情形,陸姨娘究竟知道不知道?她又是什麼心情呢?
「爹,二姐姐她會住到家裡來嗎?」魏採蓮嬌/聲說。
魏京華頭皮一麻,魏府里風氣不正……她才不回來住,她嫌噁心。
「這說不好,她如今還是契丹的長公主,多半是要住在驛館里的。」魏敬賢說。
「我不想叫她回來,她的做派太蠻橫霸道了……我怕她欺負我。」魏採蓮說著,忽然嬌笑一聲,像是被人呵癢。
「有爹爹護著你呢,誰能欺負你?」魏敬賢的話音有點兒變了調。
魏京華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她不想看裡頭情形,這會兒甚至連聽都聽不下去。
她正要咳嗽一聲,打斷裡頭兩人。
忽聽魏採蓮又說話了,「當初安排冬草去簡家伺候,簡家小公子滿意得很,爹爹也當即就恢復了侍郎之職。這次姐姐回來,若是爹爹能再為簡大人立些功勞,待聖上除掉晉王以後,爹爹豈能不陞官嗎?」
魏京華腦仁猛地一緊。
她以為冬草被簡無憂帶走,只是撞上了,沒想到元兇在裡頭呢。
她說了要為冬草報仇,至於先從簡家下手,還是先從魏家……那都無所謂了,誰趕上誰先來吧。
魏京華咧嘴一笑,連咳嗽提醒也省了,她直接掀帘子進了小廳。
「放肆——」魏敬賢沒抬頭先罵了一聲,「滾出去!」
魏採蓮倒是看了一眼,她跟見了鬼似得,驚叫一聲,從魏敬賢的懷裡滾出來。
魏京華懶得看她,但奈何眼神太好,餘光還是瞟見魏敬賢的手,從她衣服裡頭伸出來。
兩人此時,臉上都帶著氣血翻湧的紅暈……
「真噁心,滾出去。」魏京華揮了揮手指,像在趕蒼蠅。
魏採蓮低著頭往門外退。
魏敬賢卻是惱羞成怒,又覺丟了面子,「你這副態度跟誰說話呢?」
「我不想管你的腌臢事兒,這都跟我無關,我只問你幾個問題,我阿娘當初是怎麼死的?跟簡家有什麼關係?究竟是誰逼死了她?」魏京華開門見山的問。
魏採蓮已經退到了門口。
魏京華瞥了她一眼,「還有,是誰的主意,把冬草送給簡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