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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倒像是來行刺

  一行人在臨近的驛館里住下。


  晉王爺與魏京華住在最後頭的院子,最大的廂房當中。


  臨近的房間卻不是常武,左右都是二皇子的人馬。


  常武當然不樂意,他去找二皇子理論之時,二皇子卻派他守夜。


  「叔叔身邊少不了人,我安排旁人守夜,常宿衛必定不放心。」二皇子吐了一場,這會兒已經下榻休息,他的臉色卻也是蠟黃一片。


  「叫我守夜,我沒有意見,只是二皇子也知道王爺身邊少不了人伺候,就該把王府里的隨從安排在王爺廂房近旁!」常武皺眉說道。


  「我要如何安排,還輪不到你在這兒指手畫腳!」二皇子冷哼一聲,「看清你自己的身份,你以為你是誰?」


  常武皺眉抿嘴,勉強忍氣沒做聲。


  「不過是晉王身邊的一條狗……」


  常武轉身要走,二皇子卻低聲說道。


  常武猛地回過頭來,死死的看著他,「二皇子說什麼?」


  二皇子輕哼一聲,「我說錯了嗎?」


  常武冷冷一笑,「沒有錯,不過您別忘了,犬也是會咬人的。」


  說完,他輕哼一聲,闊步離開。


  二皇子胸中悶氣,他喘了幾下,非但沒有覺得胸腔開闊,反而越發覺得悶氣。


  像是有一塊看不見的巨石壓在他的胸口上,叫他眼前都一陣陣的發黑,頭腦也不甚靈光。


  他招來自己的心腹之人,「我已經將晉王的隨從安排的很遠,他的院子里只有常武一個人,就算常武功夫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你們今夜無論如何,定要探知叔叔的底細!他究竟是真病,還是裝病,必要在回到京都以前,叫我知道清楚!」


  他的手下立時拱手領命。


  其餘人躬身退了下去,二皇子貼身的隨從卻是沒走。


  這隨從在他身邊說得上話,此時臉面疑惑,上前低聲問道,「主子是有什麼擔心嗎?為何一定要探知晉王爺是真病還是裝病?只要他肯跟隨主子回到京都不就是了?」


  二皇子冷冷哼了一聲,「你們小瞧了叔叔了,他是會這麼聽話的人嗎?我來告訴他,父皇已經答應了安化王的和親請求,要叫他接受安化王的嫡女為妾時……呵,他那眼神恨不得殺了我!現在他豈能這麼順從的回去接受賜婚?」


  隨從歪了歪頭,仍舊是不理解,「這賜婚對晉王爺有利無害呀?他為何不願接受?」


  「叔叔向來與常人的想法不一樣……不過我若是他,此時也不敢接受這女人為妾。」二皇子眯眼說道,「叔叔手中的權利已經越來越大,他在軍中的威望太高。這次對月氏的戰役,他又大獲全勝。雖說沒有擒住單于……」


  「但父皇已經不敢留他在這裡,倘若叫他繼續打下去,他若真是大敗單于,你想他在軍營,乃至在邊疆百姓心中是怎樣的存在?」


  隨從臉面一怔,過了良久才輕嘆一聲,「功高蓋主啊……」


  「那安化王也是個狠的,他竟不說把女兒獻給聖上,反而張口就說,要送給叔叔,甚至說,做妾也願意。」二皇子冷笑一聲,「知道的說他是被叔叔打怕了,敬佩叔叔。但常人會怎麼說?」


  「常人只會說,他目中沒有聖上,只有晉王!父皇豈能容得下這樣的話嗎?」


  隨從連連點頭,輕嘆人心複雜,如履薄冰。


  「也是怪叔叔自己,那麼冒進做什麼?他在這裡拼死拼活,卻忘了京都有人正眼紅的看著他。」


  二皇子說的這兒,話音猛然一頓,他像是才反應過來,他自己似乎也是這眼紅之人中的一員。


  「你們只管去探一探叔叔的底,他若是真病,這一路,我就不為難他了。」


  二皇子說著,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抹危險的笑意。


  「他若是裝病,必要在這途中生變!倒是要連累我被父皇責罵!這鍋我可不背!」


  隨從點了下頭,更壓低了聲音,「倘若是裝病,那就叫他真病嗎?」


  二皇子呵呵笑起來,「真病當然好,病的回不了京,娶不了妻,那就更好了,父皇一定會看出我的孝順,嘉獎我的功勞呢……」


  「卑職先恭喜主子了!」隨從連忙躬身行禮。


  主僕兩人這邊說著話,卻沒發現房頂上一直蹲著一個身影,輕盈敏捷,如一隻悄無聲息的大貓。


  屋子裡的主僕剛笑了幾聲,二皇子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他肺都要被咳出了。


  「明日……明日一定要給吾請大夫來!那姓魏的也不知給我扎了什麼針……」


  話未說完,二皇子又是一陣昏天黑地的咳嗽。


  屋頂的「大貓」卻是步伐矯健的蹬著瓦片,輕盈無聲的離開了。


  魏京華此時正坐在驛館後院的屋子裡,收拾著她針匣里的一根根細針。


  屋裡的燈燭忽然晃動了一下,一股清風拂面而過。


  她回頭去看,後窗被一個高大的身影輕輕的關上。


  那身影轉過頭來,不是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殷岩柏卻還有誰。


  殷岩柏摘下蒙在臉上的面巾,「好了,最後一點兒念想也絕了。」


  他笑了笑,語氣是刻意的輕快。


  魏京華挑了挑眉,「原來王爺不是去探查敵情,而是去『道別』了。」


  殷岩柏皺眉看她一眼,無奈嘆息,「人總是有那麼一點兒放不下,我畢竟與皇兄乃一母同胞,又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以往的日子也不是風平浪靜,乃是一起同甘共苦。臨走了,我捨不得皇兄,這不是人之常情?」


  魏京華點點頭,輕笑道,「沒說不是人之常情呀?我也沒反對王爺去道別不是?」


  殷岩柏低笑一聲,被燈光映亮的眸中卻有說不出的悵然遺憾。


  「若是捨不得,就不要走。」魏京華低聲說。


  殷岩柏卻搖了搖頭,「捨不得什麼?兵權?富貴?爵位?還是……皇兄?即便這一切我都捨不得,但它們可未必眷戀我。我更捨不得的是這一條命,若命都沒了,還要那些有什麼用?」


  魏京華笑盈盈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殷岩柏皺眉看她一眼,「我不是與你說過了嗎?餘生,都給你。你怎麼還把我往外推?」


  魏京華似笑非笑的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她才問,「你探聽到什麼了?」


  「安化王要把自己的女兒給我為妾,皇兄有些容不下。表面他替我答應,心裡卻懷著埋怨。我本就不想接受,反倒還要被他埋怨,積怨越來越深……他容不下的還不止這一點,就連我為他打了勝仗,他也不高興。罷了,還是挑我倆都高興的做法吧。」殷岩柏指了指屋子的四角,又指著門窗。


  魏京華點點頭,起身把窗子都略打開,留了個縫。


  殷岩柏回到床榻上躺著。


  魏京華坐在床邊。


  屋裡的燈燭把兩人的身影投射在牆上,拉的老長老長。


  「人什麼時候來?」魏京華小聲問道。


  她自己也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但比之武功高強的殷岩柏來說,自然還是他更敏銳。


  「快了,火油都準備好了么?」他問。


  魏京華笑了笑,「離開軍營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


  兩人一時沉默著沒有說話。


  魏京華輕嘆一聲,望著燈燭跳動的光,愣愣出神。


  「在想什麼?暢想未來自由自在的日子?」他壓低聲音問。


  魏京華搖了搖頭,「我琢磨著若是從軍營離開,說不定還能帶上紫麒麟和貢布。如今卻是從驛館里離開……兩隻獒犬也不知怎樣了?」


  「紫麒麟快生了吧?」殷岩柏皺眉嘀咕,「希望姜翰能照顧好它。」


  「姜翰必定能的,他喜歡那兩隻獒犬,看為眼珠子一樣。」魏京華輕笑說道。


  殷岩柏卻大為不滿皺眉看著她,「說起他時,能不能不要笑的那麼輕快?」


  魏京華眉梢一挑,「難道要我哭嗎?」


  殷岩柏抿了抿唇。


  她正要說話,他卻猛地握住她的手,食指放在唇邊沖她比劃了一下。


  魏京華立即凝神側耳,聽著屋子外頭的動靜。


  殷岩柏猛地抬手,沖著燈燭掌心一推。


  那燈燭像是被人猛吹了一下,燈光一晃,噗的滅了。


  屋子裡霎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今夜裡天陰沉,看不見月光星光,屋裡屋外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唯有房檐下的燈籠一晃一晃的,在地上映照出長長短短的黑影。


  四面的窗戶都是開著的,忽而聽到輕輕的吱呀一聲。


  有風吹進窗子里。


  魏京華覺得不對勁兒,她拉過殷岩柏的手,在他掌心寫字。


  「進來了?」


  殷岩柏握了下她的手,將她推到床尾的柱子處,叫她在幔子後頭藏身。


  他卻仍舊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魏京華屏住呼吸,凝神靜等。


  這情況怎麼跟預想的不一樣?她留著窗戶不是給二皇子的人進來的,乃是為了他們兩個離開方便的。


  二皇子派來的人,若是為了探知情況,在窗戶外頭,門外頭蹲守著也就是了,怎麼還摸進了屋子裡來呢?

  這不像是來打探的,這倒像是來行刺的!

  魏京華整琢磨著,忽然感覺的一股利風撲面,借著屋外昏黃的光線,她沒看清楚人影,只見一道寒光沖床榻上猛地砍去。


  她暗自提了一口氣,卻也閉緊了嘴。


  如此危機的時刻,她必須相信殷岩柏絕對有招架之力。


  她看不見床上的人如何動作,只聽「喀嚓」一聲,有人悶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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