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依賴之情
魏靈兒抬眸,感激又熱切的看著她。
「姐姐醫術超群,還有那過人的針術!在烏蘭布統的時候,姐姐竟能制服旁人都治不了的耶律嶧……」
「別恭維我了,我可不是神仙。」
魏京華打斷她。
魏靈兒臉色訕訕,「我與寇衛率私下裡說過,懷疑是那酒裡頭有什麼東西,正是那酒勾引的太子性情變化。」
魏京華眯了眯眼,一下子想到許多能叫人上癮,從心理上依賴的東西。
「你是說太子被那酒給控制了?而是不是被他自己的情慾迷惑了?」魏京華問。
這話怎麼都有點自欺欺人的味道。
魏靈兒有心替太子辯解說好話,卻窘迫的開不了口。
「不管是什麼原因,能叫太子歸正就是最好的了。他原本不是這樣的……」
「你怎知這不是他的本心呢?也許如今的樣子,才是他真正的樣子,曾經的才是他一直的偽裝。並且,他如今不是仍舊在偽裝嗎?」
魏京華話說的直白。
魏靈兒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是好。
魏京華輕嘆,「我總算明白,太子昨天為何要替二皇子辯解,甚至不惜向我丟鍋了。」
魏靈兒驚得瞪眼。
「原來他自己不是乾乾淨淨,所以不敢指責真正的惡人,他自己心裡就有愧,惟恐這麼一番指證,把他自己也拉下水。」魏京華語氣有幾分不屑和嘲弄。
魏靈兒表情惶惶,「我不知昨日太子竟對姐姐不公……今日還求到了姐姐頭上,姐姐心裡若有怨有恨,都記在我頭上,也報在我頭上吧,太子畢竟是儲君……」
魏京華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子。
她當初離開魏家的時候,可不是這麼有擔當,這麼有骨氣的。
看來環境能磨練人,這話一點兒不假。
「德行有虧的人,本就不配做儲君。」魏京華說。
魏靈兒立時瞪眼,「倘若太子是被人陷害呢?倘若那幾個異邦的門客本就是二皇子,或者其他覬覦皇位的人故意安排呢?」
「旁人故意安排,他自己若不去喝那酒,不去碰那些美姬,豈會上當?他是儲君,誰還能按著他的頭,叫他喝酒不成?」魏京華撇了撇嘴。
魏靈兒急喘了幾聲。
若照她以前的脾氣,她早已經懟回來了。
可如今的她,卻是深深的吐納了幾口氣,放低了聲音,同時也放低了姿態,「若是無可救藥,那便是天意……我也無話可說,心裡不敢不敢惦念姐姐的恩情,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姐姐。」
魏京華搖搖頭,「那倒是不必。」
「可若是堪救呢?倘若不是親眼見過太子以往勤勉克己的樣子,我今日至於如此哀求姐姐,至於聽著這絲竹之聲,明知他懷裡抱著別的女子,還在替他尋醫嗎?不管他以前的樣子是裝給聖上看的,還是本性……我們總要試試啊!」
魏靈兒說著又扶著魏京華的膝頭,朝她跪了下去,「阿姐,你就當時可憐我吧!」
魏京華輕嘆一聲,「你起來,我可以給太子診脈,倘若他真是被酒,被什麼葯控制,我可以給他扎針,助他離開叫他上癮的東西。」
「多謝姐姐!」
「但這需要他自己的配合,他願意如此才行。他若根本就沒有這個心智……神仙也幫不了他。」
魏京華說的異常認真。
魏靈兒被她的語氣神態震了一震,「我……我明白了。」
魏京華沖她笑了笑,「如今我倒是真想感慨一句,你長大了。」
魏靈兒聞言苦笑,「時間會逼人長大,或早或晚,人都躲不過上天給人安排的磨難。」
「不是磨難,」魏京華專註看著她,「是磨練。」
魏靈兒怔了怔,恍惚之間,她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阿姐說的對。」
「所以你可以問問太子的意思,若太子需要,魏某願為儲君盡忠。亦如我當初所說,為太子效力。」魏京華拱手說道,「太子若不願意,我也絕不會泄露此秘密,魏某是忠於朝廷的。」
「我不會直接提及姐姐,言語之間我會小心。」
魏靈兒說著,起身將她往外送。
那絲竹之聲卻是越發清晰,在這樣僻靜的山林里,倒像是仙樂一般。
「太子一般不會在這裡留太久,一個月能來上三五次,明日清早就回去了,我會尋個合適的時機。」魏靈兒正說著話,寇七郎從岔道上走來。
「這正是那些人獻上的酒。」寇七郎手裡拿著極小的一壇酒。
那酒罈子不過巴掌大。
「姐姐帶回去看吧。」魏靈兒左右看看,似乎有些緊張,「煩請寇衛率送送姐姐。」
寇七應了一聲。
帶著魏京華轉道離開。
魏京華不耐煩坐馬車回去,如今天已經大亮,離開那別院好一陣子之後,她問寇七郎,她能不能騎馬。
她琢磨著,那個山莊別院的位置應該是保密的,但這會兒已經離開的足夠遠了,或許能叫她出來透透氣。
她曉得出來的時候,寇七郎多帶了一匹馬,應當是他的馬,雖沒有人騎,卻是頗有靈性的自己跟在馬車後頭。
寇七郎卻是猶豫了一陣子,才應聲說,「再等等。」
馬車又跑了許久,寇七郎才叫車慢了下來。
他吹了聲口哨,他的良駒噠噠跑上前來。
「我就送到這兒,你騎馬回去吧,到家了以後,馬就留在魏府,我得空去取。」寇七郎朝她說道。
「你還要回去?」魏京華四下一看,這裡已經到了京郊,良田近在眼前。
寇七郎點點頭,「你一路小心。還有今日的事……仔細想想,若是為難,不要勉強。人各有天命!」
魏京華微微一愣,她沒想到寇七郎作為太子衛率,竟然會勸她,「不要勉強」。
她點頭答應,寇七郎先行調頭,駕著馬車離開。
魏京華也翻身上馬,往京都而去。
她今日沒有去府衙,也沒有告假,希望孫進他們幾個能記得替她告假。
她越往前走,發現路越熟。
快行片刻,遠遠看見一片梅林。
只是這會兒鬱鬱蔥蔥,一片綠色,梅花樹的葉子已經舒展開了。
這些時日繁忙,她隔十天半個月才來梅園一次。
梅園裡住著的那個敏感脆弱依賴感極強的女孩子,如今已經越來越好了。
不僅是她的眼睛越來越好,就連她的脾氣,她的性情,都叫人覺得越來越好相處了。
魏京華算了算,她又有半個月不曾來過了吧?
「駕!」她打馬往梅園而去。
還沒到門前,她覺得哪裡不對,抬眸一看,「梅園」兩個字竟換了。
原先的匾額她印象極深。
殷岩柏第一次帶她來的時候,還解釋過那字的來歷。
那會兒她覺得字跡稚嫩,不見風骨,後來知道來歷以後,反而覺得那字寫得實在算是好的。
如今的「梅園」兩字,漂亮得多,也更為大氣。
魏京華卻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變了。
她翻身下馬,快步上前叫門。
她隱約的有些慌,「難道水蔓菁和秦文不告而別?這宅子給別人住了,所以連匾額都換了?」
她為水蔓菁醫治這麼久,以至於她終於能看見東西。說是兩者人之間沒有絲毫的情誼……是不可能的。
好歹也算是她的病患,竟連她這大夫都不說一聲,便離開嗎?
「吱呀」一聲門響。
魏京華的心猛地一提。
「是魏長使來了!」開門的老爺子還是原先那位,老人家眼花了,人都認不準。
但魏京華的身影,他總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水姑娘在嗎?」魏京華以往從來都是點點頭就進去了,今日卻多問了一句。
老爺子嘿嘿一笑,「她倒是著急出去,秦丫頭整日的勸呢。」
魏京華心裡提著的一口氣,猛地就鬆了下來。
她臉上掛上了微笑,她自己都沒察覺。
她闊步進了院子,秦文已經接到消息,快步來迎她,「小姐本來也要來接您呢,但她要給您個驚喜,耐住性子,在院子里等您。」
驚喜?魏京華眉頭一挑,隨著秦文去了後頭的院子。
秦文正在院子里站著,院子當中擺了一隻大圓桌,圓桌上放著針線布料剪刀。
水蔓菁認真專註的俯著身子一針一線的縫著。
她趴的很近,眼睛也微微眯著,看似有些吃力的樣子。
「小姐,魏長使來了!」秦文歡喜道。
水蔓菁猛地直起身,朝她這裡望了一眼,神情有些愣。
過了片刻,她才能定睛在人的身上,她咧嘴一笑,臉上竟有些少女的嬌羞,「魏長使,我動作慢,原想著昨日就能完工,可昨日下午天就陰了,今日再差一點!」
魏京華詫異,「你在做什麼?」
「做衣服呀,一件綵衣,我家鄉的女孩子人人都嚮往有這樣一件綵衣。」水蔓菁微微一笑,「我手工不好,叫你見笑。」
魏京華卻猛地想起,她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水蔓菁也送給了殷岩柏一件衣服。
長袍直綴,是殷岩柏很少會穿的款式,但一針一線的,都是她的心意。
那會兒這女孩子還對自己滿身敵意,滿臉的防備。時過境遷,這女孩子竟然在給自己做衣服了?
她正琢磨著,忽見水蔓菁抬頭望她一眼,沖她微微一笑……含羞帶怯的表情,別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