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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釣大魚

  「是我的錯……」魏京華喃喃說道。


  「不是!」殷岩柏斬釘截鐵,「你還是繼續生我的氣吧,是我故意拖延……」


  看她自責,倒不如看她跟自己生氣了!

  她白皙的小臉兒瞬間沒了神采,顫抖的眼神,叫他疼惜不已。


  倒不如她與他生氣時,還顯得整個人更有活力些……


  「我從一開始就想的太簡單了……」魏京華低垂著視線。


  她雖然沒有哭,可是悶悶的語氣在殷岩柏聽來,倒不如她在自己懷裡哭一場來的痛快。


  「總要有人流血犧牲,你放心,」殷岩柏嘆了口氣,語氣沉沉,「本王叫人記下他們的名字祖籍,定然向聖上求得表彰,叫他們雖死,卻能光宗耀祖。本王也會拿出錢財來,送去安撫他們的家人。」


  魏京華皺著眉頭,一時沒有言語。


  「其實從從軍那一天開始,每個人都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只盼著有一日,能夠給祖上增光,能夠叫家人得著好處。」殷岩柏笑了笑,「本王早先隨先帝征戰的時候,也幾次歷經生死,真的看明白了,早晚都有一死。大丈夫不求長生,但求死的有意義,足矣。」


  魏京華被他豁達的語氣,說的愣住。


  她不由從他懷裡抬起頭來看他。


  她原以為晉王爺就是個衝動跋扈,為所欲為的囂張王爺,憑藉的無非是出身好而已。


  此時此刻,她才忽然發現自己看錯他了。


  原來他的衝動,真的是真性情——看淡了生死之後的直率,隨性而活。


  有人歷經了生死,會更惜命,有人會更從容。


  而他,大概是在生死之後,活的更真實吧?


  「不如你再傷心一會兒?」殷岩柏忽然小聲問道。


  魏京華一愣,「什麼?」


  「我的肩膀接你靠啊。」殷岩柏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胸膛,笑容溫暖和煦如正午的陽光。


  魏京華臉上一熱,迅速從他身邊退開幾步。


  殷岩柏不由吸氣哀嘆!

  他還不如不說呢!剛剛她失魂落魄的趴在自己懷裡,多麼乖巧!

  就是叫他過於心疼了些……


  他雖心中遺憾,終於看她臉上有了點兒血色,不由也釋懷,心下滿足起來。


  「後續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本王來向皇兄交代!」殷岩柏怕她心軟,大手一揮,出了營帳。


  但一開始是魏京華把麗嬪要過來的,聖上也是特地將此事託付給她,並寄予厚望。


  哪裡是她說撤就能撤的呢?

  魏京華只是頹喪了一時,很快就打起精神來。


  待聖上打獵回營之時,她立即就去御前帳外,長跪請罪。


  她甚至把御賜的金腰帶解了下來,雙手呈著舉過頭頂。


  她來的時候乃是散開長發,換過一身粗布麻衣,直挺挺跪在御帳外頭,任憑御前的人來來往往的不住看她。


  殷岩柏前來覲見時,她已經在御帳外跪了好一陣子了。


  殷岩柏眉頭立時蹙起,重重的咳了一聲,「魏長使這是做什麼呢?」


  「魏某安排不利,竟叫賊人鑽了空子,使得聖上損失幾十名愛將……魏某罪不可恕……」她聲音帶著輕顫與剋制,卻還是叫人聽來心驚。


  殷岩柏閉了閉眼,知道動手之時那滿地的血,還是流進了她的心裡。


  雖然他說了,往後的事情,叫她不要再攙和……她怕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


  他微微搖了搖頭,輕嘆一聲,只得由著她去,他儘力幫她就是。


  「皇兄,臣弟求見!」殷岩柏揚聲說道。


  聖上叫了殷岩柏進賬,卻仍叫魏京華跪在帳外。


  殷岩柏捉拿亂臣賊子耶律嶧有功,聖上雖沉著臉,卻是褒獎他一番。


  但聖上震怒,在御帳之內發了脾氣,把禁軍十幾個將領,挨個罵了一遍。


  那個近來最得聖上恩寵的魏長使,生生在帳外跪了一個時辰……都沒見到聖上的面。


  聽聞到這些風聲,耶律松石總算是慌慌張張的來了,「聖上恕罪,不知我兒竟衝動之下去救他妹妹……他沒有反心,不過是出於兄妹之誼呀!」


  耶律松石原本有兩個打算,其一乃是耍橫,逼得聖上不得不釋放他一對子女。


  耍橫不管用之後,他才會考慮像聖上妥協服軟,說幾句好話……


  可他的謀士都勸他,先靜觀其變,看看聖上有什麼打算……若聖上惟恐戰亂,有意和解,那他們就橫著來!

  可眼見聖上已經橫起來了……


  契丹的貴族謀士們,也並不願意打仗。用難得的太平富足日子,換取戰亂?誰願意呀!


  他們喜歡大夏的絲綢,喜歡大夏的茶葉,也喜歡大夏的女人……


  眾多貴族謀士的慫恿推動之下,耶律松石終於來「服軟」了。


  他一抬眼,只見那剛毅不折的女孩子,竟然還在御帳前頭跪著呢!


  只是她奉上的「金腰帶」,聖上遲遲未曾收回……


  耶律松石心裡咯噔一下——這下子,聖上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生氣的並非這個女孩子。


  聖上記恨的乃是行兇的契丹世子……


  「臣管教無方……求聖上恕罪……」耶律松石躬身在帳外,一時間語氣都誠懇了許多。


  他痛哭流涕,告罪許久,才被聖上召見進入帳內。


  耶律松石一進了御帳,魏京華卻倏而從地上起來了。


  她不等聖上吩咐,竟然自行從御帳前離開。


  倒是把御帳前頭的侍衛們看的一愣一愣的,趕緊去告訴御前的喜公公知道。


  喜公公垂著視線,沉默半晌,卻是呵呵一笑,「這女孩子比你們清楚聖上的意思呢……」


  「那就叫她這麼走了?不用抓她回來繼續跪著嗎?」何忠平有些心驚。


  喜公公笑看他一眼,「又不是聖上叫她在這裡跪著,乃是她自己過來跪的。她不想跪了,那自然是想走便走了!」


  說完,喜公公就袖子一甩,進帳服侍去了。


  獨留何忠平在原地目瞪口呆,聖上的心思……他是越來越揣摩不透了!


  不光聖上的心思他揣摩不透,就連他喜歡了多年那個女孩子的心思,他近來也越發的揣摩不透……


  葉家六小姐分明是十分討厭魏京華的,可近來他一說魏京華的壞話,葉林芳就拿眼睛翻他。


  非但不給他好臉兒,有時說怒就怒了……


  弄得他緊張兮兮,辦差都越發不利。


  何忠平撓了撓頭,不由悄悄跟上魏京華,看看她究竟要去做什麼?

  她究竟揣摩到了什麼聖意——竟敢連聖上的怒氣都不顧了,妄自起身?

  「世子爺,您身體康健,在這囚籠里呆的還好吧。」魏京華臨近關著耶律嶧的囚籠,平緩問道。


  囚籠兩邊的看守皆對她躬身行禮,恭敬問安道,「魏長使好!」


  何忠平躲在不遠的帳后,看的一愣,這些晉王府的侍衛向來傲氣得很,竟然對一個女官這麼客氣有禮?


  「我不好你會進來給我扎針么?」耶律嶧忽然開口,還帶著輕佻的笑意。


  何忠平立即把目光移到他和站在囚籠外那女孩子身上。


  「怕是不行,」女孩子表情清淡的搖了搖頭,絲毫沒有被觸怒的羞惱之意,語氣也十分平靜,「世子功夫卓絕,在契丹族中又頗有影響力,我放了您出來,只怕您再謀造反呢。」


  「胡說,我何曾造反了?我只不過心疼我家妹妹,來探望她罷了!」耶律嶧輕嗤一聲,忽然靠近牢籠,邪笑道,「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真能憑這個理由的,就叫聖上殺了我吧?」


  魏京華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來,「怎麼世子還不知道嗎?」


  耶律嶧被她弄得一愣,「知道什麼?」


  魏京華也抿唇一笑,「看來您真不知道啊?你是契丹世子,我是朝廷繡衣使,我與您無仇無怨,怎麼會想要您死呢?我不過盡忠職守罷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耶律嶧表情猶疑不定,語氣也凝重起來。


  「怕是松漠郡王身邊謀士之中,有人不希望世子好好的……」魏京華語氣頗為曖昧不清。


  耶律嶧面色一緊,「有話就直說!」


  「松漠郡王剛剛去了御帳,聽聞郡王的意思是,要把世子送到京都做質子,好免了聖上的責罰。」魏京華輕嗤一聲,「用一個頗有野心的兒子,換取契丹族的太平富足,這買賣划算!」


  女孩子語氣輕鬆,耶律嶧卻是臉色鐵青。


  躲在遠處帳后的何忠平,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契丹郡王進了聖上營帳說了什麼話……他一個御前都尉,還不知道呢!

  她一個在帳外跪了那麼久,都沒得到聖上「原諒」的罪臣,竟然敢說知道了!?

  她雖這麼說,那契丹世子豈能那麼容易相信她嗎?

  何忠平眯眼側耳,凝神探視。


  「哼,我阿爸才不會像你說的這般,便是我行為有失妥當,何至於將我一個世子送去京都?」耶律嶧冷哼一聲,臉上又露出狂傲的不屑來。


  魏京華不急不慢的點點頭,「我在御前跪著請罪,聖上大怒之下,本要殺你……松漠郡王去提了『質子』的條件以後,既免了你的枉死,也叫我官復原職,免了責罰。不然我豈能回來的這麼快?」


  她說著話,還摸了一把腰間的金腰帶。


  金絲銀線所繡的金龍在夕陽餘暉映照之下,閃耀著瑰麗的光芒。


  「其實原本有另外一個辦法,好叫世子不死,也不用遠去京都為質子。」魏京華緩緩說道,「以駿馬萬騎,換您平安。唉,只可惜郡王沒這麼做……」


  「所以我猜測,是不是郡王的謀士里,有人不喜歡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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