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本王可以改
僵持不下的雙方,聞聲皆是一陣驚慌。
慘白的陽光之下,白花花的帳篷只把人的眼都晃花了。
數不清的人影在大帳之間急速躥動……
不一會兒的功夫,只見兵刃相見,廝殺慘烈的雙方人馬,盡都被包圍了。
包圍著雙方的人,打眼看去,竟上千人之多……這些人是何時埋伏潛藏在營地四周的,竟叫人毫無察覺?
他們更像是從地底下忽然冒出來的一樣。
這些人手持長刀,刀尖皆對著欲要劫走麗嬪的一夥兒蒙面之人。
忽而包圍圈一動,一個身高腿長身形健碩的人,從人群後頭緩緩走出。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停在了麗嬪旁邊那蒙面人身上,「耶律嶧,事到如今,你還不摘去面巾,露出真面目嗎?」
那人身形一晃。
麗嬪更是面如土色。
「原本謀逆犯上的人就是你,若是男子漢大丈夫,就不該叫一個弱女子待你受過!」身高腿長的晉王爺冷冷一笑,落在蒙面人身上的目光越發顯得鄙夷。
蒙面人被他嘲弄的語氣刺激的身形一僵,猛地抬手扯去臉上的面巾。
耶律嶧剛毅的面龐,冷峻的線條,叫周遭的空氣一涼。
殷岩柏卻肆意的大笑起來,「你若不貪心戀戰,或許真叫你跑了。」
耶律嶧眼睛微眯,心浮氣躁,「少說廢話!是男人就堂堂正正的打一場!」
聞言,殷岩柏哈哈大笑起來,「本王堂堂正正,但不屑於跟你一個亂臣賊子動手!你貪心不足也就罷了,竟然還利用自己的妹妹?你還有廉恥嗎?」
「你……」耶律嶧臉色黑青。
殷岩柏揮了揮手。
包圍圈子立即縮小,耶律嶧兄妹二人被團團圍住。
麗嬪又要去吹動她手中的草葉子。
但奈何她心已經慌了,吹不成曲調,出吹的聲音全無效力不說。
她又用力過猛,竟一下子把那草葉子給吹斷了!
耶律嶧倒是功夫不俗,雖被十幾個兵吏刀劍齊下,竟然未曾落於下風。
乒乒乓乓的刀劍相撞聲,叫人的心都跟著揪緊起來。
魏京華凝望著眼前戰事,拳頭握得緊緊的。
殷岩柏提步向她走來之時,她連看也沒顧上看他。
他抬手正欲落在她肩頭……她卻猛地一轉身,躲開了他的手。
殷岩柏微微一愣,「京華……」
「王爺自重!」魏京華皺眉說道。
殷岩柏愣了一下,但隨即四下看了一眼,明白過來,「好,這裡人多,你不好意思,我們一會兒單獨說話。」
他沖她笑了笑,魏京華卻自始至終寒著臉,理也不理他。
耶律嶧雖功夫厲害,到底是雙拳難敵四手,終於被砍落了手中闊刀,被幾人擒獲。
「關入籠中!」殷岩柏高喝一聲,「待契丹郡王打獵歸來,本王親自押解世子過去!」
兵吏們應了一聲,把耶律嶧與麗嬪分別押入囚牢之中。
還故意把兩人的牢籠離得甚遠,把麗嬪的牢籠底下、外頭都蒙了一層氈布。
底下的氈布隔絕了草地,叫她無法再揪草葉子吹奏……不過這會兒,怕是給她草葉子,她也沒有信心吹奏了。
前來救她的耶律嶧都被抓了……還有誰會冒著巨大的風險再救她?
牢籠外頭蓋著的氈布,隔絕兄妹兩個的視線,叫兩人遠的相互不能說話,又不能見,各自焦心不已。
殷岩柏把殷戎、常武都安排在牢籠附近看守。
並把他麾下功夫厲害之人,都安排在內,可謂牢如鐵通,插翅難飛。
他這才忙不迭的尋到魏京華的帳中,「你生氣了?」
冬草見晉王爺入賬,忙不迭的要退走。
魏京華卻及時道,「冬草煮茶。王爺請上座,微臣不敢生氣。」
殷岩柏臉色一變……她多時不用這種客氣疏離的語氣與他說話了,如今兩人漸漸生出幾分默契的關係,忽然又像是隔了道厚厚的壁壘!
這不是生氣,是什麼?
「你氣我出現的太晚了?」殷岩柏揮手叫冬草出去。
冬草一時進退兩難,哀求的看著自家小姐。
魏京華抿了抿嘴,點頭叫她出去。
冬草剛一離開,那隻龐大的紫麒麟,卻是鑽進了帳中,安安穩穩的在冬草的床榻上趴了下來。
殷岩柏瞪眼看它,估摸它脾性固執,不好攆走。他只當視而不見道,「我不是叮囑你了嗎?事發之時,你只要呆在大帳之中,不要出來!你為何不聽?」
魏京華微微挑眉,「王爺什麼意思?」
「我不是故意叫你犯險……」
他話未說完,魏京華便冷笑一聲打斷。
「王爺以為我是因為自己身臨險境,險些被耶律嶧所帶人馬打傷,所以才……」
所以才對他不冷不熱?甚至沒給個好臉兒?
殷岩柏皺眉看著她,似乎是默認了她的話。
魏京華呵的笑了一聲,「王爺請回吧,想必還有許多事情要忙,耶律松石見自己的兒子被抓,被關押,哪裡肯善罷甘休,還有好些事情要耗費精力呢。王爺莫在我這裡耽誤功夫了。」
「魏京華!」殷岩柏怒拍桌案,剛毅英武的面龐上,儘是怒火,「你這人是什麼怪脾氣?先前還好好的,說合作、說共謀……轉臉就陰陽怪氣,翻臉不認人吶?」
魏京華垂著眼眸看著腳尖,並不說話。
殷岩柏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瞪著她的目光似乎要躥出火來。
紫麒麟安靜趴卧,但眼睛卻是圓溜溜的睜著,時時刻刻關注著兩人的狀態,好似隨時準備撲上去。
「若是本王哪裡做錯了,哪裡做的不合你心意,」殷岩柏深吸一口氣,他從小到大,從不曾這樣忍氣吞聲,從不曾這樣低聲下氣……去祈求別人的原諒,從來都是別人求他,「你可以說,本王可以改。」
一字一句,他似乎把自己的尊嚴都踩在腳下了。
只為哄她開心,求她釋懷。
「不敢當,王爺怎會做錯呢……」
「魏京華你夠了!」殷岩柏胸中的火焰,在一下下躥騰,幾乎要燒盡他的理智。
他不得不閉目,平復了好一陣子,才能再睜開眼面對她,「對不起,我態度不好。」
「您沒必要這樣委屈自己,您是頂天立地的戰神王爺,是大丈夫。」魏京華抿嘴笑了笑,「真的沒必要因為一個小女子屈就自己。」
殷岩柏使勁兒的攥緊了拳頭,過了良久,倏而鬆開,他的剛毅的聲音,也透出一絲無奈與疲憊,「我願意委屈自己,因為我不想看你與我疏離。我好不容易才……」
好不容易才走得離她近了那麼一點點,好像觸及她的內心深處了……怎麼甘心前功盡棄?
「真的,有什麼不滿你可以說……別這樣……」別這樣折磨他。
她冷著臉,不理他,不看他,簡直比拿刀砍他還讓他難受。
大帳里沉默了片刻。
魏京華深吸一口氣,低沉沉開口,「王爺是故意拖延出現的時機,對么?」
「我說了,我不是故意讓你遇險!」殷岩柏急忙解釋,「叫你乖乖呆在大帳里,耶律嶧不敢叫人進大帳去傷害你!你在他被擒住之後再出現即可!」
魏京華看著他的目光,忽而轉向了別處,細白生光的面龐上,此時儘是失望。
殷岩柏的心一直不斷的往下沉……她似乎真的生了很大的氣,像是無法原諒他了。
早知他就該早一點,再早一點……
「我們說好的不是這樣。」魏京華看著紅泥小爐上咕嘟嘟冒著熱氣的茶壺,「我們說的是,耶律嶧帶人出現,王爺就立時把他包圍。可是王爺卻眼睜睜看著他悄無聲息的殺了幾十個禁軍侍衛。」
殷岩柏一愣,歪了歪頭。
「我的命是命,他們的命不是嗎?」魏京華的臉色很平靜,語氣也波瀾不驚,「他們沒有家人,沒有親眷嗎?原本他們是有機會活下來的……」
「可是因為我的計劃,我故意叫紫麒麟離開,故意露出防守不足的狀態……故意宣揚聖上要啟程回京了,時間緊迫,逼得耶律嶧不得不冒險趕緊出手……卻害死了幾十條年輕的生命。」
殷岩柏怔怔的看著她,看她平靜的目光之下,暗藏著自責與深深的愧疚。
「萬事都有得失,想拿住耶律嶧的把柄,就一定會付出代價!」殷岩柏皺起他濃郁的墨眉,「血的代價!」
魏京華卻狠狠轉過頭看他,「原本不用,只要王爺早一點出現!」
「你想錯了。」殷岩柏緩緩搖頭,「耶律嶧若不動手殺人,若不手染鮮血,便是我抓住他,也關不住他!他手上沒有人命,耶律松石一鬧,聖上就得放了他!」
「什麼叫人贓並獲?就是在他手上的血已經沾染的洗不掉的時候,抓住他!」
殷岩柏的話說得很慢,一字一句卻格外認真。
魏京華聽的忽有一陣陣的窒息感……
原來不是他出現的太晚了,而是她整個的計劃——註定了要有這樣的結局。
她的計劃從一開始就註定了,要那些人死……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失神,渾身的血似乎都冷凝結冰……
突然間卻周身一暖。
她從失魂落魄中定睛一看,自己竟被裹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身高腿長,肌肉鼓隆的晉王爺,用他渾厚有力的雙臂,緊緊的摟她在懷。
他略有些胡茬的下巴,蹭著她的頭頂,喃喃說道,「把這些罪過都歸到我身上,不要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