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成功了一半
魏京華舒了口氣,這人真是……秀才遇見兵啊,跟他簡直沒道理可講。
「是我失禮了……」寇七郎卻忽然開口,臉面低垂,目光落在腳下青黃的草地上。
魏京華錯愕的看他一眼,「乃是因為有那笛聲蠱惑……」
「寇七唐突失禮了!不管有沒有笛聲,我都不該……不該生出那輕薄、褻瀆之心!」他一字一句說的艱難,臉面更是愧疚的抬不起來。
他不敢看魏京華的臉,不敢接觸女孩子信任的目光。
晉王爺說的對,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用問前因後果——他撩動那個女孩子鬢邊頭髮時,只想底下頭來,吻住她的唇!
他想要在她潤澤的紅唇之上,輾轉碾磨!他想一品香澤!
他甚至有股子衝動,要把她狠狠的壓在草地上……他想咬破她的嘴唇,嘗嘗她的鮮血是不是像她的人一樣香甜芬芳……
這會兒冷靜下來,他才意識到,那一刻的自己是多麼的可怕!
他就像是一隻被激起獸慾的野獸,面對著一個相信他,視他為友的小白兔……
倘若不是晉王爺及時趕來,他不敢想自己接下來會做出怎樣的舉動。會不會傷害了那個他最不應該傷害的人?
愧疚自責,自我厭棄的情緒,幾乎從頭到腳的將寇七郎淹沒了。
他耳朵里嗡嗡作響……他一向自負,以為自己毅力過人,有著出乎常人的自制能力。
可今日他心裡的衝動,如同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寇郎君?寇七郎?」女孩子的聲音,被他內心自我懷疑的雜訊淹沒。
直到他肩頭猛地一疼,一陣酸麻之感由右臂傳來,他才猛地回神。
扭頭一看,三根金針,正顫巍巍的釘在他右肩肩頭。
寇七終於抬頭看向那個女孩子,女孩子非但沒有用厭棄、嫌惡的目光看著他。
反而一雙靈動的眸子里,只有清明瞭然和坦蕩的諒解。
「那笛聲本來就是為了擾亂我們的心智,這會兒笛聲已經停了,若是還沉浸在對剛才情緒的愧疚自責中,豈不是獵人已經走了,我們卻自己呆在獵人挖好的陷阱里,不肯出來嗎?」魏京華的比喻帶著一絲調侃的輕快。
寇七郎怔了怔。
「晉王爺說寇郎君擅長丹青?」她又問。
寇七這才鄭重點頭,並對殷岩柏投去感激一瞥。
殷岩柏輕哼一聲,別開視線。也不知是在氣他剛剛失禮的舉動,還是在氣他這會兒的沉迷自責?
「如果可以,我希望寇郎君能繪出我剛剛看到的那個身影。」魏京華緩緩說道,「畢竟人的記憶會出錯,隔得越久,那個身影越是模糊,如果能畫下來,或許會是一個線索。」
「沒問題。」寇七郎一口應下,似乎這樣,他就能將功贖過。
殷岩柏卻立時上前一步,橫在他與魏京華之間,「本王得看著!」
寇七臉面一僵,拱手道,「瓜田李下,難免惹人非議,理當如此。」
殷岩柏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許。
三人各自料理的手邊的事情,前後去了寇七郎的營帳。
魏京華來的時候,寇七已經準備好了大張的宣紙,以及工筆墨汁。
魏京華閉目思索腦海里留下的印象,儘可能清晰的描述出來。
她不善畫畫,畢竟要學的東西太多,而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但寇七郎一落筆,就叫她驚呆了。一隻樸實無華的工筆,到了他的手中,彷彿有了靈性一般,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個清晰的人形。
魏京華上前細看,又閉目思索。她搖搖頭,「不是這個味道,那人還要瘦些,手裡拿著一隻長長的笛子。」
寇七郎換了畫紙,重新勾勒。
殷岩柏坐在一旁,他一言不發,既不打攪魏京華回憶思索,也不打攪寇七郎提筆作畫……但他的目光卻一直牢牢的盯在兩人身上,片刻也未曾離開。
上好的宣紙廢了一張又一張,一旁的桌案上甚至堆疊了厚厚的一沓子紙。
可魏京華卻還是不滿意,不斷的叫寇七改動著一些細節。
寇七倒是一點兒沒有不耐煩,她說哪裡不對,他立即平心靜氣的修改。
反覆努力之下,紙上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具體!
大帳之內,原本有些僵硬尷尬的氣氛,也不知不覺變的溫暖和煦。
原本與寇七鬧著情緒的殷岩柏,竟然主動起身,站在桌案一旁,親自為寇七研墨,以便不耽誤他蘸墨作畫。
大帳之內的三人,似乎在同心協力的為著共同的目標,而不懈努力。
「對了!」女孩子忽然驚喜說道,「就是這個感覺!」
她望著畫紙上倚著樹榦,握著長笛的身影,眸中光芒熠熠。
殷岩柏與寇七郎也忙盯著那紙。
紙上只有一個儘是線條的身形,五官卻是空白,那身形也看不出什麼來……
兩人不解的對視一眼,擔憂的看向魏京華。
卻見魏京華激動的拿著那張紙,連連點頭,「就是這樣!就是這個身影!一看到這幅畫,我就想起當時的情形!」
殷岩柏皺著眉,低聲遲疑道,「如果再見到這個身影,你能認出來嗎?」
魏京華輕咬下唇,眯了眯眼,「有五成的把握……」
殷岩柏偷偷嘆了口氣……五成的把握,也太低了。
魏京華卻毫不氣餒的吹乾了墨跡,精心的折起畫紙,放在胸前衣袋裡,「原本毫無頭緒,如今有了五成的把握,豈不是已經成功了一半嗎?王爺還有什麼不滿?」
她揶揄一笑。
殷岩柏胸中那點兒不快,那點兒鬱悶……似乎都隨著她這漫不經心的一笑,而雲淡風輕了。
他望著她凈白的小臉兒,心情忽然撥雲見日,「是,成功了一半了。」
外頭侍從稟報晚膳已好,魏京華才驚覺時間不早。
她在寇七郎的營帳里呆了太久了,她立即告辭離開。
原本氣氛和煦的營帳里,霎時間只剩下寇七郎與殷岩柏四目相對。
寇七郎抬手在唇邊,輕咳一聲。
他神色局促的開口,「今日在河邊,我……」
神色沉冷,自從兩人動了手,就一直沒給他好臉兒的殷岩柏,卻忽然抬手,輕拍了拍他的肩。
「一個女孩子都能大度的諒解你……」殷岩柏抿了抿嘴,「本王豈能做那小氣之人?」
寇七郎怔了一下,連忙拱手。
殷岩柏接著又道,「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本王能明白你當時的情況。」
寇七郎臉面遲疑,有些不敢置信,他都不能明白自己,晉王爺竟能體諒他?
「正如後來本王對自己的兄弟,卻招招狠辣致命一樣,你我都是被衝動的情緒迷惑了。」殷岩柏輕哼一聲,抿嘴淡笑,「能不受自己情緒影響的,就已經修成了聖人,你我,不過是太年輕。須得歷練。」
說完,他又重重拍了拍寇七郎的肩,提步也離開了營帳。
寇七郎獃獃的立在原地,神色怔忪良久,才釋然一笑,「果然人最不容易看清的是自己呀,我以往覺得晉王爺性情固執,原來鑽了自責的牛角尖,我也是個固執的人!一個女孩子,都能比我坦然大度!」
他搖頭自嘲的笑了笑。並暗暗告誡自己,如今不該沉湎於過去的失敗當中。而是該集中精力,擦亮眼睛,揪出那個藏在背後,謀算這一切詭計的人!找到那一圈圈陷阱當中,缺失的一環!
聖上如今正耽於聲色犬馬……
有了妖嬈嫵媚的麗嬪,他甚至連打獵都鬆懈了。
彷彿他是來西北臨幸妃子的,倒不是來騎馬射獵,以震當年雄風的了!
這日寇四爺正在御帳外急的打轉,「聖上說好的,要與臣比騎射,看看臣這獒犬,是不是獵犬中的極品,怎的……怎的一來了草原就不提這事兒了呢!」
喜公公出了大帳,笑眯眯道,「寇四爺您倒好意思來比嗎?您已經輸了,卻還要抵賴?」
「我輸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寇四爺圓眼一瞪,當即不服。
喜公公卻也不急,「貢布可是獵獲了神獸麒麟,寇四爺要打來什麼樣的獵物,方能必得過神獸呢?」
寇四爺哈的笑了一聲,臉面不屑,「那又不是聖上獵得,乃是……」
他話沒說完,喜公公忙捂上他的嘴,朝他連連搖頭……這寇四爺真是,說話都不撿地方的嗎?
但喜公公的動作似乎還是慢了一步,帳內的人已經聽到了外頭的動靜。
只聽女子嬌柔嫵媚,綿若無骨的聲音,嬌嗔道,「比騎射總要一天,才能見成效,且過程全然看不見。不過是能看看眾人獵回來的獵物罷了!」
「美人兒覺得不好玩兒么?」聖上粗啞的聲音,滿滿都是寵溺。
「草原上除了騎射,也有許多比試,更有趣味,」女子嬌滴滴的聲音,直叫人的耳朵都聽軟了,「比如摔跤,賽馬,斗歌,斗舞……有趣得很。」
緊接著不知裡頭的人有了什麼動作,竟傳出女子嬌喘低吟之聲。
寇四爺臉面一僵。
喜公公也趕緊趕人,御帳近旁,豈容人聽牆角嗎?只有內務使者可以趴在近旁記錄過程……
「寇四爺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