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看他演戲
魏京華微微一愣,不由倒退兩步,反而拉大了兩人的距離。
她平淡看他的目光里也瞬間多了許多的防備。
殷岩柏不由懊惱起來,他怎麼總是這麼沉不住氣!她剛剛對他有一點點信任,他就進攻太猛,反而嚇退了她。
她看起來膽大,勇猛無畏,實際上卻是個膽小的小白兔!離她稍微近一點,就會把她嚇的縮回兔子窩裡去……
殷岩柏壓抑住自己狂跳的心,「貢布昨日都吃了什麼?」
「是御獸園裡送來的新鮮鹿骨。」魏京華沉聲說道,她的手卻飛快的在腰間摸了一把,不動聲色的將一根細針,捏在指間。
用僅有殷岩柏能看見的角度,沖他亮了亮細長的繡花針。
暗暗警告他,倘若再這麼不守規矩,貿然接近她,她手裡的針可不答應!
殷岩柏嘆息一聲,「鹿骨可有剩餘?」
「有有有……」冬草忙提著竹籃子,將昨日剩下的鹿骨提了出來。
她咚的一聲,將竹籃子放在殷岩柏的腳前頭。
殷岩柏卻根本連看也不看那鹿骨,卻是扭頭沖常武吩咐了一聲。
荷花池畔一時安靜下來,眾人都在等著晉王爺的判決……可晉王爺卻綳著臉,不知在等待著什麼。
氣氛越綳越緊,眾人越等越焦灼。
分明已經天冷了,可眾人都覺燥熱,隱隱冒汗。
魏敬賢更是幾次抬起袖子偷偷抹汗……
晉王爺不會是自己已經糊塗了吧?
他審錯了案子也就罷了……若是叫他覺得難辦,叫王爺被難住了,在魏家丟了臉下不來台……
魏敬賢簡直想哭。
他既盼著王爺審不出真兇,魏家任何一個女兒幹了這腌臢事兒,他都臉面盡失!
但他又害怕王爺啥也審不出,害怕王爺沒面子,遷怒與他……
至於丫鬟木香的命,以及她死亡的真相……
這根本不在魏敬賢關心的範圍之內。
如今他最最關心的,卻還是自己的官運前途。
「無為道長來了。」
常武高呼一聲,他還未能上前,那白袍道士,卻是比他更快一步的到了眾人眼前。
猛地出現這麼一個人,把魏家上下嚇了一跳。
這道士看起來是個高人,也沒見他怎麼氣喘吁吁的跑來,更沒聽見他的腳步聲……他更像是乘風而來!
「不知王爺有請,所為何事啊?」白袍道士鶴髮童顏,全然看不出年齡。他一開口,竟然有些童聲稚氣。
魏家人不由大吃一驚,齊齊倒抽冷氣。
這道士不是一般人呀!
怕是修行有大成,快要得道升仙了吧?
「本王在審案,須得你幫忙,你來看看這鹿骨是不是有問題?」
殷岩柏指著腳下竹籃說道。
「何需那麼麻煩,老道掐指一算,就能指出真兇。」白袍道士摸著白鬍子說道。
殷岩柏眉頭一豎,「本王審案,還是你審案啊?誰是真兇本王已經心裡有數,需要你多次一舉在這裡賣弄嗎?趕緊的!」
他抬腳踢了踢腳下的竹筐。
魏家人再次吃了一驚……晉王爺對著這眼看要得到升仙的道長,竟然也這般混不吝?
且這位道長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家掐指一算,就指真兇……王爺卻只是叫人看看那鹿骨是不是有問題?這不是殺雞用了宰牛刀嗎?也太大材小用了……
萬一晉王爺糊塗,再給判錯了……魏家人不由人人自危,各自緊張的打著顫。
魏京華也在一旁微微發顫——不過她不是怕,她是在忍笑,忍得太辛苦。
「唔,這鹿骨肉上混了些迷藥,計量還不小,足矣放倒一壯漢啊!」道士捏起那鹿骨,放在鼻端嗅了嗅,花白的鬍子上都沾了些血污。
他立時扔了那鹿骨,嫌惡的用汗巾小心翼翼的擦著自己的鬍子。
殷岩柏立時大怒,「何人如此歹毒!竟敢對皇兄的愛犬下手!老虎臉上拔鬚呀!」
他這麼一吼,把魏敬賢更是嚇得兩腿發顫……
若不是晉王爺還在此,他非打死魏婉容不可!
她招惹誰不行?偏要找這位王爺給她評理?豈不知這簡直就是在玩火自焚?跟晉王爺打交道,多容易燒到自己呀!
簡直愚蠢!
魏父氣的臉色黑沉,卻攔不住晉王爺把魏家大廚房的人也都給叫了來。
荷花池畔原本寬闊的地方,此時因為聚滿了魏家家僕,而顯得格外窄仄。
魏京華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若一開始,她以為對木香下手的是晉王爺,還只是猜測的話,那麼此時,她已經可以完全肯定,必然是晉王爺的手筆!
魏婉容她這回怕是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求真兇幫她找回公道,懲治真兇?
她怎麼就那麼慧眼獨具的找了晉王爺呢?
魏家一副緊張兮兮,如臨大敵的模樣。唯獨魏京華全然置身事外,看戲一般看著晉王爺的「表演」。
「昨日什麼人動過這鹿骨?」晉王爺冷哼一聲,他五官剛毅,這麼故意冷沉下來的時候,格外肅殺。
加之他名聲本就可怕,更是叫魏家人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御獸園的人把肉放下,一般不許旁人動,冬草姐姐親自來提。」大廚房的人看了眼冬草。
冬草也點點頭,「是這樣,有時婢子提不動,會叫小廝或是粗使的婆子幫忙。不過昨日婢子去提的時候,發現竹籃的蓋子沒有蓋緊,有打開過的痕迹!婢子當時急著回來,未曾在意……」
大廚房的人頓時哀嚎一片,「老奴、奴才沒有動過……」
「可曾有什麼人,昨日進出過廚房?」晉王爺也並非真心審案,他垂著眼睛,仔細思索著此事該如何收場。
昨夜裡他喝了酒,腦子有些糊塗!
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把木香的屍首就扔在鳳仙閣的外頭,這裡是魏家較為偏僻的地方,只有魏京華自己住在這邊。
他這不是給她招攬禍事嗎?
他當時喝糊塗了,腦子反應遲鈍,只想著人不能死在她的院子裡頭,髒了她的地方……他要是扔遠一點,該多好?
「不管怎麼說,絕對不能牽連她……」晉王爺正在心裡暗暗嘀咕。
卻忽聽廚房有個燒火的丫頭低聲說,「木香姐姐昨日來過大廚房,還特地問了那竹籃子……」
丫頭聲音不大,但晉王爺耳朵尖吶。
他正愁找筏子收場呢!丫頭這麼一句話,立時叫他心頭一亮。
「你說什麼?死了那丫鬟去過廚房?還專門問了貢布所用的骨頭?」晉王爺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許多。
只見魏家人一個個跪趴的更低了。
「呵,這不就串起來了嗎?」晉王爺猛重咳一聲。
荷花池畔霎時靜的鳥雀不聞,只聽他一個人的聲音。
「這木香偷了魏三小姐的匕首,又下藥放倒了能看家護院的貢布,為的就是悄悄摸進魏二小姐的房中,藉機刺殺——噗!」
他一面說,還一面帶動作的比劃著。
叫魏家人一個個看的目瞪口呆。
「刀子一捅,她人再溜走!等有人發現魏二小姐被害之時,她早已經消滅證據,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了!留下的卻是魏三小姐的匕首,一箭雙鵰呀!」晉王爺面色驟然一冷,「既害了魏二小姐,又陷害了魏三,那麼最終得利的是誰呢?」
魏婉容怎麼也想不到,形勢會變的這麼快——劇情簡直是在跟她開玩笑!
晉王爺不是幫她查真兇的嗎?為何他竟會分析出這些?
她滿心以為,木香死了,她所謀算的這一切,都跟著木香的死被徹底的埋在了荷花池的淤泥下頭……
為什麼晉王爺竟然能分析的一絲不差……好似他真的親眼看見木香行刺一般?
「不……王爺這都是臆斷!是您憑空猜測的!」魏婉容怕極之時,反而連怕也忘了。
她竟瞪視著晉王爺,嘶聲反駁。
倒是叫魏家其他尚未失去理智的人,給嚇得面白如紙,抖如篩糠。
「臆斷?」晉王爺冷笑一聲,「倘若不是如此,為何那匕首是握在丫鬟自己手中的呢?她被發現的時候,身體已經變冷變硬,手還維持著握刀的姿勢,魏大小姐要如何辯駁?」
魏婉容驚得倒退了一步,晉王爺灼灼視線反覆瞬間將她一切的伎倆看穿。
她心虛的渾身直冒冷汗,嗓子眼兒發乾,「不是的,不是……倘若真如王爺所說,那一切都已經準備好,為何木香不曾得手,反而死了呢?殺害了木香的究竟是誰?難不成她是自己握著刀子,自殺了嗎?」
「哈!」晉王爺冷笑一聲,「她若是自殺,倒也能恕罪了。」
魏京華看的精彩,此時不由將目光落在晉王爺身上,她真是好奇,說到這兒了,他究竟要如何收尾?
難不成,他還要當眾承認,人是他殺的?
他堂堂晉王爺,殺一個小丫頭,給那丫鬟冠一個「行刺」的罪名,他就可以安全脫身。
但三更半夜的,他在鳳仙閣這兒殺了人……
魏京華有些頭疼,免不了的還是要把她給牽連進來呀?
若是傳出王爺半夜潛入鳳仙閣私會她……寇家來退婚,那是分分鐘的事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