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你會恨那個兇手嗎
和Mark正式交往的第一個月，他雖然是外國人，可因為長期待在中國，很有中國的禮儀，很尊重她。
彼此之間，牽過手，僅此而已。
Susan總是打趣說——
你們這是柏拉圖式戀愛啊。
而她，總是一笑而過。
日子過得好像也不是那麼快了，有的時候她也會抽出點時間，陪他去看電影。
法語還沒有那麼好，有時候電影里不懂的話語，她會蹙一蹙眉目，只當懵懵懂懂看過去了。
結束后，他牽著她的手，會跟她說那幾句她沒聽懂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知道我剛才沒聽懂？」
「因為你剛才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表情？
奇怪了，他不是在看電影么，怎麼倒像是在觀察她的神情了。
她笑笑不說話，卻是心裡暖暖的。
巴黎的春天到來了，這一天她同往常那樣從鋼琴社裡出來，一邊低著頭給Mark發簡訊，約等會兒見面的地點，一邊走著。
卻看到了一張類似於傳單一樣的紙貼在牆壁上，竟然是畫展，而且地點好像就在這附近。
想著等Mark過來的時間，去看看也不錯。
進了畫展才知道，原來這不是普通的畫展，而是一個在國外享有名譽的畫家辦的，規模雖小，可是每幅畫，都很不一般。
也看到了慕名而來的，不只有法國人，還有一些亞洲膚色的人。
其中——
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臉孔。
而對方，也看到了她。
彼此都是剎那的錯愕，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顧唯一，轉身就走。
「等一下！」
身後傳來那人的聲音，顧唯一止了止腳步，而對方追上她，站在她面前。
「真的是你，顧唯一。」
還以為看錯人了，沒想到在法國巴黎，在這樣的畫展里，會遇到……
這個世界還真是小，都跨越了半球，還能不期而遇。
顧唯一微微呼了口氣，緩緩抬起眸子，看著眼前的人，而後開口道：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林語熙。」
咖啡廳里。
顧唯一從沒想過會有一天，與林語熙這麼和平的坐在一起喝咖啡，自然林語熙也沒想過。
Mark來過電話了，她說讓他等一會兒，她十分鐘后就過去。
因為時間不多，所以還是她先開的口：
「你……來法國旅遊嗎？」
之前林語熙出國后，就再也沒見過了，卻沒想到，是來了法國。
「旅遊談不上，就是來這裡散散心。」
心情好才叫旅遊，心情不好就是散心。
可林語熙都已經離開封城兩年了吧，心裡那道坎兒還沒過去嗎？
「我沒想到，你離開唐牧澤后，會來這裡。」
林語熙的話語中沒有絲毫的嘲諷，聽到那個人的名字，顧唯一的目光不由黯淡下去。
不顧，她怎麼會知道，她離開了唐牧澤呢？
「一年前，我回封城了，知道了你的事。」
唐太太遭遇車禍，痛失孩子后與唐先生離婚，遠走他鄉。
當時新聞就是這麼報道的，聽起來的確是事實啊。
「是這樣啊。」
「顧唯一，難道你不想知道，我一年前為什麼回封城嗎？」
原本林語熙可沒打算回去的，但因為一件事，她不得不回去。
顧唯一聽著她這麼問，自然是搖了搖頭，不過這好像並不是自己關心的事。看了眼時間，她得走了。
「我得先走了……有人在等我。」
卻是剛要起身時，對方不緩不慢的話幽幽傳來，剎那之間，顧唯一身子猛的僵住了，久久沒能反應過來。
「一年前我回封城是為了幫喪事的，我的妹妹林知薇死了。」
——林知薇死了。
最後五個字，顧唯一以為自己聽錯了。
死這樣的字眼，太突然了。
林知薇……死了？！
又坐回去，出聲問道：
「怎麼回事？」
好端端的，怎麼就……
雖然說很討厭林知薇，可是畢竟也認識了十多年了，沒想到再次聽到她的消息，竟然是噩耗。
「因為你，顧唯一。」
而林語熙接下來的話，讓顧唯一再度錯愕不已。
因為……她？！
「你到底想說什麼？」
為什麼，是因為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的車禍，並非意外。是林知薇故意買兇殺人的，也可以說……她不是想要你死，而是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死。」
這些事情，也是林知薇死後，林語熙回去辦喪事時，從父親那裡知道的。
現在的林家已經不復而存了，以唐牧澤的手段，能放過她和父親已經是恩賜了。
卻是顧唯一現在腦海中充斥的只有一句話——
她的車禍，並非意外，而是林知薇讓人做的。
閉上眼就能想到那晚朝她徑直衝來的車子，那不是意外，那個肇事司機也不是無意的，而是有意的？！
「林知薇害死了你和唐牧澤的孩子，你覺得唐牧澤會放過她嗎？」
「……」
唐牧澤……可是當初不是唐牧澤自己親口說的，他根本不在乎那個孩子，就算是生下來，也會親手掐死它的。
後來，又怎麼會為了孩子的死，而去要了林知薇的命呢？
「你說，是唐牧澤殺了……林知薇？」
「不。」
林語熙苦笑搖頭，這種事情根本不用勞煩那個男人動手。
「也是一場車禍，跟你出事的地點是一個地方，但你活下來了，她沒有。」
唐牧澤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誰讓林知薇命薄，沒撐過來呢。
顧唯一沒想到，在她離開后，會發生了這些。
而讓她這一時間，如何去接受呢。
她想到躺在手術台上的那種痛苦，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心裡的痛，失去孩子的痛。
如果沒有那一場車禍，如果她的孩子還活著，如果……
不，沒有如果！
車禍已經發生了，她的孩子也死了，害她的兇手……也得到了報應，死於非命。
顧唯一不知道自己現在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是恨嗎？
可是林知薇已經死了，她還能恨誰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不過林家也因此敗落了，我的父親……如今也失去了所有，不得不離開封城，去別處養老。而我，早已看淡。」
林語熙不是沒有警告過林知薇，當初自己放手離開時，心裡也曾不甘。
但，回頭總比錯下去好。
「其實我不該把這些告訴你的，看得出你現在過得很好。」
離開了唐牧澤，林語熙過得很好，顧唯一過得也很好。
也許，那個男人從不是她和她的良人。
只是——
「我以為他愛你。」
林語熙這句話，是說給顧唯一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以為，唐牧澤是愛顧唯一的。
可是，如果愛，又怎麼會捨得讓她離開呢。
卻是顧唯一薄涼勾唇，搖頭：
「他不愛任何人。」
那個男人，他不懂愛的，在他心裡，只有恨。
也許，他報復林知薇並不是為了那個孩子，而是認為林知薇傷害他的孩子不過是在挑釁他而已。
他最厭惡別人的挑釁。
又或者……那真的只是一場意外呢，誰能肯定的說，林知薇的死與唐牧澤有關？
……
Mark找到她的時候，顧唯一正在河邊長椅上坐著，他靠近時，她都沒有察覺。
腦海中，只有林語熙剛才跟她說的那些話。
「唯一……」
抬眸看著來人，她只覺頭疼。
「走吧，我訂好了餐廳。」
「我……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Mark聽到她說身體不舒服，自然跟著緊張起來了。
而顧唯一現在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搖頭拒絕：
「我沒事，就是想睡一覺。」
聽到她這麼說了，他只好取消了餐廳的預約，送她回去。
回去后，Susan還沒回來，可能今晚會很晚才回來吧。
Mark不放心她，說讓她去休息，他去煮點吃的。
「你回去吧，我不想被打擾。」
在Mark面前，她說得很直接。
而對方，也會意的點點頭，選擇離開。
坐在沙發上，一坐就是兩個小時。
顧唯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想什麼，為什麼左心房的位置，微微作痛呢。
哭，沒有眼淚。
笑，心裡卻莫名的難過。
來法國這段時間，她也有時候會想到那個失去的孩子。
想著其實沒了，也不是什麼壞事。
在她知道唐牧澤對顧家的恨之後，怎麼可能還會留在他身邊，為他生下孩子呢。
況且，死在親生父親手上，還不如死在她腹中，少了窒息的痛苦，不也好么。
可是卻在今天，聽到林語熙說的那些真相后，心裡再度絞痛。
Susan回來的時候，家裡都沒開燈，黑漆漆的，開燈后就看到一個人影坐在沙發那裡。
「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和Mark約會沒回來呢。」
將門合上，換了鞋后就去換衣服。
換衣服出來，也沒見那人兒動彈一下。
「怎麼了，情侶吵架？」
「……沒有。」
顧唯一很想說，她很好，她沒事。
可是卻怎麼也說不出口，這算是違心的話嗎？
「Susan，如果你的親人，被人害死了，你會恨那個兇手嗎？」
「Hum……」
Susan愣了一下，雖不明白唯一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但還是回答了這個很簡單的問題：
「當然會。」
「那如果……那個兇手死了呢，你還會恨他嗎？」
「又不是我殺死他的，一樣恨。」
「那要是，那個兇手是因為你而死的呢？」
「什麼意思？」
Susan怎麼聽不懂這句話，很簡單的一句漢語啊，可自己怎麼就無法理解了呢。
「雖然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恨是恨，但兇手都死了，再恨不過是給自己找不痛快。我想時間久了，就不恨了吧。」
再恨，那人都死了，你也找不到他了啊。
心裡有恨，不過到頭來是自己在折磨自己罷了。
時間，這兩個字，倒是事實。
顧唯一原先也以為自己會痛苦一輩子，可是不過一年多的時間，那份痛楚是有，但沒有才開始那麼強烈了。
時間是一個偉大的作者，其實只有它才能操控你的人生。
也許，此刻的顧唯一是有恨，但不會那麼深了。
相信再過幾年，再回想起來，除了嗟嘆，再無其他。
「你說的對，與其想這些，不如把它都交給時間去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