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簽還是不簽
午後,顧唯一坐在窗子邊,陽光透入屋內,照耀在她的身上。
窗子是被封鎖了的,但還好擋不住外面的風,卻沒有擋住陽光。
全身蜷在一起,頭靠著椅子靠背,赤著腳,雙手環住膝蓋。就這麼安靜的看著窗外,目空一切。
她現在這樣,難道不像是在監獄里,失去自由無期徒刑的囚犯么。
雖然這裡比監獄好,有人一日三餐好生伺候著,可是那又如何呢,她比那些犯了罪的囚犯還要痛苦。
好希望,這道窗戶可以推開,好希望這裡是高樓,她很想聽一聽墜落時,風的聲音。
房間的門鎖又開了,她沒有回過頭,卻聽到身後傳來了簡昕的聲音——
「唯一……」
簡昕看著那顯瘦的背影,從那股東大會後,已經快有半個月沒見到的人兒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那隨意披散的頭髮,單薄的睡衣,全身蜷在一起,仿若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不聞不動。
她走近,伸出手觸碰到女孩的肩膀,簡昕甚至只敢用最輕的聲音喚道:
「唯一,是我。」
顧唯一像是反應了很久,才緩緩側過頭,看清了眼前的人,真的是簡昕,不是自己的幻覺。
如果是幾天前的顧唯一,一定會抓著來人的手,求著對方,帶她走。
可是現在的她,面對任何人,都已然淡漠,良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你怎麼來了。」
那語氣輕的,一點情緒都沒有,就好像平日里無意的聊天,那麼雲淡風輕。
明明眼前的人兒看起來沒有什麼傷害,可是看著那雙再無情緒的眸子,簡昕很想哭。
她認識的唯一,不是這樣的。
「哦我知道了,是他讓你來的。」
沒有唐牧澤的允許,誰能進唐家,誰能來到這個房間看她呢。
「你還好嗎,我……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小叔他……」
這句對不起,簡昕早就想說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唯一,沒有機會。
可當面對著這樣的顧唯一時,自己卻又說不出口。一句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
「簡昕,我不怪你。」
顧唯一有什麼資格怪別人,她誰都不怪,只怪自己。
目光又重新轉回窗外,女孩唇色有些發白,卻淡了淡笑:
「你回去吧。」
在這裡這樣陪著她,也沒意義。
「不,讓我陪著你。一切都會過去的,不如這樣,我……我們去國外散散心,很多事情都會過去的。」
簡昕以為,女孩這個樣子,不過是在失去公司的痛苦中無法走出,殊不知這樣的話,在顧唯一聽來,何其奢侈。
「呵……」
她笑,笑得那麼苦澀。
「簡昕,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是誰給你開的門。」
簡昕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回道:
「那個管家。」
隨即立刻反應過來什麼,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門是從外面被反鎖起來的,所以也就是說——
唯一想從裡面出去,根本不可能!
她猛的抬起頭,看了眼四周,發現這個屋子有些不同。
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給簡昕的感覺就是封閉,那種莫名的窒息感,陣陣襲來。
「他這麼做就是非法囚禁!」
難怪一直聯繫不到唯一,原來是唯一被困住了。甚至被當成是籠子里的鳥給圈養起來,怎麼可以這樣!
「我去找唐……」
「就是你小叔良心發現來找他談,也沒用。」
唐牧澤的狠,無人能及。
「難不成要他還想一輩子這樣關著你嗎?你是個人,又不是……」
那止住的字眼,簡昕沒有再說,而顧唯一自然是清楚,不管是寵物還是囚犯,都比她幸福多了。
「他在逼我。」
即便她失了自由,被關在這裡面,也還在與唐牧澤做最後的抗爭。
「逼你?他想要什麼?」
簡昕也想不到,如今一無所有的顧唯一,還能給那個男人什麼。
這也是之前顧唯一所想的,她還能給他什麼啊。
直到——
「他想要一個一輩子都逃不掉的唐太太。」
冠以唐姓,再也逃不掉,就是死後也要同棺,長埋地下,生生世世糾纏不休。
唐牧澤在逼顧唯一做選擇。
人權自由與成為他的妻子之間做個選擇,她寧可做一輩子的囚犯。
唐太太……簡昕雖然活得簡單,但這字面意思還是清楚的。
唐牧澤想要唯一嫁給他,這簡昕就不明白了。
那個男人奪走了唯一的一切,到最後卻要娶她,再把一切都給她嗎?
誰不知道,要是能嫁給唐牧澤,那就是擁有了封城所有女人都羨慕的一切。但他獨獨要顧唯一。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不知道,也許他還沒玩夠。」
唐牧澤的心思,別去猜測,不管為了什麼,總歸不是為了愛吧。
這個理由,她這輩子都不信。
「唯一,其實你可以……」
簡昕試圖想提出自己的想法,可是不等她說完,對方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搖頭字字清晰:
「做唐太太,我寧肯死。」
「你不要這麼固執,先答應他,拿到自有后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啊。」
這樣被關著,遲早人會被弄瘋了的!
顧唯一只是搖頭,不願再多說。
簡昕是不會明白的,她現在可以嫁給任何人,哪怕是街上的乞丐,能讓她自由她都願意!
可是除了唐牧澤。
「簡昕,如果你是他找來的說客,那就沒必要再說了。」
「我只是想你過回以前的生活。」
過回以前?
呵,不會再有以前了。
顧唯一,早就不再是以前的顧唯一了。
「但我覺得,以唐牧澤的手段……」
「他已經用晚姨威脅過我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是她放不下的,那就是晚姨。
如母親一樣的晚姨,唯一不想她這一輩子為顧家付出,最後卻落得個不好的下場。
可晚姨現在孑然一身,膝下無兒無女,唐牧澤到底把她送去了哪裡呢。
「對了……秦朗有來這裡找過你嗎?」
簡昕本來沒想提這人,但直覺告訴她,也許秦朗家出事,就與唯一有關。
女孩點點頭,回道:
「被我趕走了。」
想必,是不會再關心她這個沒心沒肺的人了。所有對她好的人,都會一一受到傷害,與其如此,她倒不如先做那個惡人。
「果然……」
簡昕幾許無奈的頜了頜首,明白了所有。
而她這兩個字,在顧唯一聽來,卻微微蹙起了眉目。想到了,她問:
「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
簡昕正想繼續說下去,就聽到身後門外傳來了男人沉暗的嗓音——
「你該回去了。」
唐牧澤的到來,像是在告訴簡昕,告訴顧唯一。探監的時間到了,該走了。
她倒還真成了,罪犯了。
「你……」
簡昕看到男人就恨不得上前打他那張妖孽俊逸的臉,長得好看就可以玩這種變態的遊戲嗎?竟然不把唯一當人看,以為是寵物么,還要關著!
卻是手臂被顧唯一拽住,那唇色蒼白的女孩朝她搖了搖頭,是在告訴她,別跟唐牧澤作對。雖然簡昕的小叔是簡易南,但變態的心思,千萬別去揣測,也別去試圖挑戰他的底線。
「簡昕,回去吧。」
以後,別再來了。因為顧唯一不知道,簡昕下次再來,自己還會不會是個人樣,還會不會記得她。
要是瘋了,倒也好。
至少,不會再痛苦,也不會再絕望。瘋子的世界,應該也是美好的吧。
簡昕猶豫的看著她,強忍住心中的憤懣,怕自己宣洩了,最後別苦了唯一就慘了。
離開時,不忘再回過頭看那人兒一眼。
而後,屋內再次安靜了。
這次先打破安靜的,是顧唯一。
「你把秦朗怎麼了……」
剛才簡昕沒有說完的話,只怕自己多半也猜到了。
秦朗,那個陽光開朗,總是關心自己的大男生,也許出事了吧。
「放心,人完好無損。」
一句,人完好無損,顧唯一就明白,只怕像她一樣,只留著個身軀,其他什麼都沒有了吧。
「唐牧澤,你連無辜的人都要傷害,就因為秦朗來這裡看了我一眼?」
僅僅因為如此,就要這麼殘忍是么。
「我已經趕他走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他?!」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他一定要她背負那麼多債才甘心嗎?
「我之前警告過他的。」
來到女孩身邊,手指扣住她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看著他。那噙著的笑薄涼邪肆,說出來的話卻寒徹入骨——
「你在乎他,這就是他的錯。」
唯一,你不許在乎別的人,誰都不許。
她在乎的,難道都要是這樣的下場嗎?
那麼晚姨呢,她要怎麼做,才能救晚姨呢?!
顧唯一真的不敢去想,晚姨從沒拿過顧家的一分錢,她一個人在外,年事已高,沒有錢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她該怎麼辦。
看出了她的心思,唐牧澤淡笑,語氣平淡,卻字字誅了她的心——
「聽說最近非洲埃博拉病毒蔓延很厲害,不知道晚姨在那裡過得好不好。」
——非……非洲?!
不,不……
酸澀的液體從眼角流出,他總是有辦法,輕易的一句話,足以讓她所有建起的城牆瞬間倒塌。
以為心不會再痛了,以為不會再落淚了。
卻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可以讓她致命的軟肋。
「我……」
哽咽,抽泣的聲音伴隨著心絞得疼痛,她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我求你……不要這麼對她……」
唐牧澤,求求你了,不要這樣。
我給你磕頭,我給你認錯,只求你放過一個五十歲的婦人吧。
「你還有機會選擇。」
婚書,簽還是不簽。
晚姨,生還是死。
唯一,都在你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