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聯手鬥外戚
右將軍霍禹不經意間聽到坊間傳言,急忙奔回家詢問。後母胡顯歎氣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是馮奴他們瞞著我做的,我已經處罰過了。他們本意也是為了咱們霍家,就不必責備了。”
霍禹大怒道:“魏禦史奴仆打傷了霍將軍仆人,禦史大夫親自磕頭求饒……這坊間傳得有模有樣,難道馮奴就沒跟後母說?他這是給咱們霍家出氣?依我看,他是在給霍家掘墳!來人,把馮奴叫來!”
胡顯橫眉冷對,陰陽怪氣道:“好呀,你出息了!現在你爹走了,這個家你是當家人,可以不把我放在眼裏了!行,你要是有本事就把馮奴打死!我倒要看看,今後你能不能撐起這個家!”霍禹大駭,忙躬身道:“後母息怒,既然您發了話,那就免了馮奴的罪。不過這件事……唉,罷了,請皇後安撫陛下吧!”
皇後霍成君氣得摔了杯盞,婢女塗春燕忙彎腰拾起,寬慰道:“殿下,大將軍剛過世,這些人就不把霍家放眼裏,是該好好收拾收拾。想當初大將軍在世,給他們個狗膽他們也不敢放肆。”成君怒道:“那是從前,現在我爹都不在了。”塗春燕狐眼一轉,笑道:“殿下,話也不能這麽說。您看許皇後的父親許廣漢和王婕妤的父親王奉光,都是國丈,卻沒人敢招惹。依奴婢看,這些人就是捧高踩低,看大將軍不在了,使勁踩霍家。殿下千萬不能被他們蒙蔽了,更不能後退,否則霍家還依仗誰?”
成君猶疑不絕,左右為難。最後無奈道:“算了,你去把陛下請來,我給陛下賠罪。”塗春燕忙勸慰道:“殿下不可啊!陛下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咱們怎麽能不打自招?再說,禦史大夫雖然受了委屈,但有殿下在,他也不敢放肆。”成君橫眉怒道:“讓你去請就去請,哪有那麽多廢話?”塗春燕大駭,忙前往。
來到鴛鴦殿外,命人稟報病已。侍女香兒忙小聲道:“娘娘正伺候陛下沐浴……娘娘早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您請回!”塗春燕小聲問:“陛下與娘娘多久了?”香兒抿嘴一笑:“這大熱天的,都半個時辰了。”塗春燕眯著狐眼,沉思片刻,忙屁顛回報成君。
成君驚得目瞪口呆,咬牙道:“這個賤人,陛下沐浴從來不喚侍女,連我也不準入內,她使了什麽狐媚法子,竟然能與陛下一起沐浴,氣死我了!賤人!”
塗春燕大驚,急忙勸慰道:“殿下千萬不可咒罵,小心被人聽到。據說陛下已經與張婕妤沐浴半個時辰了,一直沒有消息,奴婢生怕殿下等急了,所以先回來稟報殿下。殿下看要不要奴婢再去請陛下?”
成君怒目吼道:“請什麽請?出去,都滾出去!”成君回身掀翻了茶幾,打碎了玉器,連平日病已送的琥珀簪也摔碎了。
病已與琴棋沐浴更衣,一起坐在大殿納涼。四周涼氣颼颼,宛如秋季般。侍女香兒聽到琴棋呼喚,忙入內道:“啟稟陛下,剛才皇後殿下婢女來過。”病已擺擺手道:“去吧,朕知道了。”琴棋一驚,“哥哥,要不要去一趟看看姐姐什麽事?”病已苦笑道:“霍家把禦史大夫欺負得眼睛都睜不開,唉,朕現在是沒法見她。”
不久霍家奴仆又與丞相韋賢的家奴在長安街打了起來,霍家奴仆甚至跑到韋賢府邸前叫罵,打爛了府前的狻(suan)猊(ni)石獸。霍禹得知後大怒,再次質問後母胡顯。胡顯將馮子都召來,厲聲責罵。馮子都趕緊跪地求饒,“太夫人饒命!奴婢事先也不知道,都是丞相的奴仆找事,與奴婢無關啊!”
霍禹一把提起馮子都,狠狠道:“你騙騙女人就罷了,休想騙我,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要是有半句謊話,我打斷你第三支腿!”
馮子都驚慌失措,急忙道:“奴婢命人在街上賣葡萄酒,不料那丞相的奴仆品嚐之後,非說咱家的酒是假酒,還到處吆喝。他們忍無可忍,被迫將那人暴打一頓。擔心丞相把事情抖落出去,隻好上門威脅。”
霍禹陡然一驚,怒道:“之前我不是多次說了,讓你們少摻一些嗎?怎麽會被嚐出來?我最近忙著公務,酒坊一直是你在打理,你們是不是偷工減料,摻多了水?”馮子都大駭,忙跪地道:“奴婢哪兒敢啊?再說……再說太夫人一直監督,我們也不敢在太夫人眼皮底下弄虛作假啊!”
胡顯歎氣道:“行了,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禹兒,你去把酒坊先停一陣子,待風頭過後再說。另外,記住把罪證都毀掉。否則查了出來,你吃不了兜著走!”霍禹虎軀一震,忙應聲。
丞相韋賢吃了啞巴虧,卻沒有像魏相一樣忍聲吞氣。他召來魏相和兒子諫大夫韋玄成,娓娓道:“霍家欺人太甚!我堂堂三朝元老,他們都不放在眼裏,何況其他人!大將軍在時,尚且對我禮讓三分,如今這些小輩簡直氣焰囂張。禦史大夫,你怎麽看?”
魏相無奈道:“霍家權勢遮天,遲早圖謀不軌,我為陛下擔憂啊!自從上官桀、桑弘羊等人被殺後,大將軍一手遮天,名為輔臣,實為權臣。無論後宮,還是朝政,全部政由己出,架空君權。但大將軍尚有德行,能夠修身養性,忠於朝廷。其子嗣沒有大將軍之才,更無大將軍之德,卻想占著大將軍的位子,這就叫德不配位。如果繼續讓霍家禍害下去,我料他們遲早謀反,禍亂國家。”
韋賢大喜道:“好,英雄所見略同,我兒與禦史大夫有相似的主張。我原本正猶豫不決,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不如這樣,禦史大夫上奏陛下,封車騎將軍張安世為大將軍。張安世是張婕妤的叔祖父,陛下對他十分信賴。如果張安世能做到大將軍的位子,就能夠牽製霍家,形成均勢。我趁這個機會檢舉霍家私賣假酒,陛下必然對他們厭惡!”
兩人議定,韋賢命韋玄成去舉報霍家私釀假酒。京兆尹趙廣漢大驚,釀造、販賣假酒是重罪,但牽涉霍家,他不得不謹慎再三。抬眼望著舉報人,竟然是丞相府奴仆,趙廣漢急得直撓頭。思來想去,突然咬牙道:“娘的,召集眾人,隨我前往東街!”
來到東街一座院落外,隻聞酒香四溢。趙廣漢親自上前,門口兩人攔住去路。趙廣漢冷笑一聲道:“你們是什麽人?有沒有朝廷頒發的釀酒憑證?”兩個仆人搖搖頭。趙廣漢大笑道:“好,沒有就好!來人,抓起來!”兩人嚇得屁滾尿流,趕緊招了。趙廣漢一聽馮子都等人在院裏毀滅證據,急得大叫道:“把門砸開!”
眾人紛紛揮舞斧頭,硬是砸爛了大門。馮子都大駭,一邊命人砸爛酒缸,一邊急忙怒罵。趙廣漢上前一巴掌,直打得馮子都眼冒金花。趙廣漢怒道:“你一個區區奴才,竟然敢辱罵朝廷命官?誰給你的狗膽?我警告你,再罵一句,老子閹了你!”馮子都嚇得失魂落魄。
終於尋到了霍家的釀酒器,還有許多原料,以及整缸整缸的水。趙廣漢大笑道:“私下釀酒,私下買賣,你們霍家也不缺錢啊,為什麽要做這違法的事?”馮子都冷眼一瞥道:“誰嫌錢多?再說,這些錢一半是送給皇後殿下賞賜下人,還有一半送給右將軍賞賜士卒。”趙廣漢不屑道:“呸,就憑你這破爛貨也想唬我?陛下賞賜皇後巨厚,豈會缺這點錢?聽聞人人給右將軍送禮,右將軍什麽時候需要花錢了?你們私釀假酒,按律當流放!押走!”
霍禹大驚,胡顯大駭,兩人急得亂磨,紛紛想到了皇後成君。成君聽聞後又驚又怒,厲聲質問道:“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又跟京兆尹杠上了?咱們霍家什麽時候開始釀酒了?年年陛下賞賜上千斤黃金,難道還不夠花?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婢女塗春燕忙解釋道:“殿下息怒,這釀酒的事以前就有,當初大將軍在世,特別愛喝葡萄酒,於是太夫人就命馮奴私下釀了一些。後來家裏人越來越多,幾位小姐也都出嫁了,為了讓他們都能嚐上葡萄酒,大將軍就開了一個酒坊,專門自釀自用。後來雲南、西域送來的葡萄越來越多,也就越釀越多,沒辦法,太夫人就讓馮奴負責賣酒。”
成君想起不久前家裏送來的葡萄酒,悔恨道:“都怪我,我早該想到了。唉……現在怎麽辦?人被抓了,事情敗露了,我要怎麽向陛下求情?氣死我了,怎麽就這麽不讓人省心!”塗春燕小心翼翼問:“殿下,現在該怎麽辦?”成君怒道:“去請陛下!還愣著幹嘛?”
病已正在鴛鴦殿,一手摟著琴棋,一邊閱覽者魏相的奏疏。琴棋懷裏抱著三歲的劉欽,劉欽小手扒著她衣口,她卻深情望著病已。病已麵色凝重望著奏疏,雖然已經看了十遍了,但每次看,總有不同的體會。
奏疏中道:“自後元以來,主弱臣強,禮樂征伐自臣子出,這不是盛世征兆,恰是衰世亂象。《春秋》曾厭惡宋國三世為大夫者,又斥責魯國臣子魯季孫專權,認為它們都是危亂國家,並沒有盛世景象。如今大將軍卒,其子為右將軍,侄孫執掌朝廷樞機,其餘親舊紛紛掌軍,連大將軍夫人和諸女都可隨意出入長樂宮,如此內外勾連局麵令人擔憂,恐怕一著不慎,將釀成大禍。且聞霍家驕奢放縱,黨羽遍布,一朝為禍,恐不能控製。望陛下稍奪其權,損其勢,破陰謀,既固萬世之基,又全大將軍之名。”
病已歎氣道:“這是魏相通過許皇後的父親遞上來的奏疏,我卻不能實行。朝廷內外交困,有些事我能做,有些事我不能做。唉,難呀!”琴棋玉手撫平病已眉頭,淺淺一笑。病已頓覺愁消恨散,會心一笑。
這時侍女來報,皇後請病已前往長秋宮。病已無奈道:“看來我又要去安撫皇後了,我晚上再過來陪你。”
來到長秋宮,早聽到成君坐在榻邊啜泣。病已屏退左右,上前撫摸著香肩道:“皇後,什麽事這麽難過?說給朕聽聽。”
成君邊哭邊道:“那個京兆尹……又闖入臣妾娘家去了,不僅用刀斧砍壞了門,還把釀酒的器具都打爛了。那是我爹當年釀葡萄酒用的器具,現在已經是唯一的遺物了。我爹才過世幾個月,他們就這樣對待臣妾娘家,將來還把臣妾放在眼裏嗎?京兆尹仗著陛下寬縱,肆意妄為,砸人遺物,難道不該治罪嗎?”
病已大怒,又將京兆尹叫到宮內,訓斥了一番。趙廣漢急忙解釋,病已疑惑道:“你查賣假酒的,朕不反對,你依法辦事,朕全力支持你。可你總得替朕想想,凡是講究規矩吧?你查假酒為什麽砍人門戶?為什麽砸人酒具?難道私人財物就可以隨意破壞?”
趙廣漢忙辯解道:“陛下息怒,微臣知罪!隻是當時情況緊急,眼見霍家要破壞罪證,微臣不得不采取下策。”
病已冷笑道:“你也知道是下策?難道除了破門而入,就沒有別的辦法?朕不信爬牆頭爬不過去!再說,你砸人酒具幹嘛?朕說過依照律法辦事,但不是讓你們毀人財物,知法犯法!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辦?”
趙廣漢跪地道:“請陛下明示!”病已長舒一口氣道:“私自釀酒,私自賣酒,毀壞罪證,先把那個狗惡奴馮什麽東西抓起來,其餘人暫時不動。另外,你毀人財物,是不是該出錢賠償?”趙廣漢忙應聲:“應該,應該,微臣立刻去辦!”病已欣然點頭道:“你為公家辦差,朕也不能屈了你。損壞財物的錢不用你自己掏,也不用從京兆尹府出,朕派水衡都尉給你送去。你記住朕的話,依法辦事,不能知法犯法。這一次朕替你出了錢,下一次就不是出錢,是治你的罪,明白嗎?”趙廣漢連忙叩謝。
自從馮子都被抓,趙廣漢算是徹底得罪了霍家。霍家兩次栽在趙廣漢手裏,氣不打一處來。又聽聞朝廷加封禦史大夫為給事中,霍禹氣得直跺腳。後母胡顯歎氣道:“你們呀,不爭氣!現在禦史大夫加封給事中,隨時可以出入宮禁,參議政事,深得陛下信任。反觀你們,徒有其名,早晚敗光這個家。再這樣下去,霍家大禍不遠了。”霍禹無奈歎氣道:“希望妹妹盡快懷孕,能為陛下添丁,或許能扭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