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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故劍情深

  霍光回到家越想越氣,卻又無可奈何。夫人胡顯仔細詢問,霍光歎氣道:“本以為陛下年輕,沒想到小小年紀竟然這麽會下套,險些把我套進去。今日朝會,我真是丟臉丟到家了!”胡顯寬慰道:“既然陛下野性難馴,不如把小女成君送入宮,往後一家親,陛下自然不會為難你。如果能成為皇後,咱們霍家必然興旺三代!”


  霍光皺眉道:“成君才十二歲,會不會太早了?”胡顯挑眉笑道:“咱們可以先許給陛下,待她十五歲行了笄禮,再嫁過去不遲。夫君不能光想著成君,你得為禹兒想想,萬一將來夫君沒了權勢,禹兒怎麽保全自己?”霍光無奈道:“他如果無官無職才能保全自己,否則早晚出事。依我看,霍家爬得越高,他越危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唉……”胡顯再三哄纏,霍光隻得點頭。


  病已回到後宮,先去了鳳凰殿。許平君忙笑臉相迎,懷裏抱著劉奭。攬著許平君細腰,望著懷中劉奭,病已感慨道:“還是奭兒有福氣,當年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還在詔獄待著。”許平君淚濕眼眶,依偎病已懷中道:“陛下跟我說說您的往事唄,臣妾想聽。”病已思緒紛飛,回首往事,仿佛曆曆在目,卻不願提起。許平君再三央求,病已才歎息道:“往事難回首,提多了都是淚。”


  夜宿鳳凰殿,夫妻二人水乳交融,恩愛不已。病已細細囑咐道:“如今朝中大將軍舉足輕重,後宮太皇太後身份尊貴,我在前朝穩住大將軍,你在後宮不可慢待了太皇太後。她雖然比你小幾歲,但論輩分身份最尊,不可失了禮數。大漢以孝治天下,從孝惠帝開始,每代帝王都會在諡號前加個孝字,用意便在這裏,明白嗎?”


  許平君趴在他胸膛,玉手遊走,笑上眉梢道:“臣妾知道,陛下放心吧!臣妾與太皇太後十分投緣,雖然不敢說親如姐妹,也情誼深厚。其實太皇太後也是可憐人,剛剛十五歲就守了寡,偏偏還是個小美人。聽說……”許平君附耳低語,自己先忍不住掩麵笑了起來。


  病已眉頭緊皺,無奈道:“難怪當初孝昭帝會鬱悶死,原來是欲求不得啊!唯一能夠臨幸的女子還是大將軍的外孫女,退無人可臨幸,進又怕皇後生子,自己帝位不保,真是難為他了。太皇太後也是可憐人,其實一入宮門深似海,誰又不是可憐人?我沒有辦法讓她如願,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成千上萬的女子深陷宮中,成為可憐人。”


  一個月後,趁入冬時節,大司農田延年上奏道:“陛下,百善孝為先,我大漢又以孝治天下,陛下更該為天下臣民做表率。聖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孝武帝有六子,二皇子早夭,太子又折,三皇子、四皇子都不遵法度,五皇子又孱弱,這才立六皇子為帝。陛下隻要一個皇子,恐怕不足以承繼大漢祖業。所謂多子多福,望陛下再添後妃,為漢室開枝散葉!”


  病已皺眉道:“朕後宮有許婕妤,且青春正茂,精力正旺,何必再多添女子?”田延年急切道:“陛下不可,天下臣民都在望著陛下,唯有多子多孫才能安定社稷。當初如果不是孝武帝多子多孫,大漢隻怕早就斷送了!”這時衛尉範明友、禦史大夫田廣明、太常蘇昌、廷尉李光、少府便樂成等紛紛附議。病已見眾人異口同聲,暗暗覺得蹊蹺。


  僵持了一會,大將軍霍光終於起身道:“陛下,諸位大臣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望陛下納諫!”病已這時逐漸明白,原來是霍光在背後下棋。病已大笑道:“好啊,既然諸位愛卿一心為了漢室,朕也沒有回絕的道理。說吧,如何多子多福?”


  田延年笑道:“啟稟陛下,要想多子多福,首先得多納妾。陛下後宮隻有許婕妤,遠遠不夠。微臣聽說大將軍有一女,名叫成君,剛滿十二歲,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大將軍英貌不凡,其女必然國色天香,望陛下納為妃嬪,以延續香火。”眾大臣再次附議。


  病已五指緊攥,麵無表情望向霍光道:“大將軍的意思呢?”霍光連忙擺手道:“不妥不妥,小女才十二歲,尚不到婚配的年紀。陛下還是另納嬌妾,待小女行了笄禮,再考慮不遲。”田延年忙勸道:“大將軍糊塗啊,陛下有心納你的女兒為嬪妃,你先答應就是。待以後年滿十五歲再送入宮,陛下也不會怪罪你!”


  霍光笑而不語,望向病已。病已麵色凝重瞅著二人,突然大笑道:“大將軍莫非是瞧不起朕?”霍光忙跪拜道:“陛下息怒,微臣沒有這個意思,實在是小女成君年紀尚輕,怕衝撞了陛下。”病已擺手道:“就依照大司農說的,你先養在家裏,待時機成熟,再送入宮不遲。即刻下旨,封霍成君為婕妤,暫住大將軍府邸。”


  霍光大喜,連忙叩謝。病已望著霍光道:“大將軍,你們已經推舉了一人,朕能不能選一人入宮?”霍光惶恐道:“陛下當然可以。莫說一人,就是十人也無妨!”病已點頭道:“好!京城有一人名叫王奉光,祖上曾封為關內侯。他與我母後同姓,一直對朕照顧有加。他有一女,名叫王思瑤,一直沒有成親。朕想納她為妃,不知道大將軍可有異議?”霍光忙叩拜道:“這是陛下私事,微臣不敢幹涉!”病已笑道:“那好,下旨,封王思瑤為美人。後宮暫且先進三位,若無子嗣,日後再說。”


  這時宗正劉德起身道:“陛下,您即位已經三個月了,依照朝廷規製,該冊立皇後了。”病已一驚,群臣個個緊張。向來皇後之選關乎將來儲君之位花落誰家,如果皇後誕下龍子,那就是嫡子,嫡子有優先繼承權。


  大司農田延年急忙道:“陛下,霍婕妤品行容貌都是一等一,不如立霍婕妤為後。內有霍婕妤,外有大將軍,陛下江山無人可撼動。再者,大將軍的兄長驃騎將軍輔佐孝武帝北征匈奴,一直打到焉支山。而大將軍輔佐陛下三代,功勞甚大。何況大將軍廢了故昌邑王,擁立陛下為帝,定策安邦之功遠超伊尹。”眾人紛紛附議,唯獨丞相蔡義、車騎將軍張安世、宗正劉德、太仆杜延年、大鴻臚韋賢等人一言不發。


  病已無奈歎氣道:“這件事暫且擱置,以後再議。朕倒有一事,希望眾卿幫忙,朕必有重賞。”眾人一頭霧水,豎耳靜聽。病已娓娓道:“朕當年起於微末,曾有一把佩劍,是故人所贈。當初遊離四方,多虧了它保駕護航。朕對舊物感情很深,不忍拋棄,奈何天意弄人,在杜縣弄丟了。誰如果能找回朕的故劍,賞千金!”


  散朝後,眾人議論紛紛,聚在殿外討論。霍光輕咳一聲,先步行離去。田延年皺眉道:“陛下這是什麽意思?大將軍也一言不發,這什麽情況啊?宗正,你知不知道?”劉德搖頭笑道:“一把舊劍尚且如此看重,何況人?其實在下也不知道,諸位,我先走一步!”


  太仆杜延年疾步趕上,與劉德一起下階。杜延年笑道:“陛下表麵上是在說劍,其實是在說人。”劉德也感慨道:“故劍情深,陛下已經有了答案。延年賢弟,咱們該出手相助了!”杜延年大笑道:“明日朝會,賢兄先請,我隨後!”劉德欣然點頭。


  霍光乘車回府,暗暗神傷。夫人胡顯疾步上前詢問,霍光麵色凝重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胡顯一頭霧水,扶著霍光入了屋。霍光歎氣道:“陛下已經同意讓成君入宮,且封為婕妤。”


  胡顯大喜,“這是好事啊!那許婕妤生了龍子,也才封為婕妤,咱們女兒剛入宮就是婕妤,看來陛下還是器重夫君的。”


  霍光苦笑道:“是嗎?可還有壞消息,今日宗正提出要立皇後,大司農上書請求立成君為皇後,滿朝文武都附議,可陛下既沒有答應,也沒有親口回絕,而是說了一個故事。”


  胡顯急切問,霍光幽幽道:“陛下說了一個故劍情深的故事。據說陛下有一把寶劍,曾遺落民間,陛下心心念念,下旨誰要是尋得了寶劍,賞賜千金。你猜陛下是什麽意思?”胡顯狐狸眼一轉,冷笑道:“陛下是不是故意扯開話題,不想立成君為皇後?”霍光點點頭,無奈道:“這是第一層意思,陛下的第二層意思是立故人為皇後。一把故劍尚且心心念念,何況故人?”


  胡顯頓時明白,咬牙道:“不就是一雙破鞋?生了個破兒子!咱們女兒貌美如花,還是黃花大閨女,哪一點比不上那破鞋?依我看,他就是不想咱們霍家太榮耀,遮了他的光輝!”


  霍光拍案怒道:“住口!什麽破鞋?瞎說什麽?出去!”胡顯咬牙嘟囔道:“破鞋就該扔了,舊的不去,新的怎來?”


  第二日朝會,宗正劉德率先道:“陛下,微臣建議立許婕妤為皇後。一來,娘娘是陛下的患難發妻,所謂糟糠之妻不可棄。二來,許婕妤為陛下添了子嗣,既是嫡子,又是長子,所謂母憑子貴,無論如何都改立許婕妤為皇後。如果改立她人,必然使天下人非議陛下見異思遷,拋棄糟糠之妻!”太仆杜延年、大鴻臚韋賢也起身附議。


  病已大喜,詢問蔡義道:“丞相,你是經學大師,你來說說,如果立許婕妤為皇後,是否妥當?”蔡義輕咳一聲,為難道:“陛下,當初孝景帝立皇後時,曾經有大臣上書,被景帝斥責一番。當時景帝曾說,立誰為皇後是朕家事,外人不得置喙。微臣以為,立誰為皇後是陛下家事,陛下可以乾坤獨掌,不必詢問群臣。”


  病已讚歎道:“好,好啊,那就下旨,立許婕妤為皇後,封其父許廣漢為京輔都尉,執掌京兆尹兵馬,拜為國丈,封……”


  “且慢!”霍光一聲高呼,群臣震悚,病已也麵色難看。霍光繼續道:“陛下,微臣如果沒有記錯,許國丈曾是暴室嗇夫。而他兩次犯罪,一次被閹,一次被重判,這樣的人豈能做一國之君?如果讓他做了國君,陛下如何教化萬民?微臣以為封京輔都尉可以,但封侯君國不可!”


  滿朝文武都一言不發,病已先是苦笑,隨後大笑道:“朕的錯,朕竟然忘了他是宦官。多謝大將軍提醒,朕險些讓釀成大錯。那就即刻傳旨,立許婕妤為皇後,封許廣漢為京輔都尉,拜昌成君。另外,封王奉光為左輔都尉,執掌左馮翊兵馬;拜許延壽為右輔都尉,執掌右扶風兵馬。”


  冬月,許平君正式冊封為皇後,年僅一歲的劉奭也成為了嫡長子。賜諸侯王以下吏、民金錢,普天同慶。


  病已回到鳳凰殿,許平君忙上前見駕。病已扶起許平君道:“你我夫妻本一體,今後就不必行禮了。後宮就交給你打理了,記住,要常去太皇太後寢宮請安。”許平君笑道:“陛下放心,臣妾每隔五日就會去長樂宮一趟,親自獻上美味佳肴供太皇太後品嚐。太皇太後十分歡喜,從沒有怨言。”


  病已一邊逗尚在繈褓的劉奭,一邊囑咐道:“我知道你一向勤儉節約,辛苦你了,不過太皇太後那邊就不要節儉了,該怎麽供養就怎麽供養。她在深宮中已經很淒苦,不能連這點享受都沒有。待過幾年國富民強了,我讓你們都過上好日子!”


  許平君依偎病已身旁,望著可愛的兒子,露出會心一笑,“陛下,隻要能和陛下在一起,臣妾再苦也值得。”病已摟著許平君,抱著劉奭,感慨道:“有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許平君突然想到一事,麵色焦急道:“臣妾險些忘了一件事,王美人大鬧披香殿,說如果今晚見不到陛下,她就自裁。臣妾實在是沒有辦法,隻好請陛下出麵。”


  病已大驚道:“我險些忘了,今日是師妹進宮的日子。壞了,我得去安撫她,否則她該恨死我了!”病已忙坐龍輦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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