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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爭權奪位

  劉病已拉著張琴棋,帶著張彭祖觀望蘇武一行人。上午辰時,蘇武等人經過長安西街。西街早已圍滿了人,蘇武不得不走走停停,揮手向眾人致意。病已個頭稍高,墊著腳尖就能看到。琴棋和彭祖卻伸長了脖子也看不到,紛紛焦急。病已大笑,讓琴棋騎在自己脖子上。彭祖悶悶不樂,竟然跑去爬樹,還從半腰跌下來。病已笑得險些岔氣,指了指旁邊石頭道:“你就不會把石頭摞在一起嗎?”彭祖大喜,這才踩著幾塊石頭看到了蘇武。


  琴棋驚問:“病已哥哥,那人怎麽滿頭銀發?看上去好滄桑啊!”病已笑道:“那肯定啊,我聽庭令說,蘇武是個英雄,雖然被匈奴困住十九年,卻一直沒投降,好有氣節啊!”


  蘇武回到長安,昭帝詢問大將軍霍光該授予什麽官職,霍光道:“陛下,蘇武原來是侍中,如今出使西域有功,又十分熟悉西域事務,不如封為典屬國,專門負責執掌蠻夷事務!”左將軍上官桀急忙勸阻:“不妥,蘇武出使有功,應該重賞。就憑他誓死不降十年,也該封侯拜將,否則豈不是寒了天下士人的心?”霍光不許,疾聲道:“陛下不可,蘇武雖然有功,但還不到封侯拜將的地步。何況物盡其利,人盡其才,蘇武熟悉蠻夷事務,就該讓他擔任典屬國,負責自己專長的。”


  昭帝左右為難,隻好同意霍光的建議,封蘇武為典屬國,秩中二千石,賜錢二百萬,公田二頃,宅一區。


  第二日得到昭帝接見,昭帝詢問蘇武關於貳師將軍李廣利和李陵的情況,蘇武歎氣道:“李廣利原本被狐鹿姑單於重用,還娶了單於的女兒,單於對他的恩寵甚至超過了衛律。衛律當年就是因為李廣利的兄長李延年推薦出使匈奴,這才被迫投降,所以對李氏兄弟一直暗恨。見李廣利地位在自己之上,更是怒不可遏。趁單於母親生病,買通了巫師,巫師稱單於的父親且鞮侯單於曾許下願望要誅殺貳師將軍祭神,但最後沒有兌現,於是天神降下災難懲罰單於的母親。單於信以為真,便把李廣利誅殺祭神。李廣利臨終前曾指天怒罵:‘我死之後,大漢必滅匈奴!’”


  眾人紛紛私語,有人認為是罪有應得,也有人認為李廣利是被迫投降匈奴,情有可原。霍光與上官桀與李陵關係頗好,紛紛詢問李陵。蘇武無奈道:“微臣以為李陵不會再回國了。當初微臣臨走之時,李陵曾有一番肺腑之言。”


  那時聽聞蘇武要回國,李陵親自設宴寬待,大笑道:“今日你就要回國了,我在這裏又少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你在匈奴揚名,在大漢功績卓著,將來必定可以封侯拜相。千年之後,青史留名,連三歲孩童的筆下都書寫著你的名字,連石洞壁畫裏都雕刻著你的模樣。即便翻遍史冊,哪有能超過你的?我李陵雖然無能,假如當初先帝沒有聽信謠言,寬恕我的家人,我必然會一血恥辱,光耀門楣,不辱沒李家的名聲。可惜,殺了我全家,將我釘在恥辱柱上,我還有什麽好奮鬥的?如今我已經是異國他鄉之人,這一別恐怕將成為永別,賢兄長我七歲,我為賢兄起舞贈別!”


  李陵已經五十三歲,卻依舊英氣逼人,雙目炯炯有神。拔劍起舞,邊舞邊唱道:“徑萬裏兮度沙幕,為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摧,士眾滅兮名已聵。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李陵淚流滿麵,掩麵訣別,擲下刀劍,悵然離去。


  眾文武聽蘇武敘說,紛紛動容。霍光感慨道:“李陵迫不得已,我們都知道,微臣請陛下開恩,命人聯絡李陵,迎他回國!”上官桀也揚聲道:“陛下,這件事可行,李陵既熟悉匈奴地形,又是功臣李廣的後人,如今他心中早有悔意,應該趁這個機會招回李陵,為陛下效力!”昭帝欣然同意。


  於是霍光、上官桀選派李陵過去的好友任立政等三人去匈奴招李陵歸漢。任立政等到匈奴後,單於熱情款待,李陵、衛律都在座。後來趁衛律、李陵前往慰勞漢使,任立政私下道:“少卿,你受苦了!如今陛下早已宣布大赦,由霍子孟、上官少叔輔政。他們二人托我向你問好,希望你能夠回歸故鄉,一起輔佐陛下,榮華富貴自然不用擔心!”李陵苦笑道:“少公,我回去容易,隻怕會再次蒙受恥辱。你也看到了,蘇武執意回去,不也隻是封個典屬國嗎?他堅守十九年不投降,在匈奴被奉為神人,回去之後依然倍受冷落。再說,大丈夫豈能反複無常,屢屢蒙羞?你們回去吧!”


  不久霍光請旨封屬下長史楊敞為治粟都尉,引起上官桀和禦史大夫桑弘羊。二人多次請求為弟子封官,霍光總是從中阻攔,如今卻火速提拔自己人位列九卿。上官桀拉攏桑弘羊,桑弘羊之前在鹽鐵會議上對霍光廢除武帝的政策極為不滿,畢竟許多政策都是桑弘羊的心血。加之桑弘羊也不甘心作為一個沒有實權的禦史大夫,也也想執掌朝政,實現政治抱負,於是二人一拍即合。上官桀又派上官安拉攏丁外人,請丁外人勸說鄂邑長公主聯手對付霍光。長公主早對霍光擅權不滿,也想借上官桀二人的手除掉霍光。


  聯合了朝中力量,鄂邑長公仍然覺得不妥,畢竟眾人手中沒有足夠兵權與霍光抗衡。這時京城外屯兵和兩宮衛尉都握在霍光親信手中,南軍也握在霍光親信手中,連皇帝的羽林軍也掌握在霍光親信手中。於是長公主派人聯絡燕王劉旦,劉旦在燕國有兵馬,一旦京師有變,可以引為外援。劉旦皇帝夢再次喚起,當即同意聯手扳倒霍光。雖然雙方終極目的不同,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打倒霍光有飯吃。


  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桑弘羊等人偽造劉旦上書彈劾霍光,書中道:“古人常說忠奸難辨,臣以為忠奸易辨,為公是忠,為私是奸。今日霍光名為朝廷,實為自己,是外公而內私。重用女婿為羽林令、騎都尉,重用親戚為給事中、侍中,重用黨羽為大司馬,親黨遍及朝廷。而有功之人屢遭打壓,蘇武出使匈奴二十年,寧死不降,卻隻封個典屬國。大將軍府長史楊敞沒有寸功,卻封為搜粟都尉,執掌天下兵糧。近聽聞霍光擅自檢閱郎羽林,僭越禮製,不臣之心已經昭然若揭。微臣請求歸還燕王符璽,入宿衛護衛陛下!”


  昭帝接到奏疏,暗暗疑惑。他雖然隻有十四歲,卻十分聰明。想起之前劉旦曾上書為丁外人求侯爵,昭帝猜出他與上官桀必然有聯絡。望著眼前的上官桀,昭帝揚聲道:“眼下大將軍已經回府歇息,這件事太重大,明日待大將軍前來,再商議吧!”


  上官桀忙勸阻道:“陛下,如今禦史大夫領著眾大臣前來,他們可都在殿外候著。隻要陛下一聲令下,微臣立刻就能把大將軍拿下!大將軍黨羽雖然遍及朝廷,可陛下是一國之主,還容不得他放肆!”昭帝丟下奏章道:“容後再議,這件事等大將軍來了再說!”


  霍光親黨遍及朝廷,雖然賦閑在家,但消息早就傳到耳中。夫人胡顯年約三十歲,看上去雍容華貴,透著幾許風情。胡顯是霍光小妻,其中長子霍禹和長女不是她親生,其餘都是。胡顯屏退下人,隻留長子中郎將霍禹、女婿長樂宮衛尉鄧廣漢、未央衛尉範明友、羽林令任勝和家奴馮子都。


  胡顯急勸道:“夫君,如今燕王上書彈劾你,禦史大夫桑弘羊率領文武百官一起附和,這背後一定是左將軍上官桀在搗鬼!他的孫女是皇後,他自然近水樓台先得月。夫君,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起一搏!咱們如今手握京師大權,就算放手一搏,也未必會輸!”


  霍光抬手道:“慢著,不要說渾話!你們幾個不在宮裏當值,既然都跑來了,那我問問你們,這次百官彈劾我,可有丞相田千秋?”眾人搖搖頭。霍光又問:“可有宗正劉德?”眾人再次搖搖頭。霍光接著問:“可有代理右將軍張安世?”眾人依舊搖頭。


  霍光大笑道:“區區螻蟻之眾,瞧把你們嚇得!燕王雖然有兵,卻遠在燕地。國丈車騎將軍上官安和左將軍上官桀父子雖然可以調兵,卻未必能調得動。至於桑弘羊等人,待宰羔羊,彈指就能滅了他。不要張口造反,閉口造反,小心早晚出事!我在的時候,你們可以任意妄為,將來我若不在,就憑你們也想造反?連腦子都不帶,如何造反?該當值就去當值,隻要你們手握兵馬,我就沒事!都散了吧!小馮,去把大門打開!”


  馮子都沒敢動,望向了夫人胡顯,胡顯怒道:“你還不快去?”馮子都這才急忙前去大開府門。


  第二日霍光入宮謝罪,站在畫室不敢入內。昭帝驚問:“大將軍不是要來?人呢?”上官桀冷笑道:“聽說燕王要彈劾他,嚇得不敢入內,隻怕等下又要哭哭啼啼,陛下要當心!”昭帝掃一眼旁邊桑弘羊,揚聲道:“宣大將軍。”


  不久霍光入內,取下大將軍頭冠,磕頭道:“微臣有罪,請陛下治罪!”昭帝歎氣道:“大將軍請戴上頭冠!朕早就知道所謂的燕王書是偽造的,將軍無罪,請起!”霍光、上官桀和桑弘羊齊齊大驚。霍光疾問:“陛下如何知道?”昭帝笑道:“大將軍前往廣明檢閱郎羽林,不過是最近的事,掐指算來,不足十日。燕王遠在燕地,距離京師足足兩千多裏,信件往來也得十日以上,他是如何未卜先知的?何況大將軍手握京師、禁宮兵馬,如果要造反,豈用調動小小的校尉?”


  眾人紛紛大驚失色,昭帝當即下令道:“燕王書信是誰送來的?”桑弘羊額頭冒汗,忙道:“啟稟陛下,是燕國使者送來的!”昭帝揚聲道:“立刻逮捕,嚴加審訊!”上官桀不甘心失敗,待大將軍退去,連忙上前道:“陛下,偽造書信不過是小事一樁,不足一提。可大將軍有淩上之心,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如果不加以約束,將來必然犯上作亂!”昭帝不聽。上官桀又暗示桑弘羊上言,昭帝沒等桑弘羊說完便怒道:“大將軍是忠臣,先帝讓他輔佐朕,如果有人敢誹謗大將軍,立刻下詔獄!”


  上官桀、桑弘羊無奈,齊齊拜訪長公主,請長公主出麵。桑弘羊道:“如今事情敗露,有陛下依仗,霍光必然瘋狂反撲,咱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廢了霍光,再廢了陛下,擁立燕王為君!”長公主咬牙道:“我這弟弟,真是不知死活!他也不想想,霍光手握重兵,說廢他那不是動動手指的事?他既然不仁,我這個當姐姐的也隻好無意。”


  桑弘羊急忙勸慰道:“長公主與陛下不是一奶同胞,何必猶豫?遲則生變啊!咱們應該先聯絡燕王,謀劃好行動,再請長公主邀請霍光到宮中赴宴,咱們趁機誅殺霍光,再矯詔調霍光親信前來。待奪下了兵權,傳信燕王進京,裏應外合,大事可定!”


  長公主大喜,於是派人聯絡燕王劉旦。劉旦大喜過望,立刻去信上官桀,許諾事成之後封上官桀為王。又命部下招兵買馬,招募各郡國豪傑,半月之間多達數千。不幾日,長公主來信說丞相田千秋病重,宗正劉德被免,右將軍王莽去世,大業必成。劉旦興高采烈,立刻命群臣收拾行裝,準備率軍前往長安進發。


  京城長公主、左將軍上官桀、車騎將軍上官安、禦史大夫桑弘羊等人分別準備。霍光長女霍鳳是上官桀兒媳,上官安妻子,見父子二人調兵遣將,急忙詢問。上官安冷冷道:“你一個婦道人家,不該管就不要管!”霍鳳猜出幾分,心驚道:“夫君,你們是不是要謀反?”上官安一愣,陰笑道:“不錯!廢了陛下,重立新君!”霍鳳大駭,疾問:“那咱們的女兒怎麽辦?她可是皇後啊?”


  上官安一把抓住霍鳳衣襟道:“你以為她現在是皇後,將來就能一輩子當皇後嗎?陛下才十五歲,一旦相中了別的女子,一腳就把燕兒踹開了!到時候說不定落個陳阿嬌的下場,連當個貧民老百姓都做不到!再說,追逐麋鹿的獵狗,哪裏顧得上野兔?我警告你,老老實實在家待著,不要弄出幺蛾子!”


  京城氣氛沉重,已經是仲秋時節,到處是蟋蟀聲,惹得人心情煩躁。劉病已、張琴棋正在掖庭附近的地上抓蟋蟀,琴棋手裏捧著翁罐,病已撅著屁股趴在地上來回瞅,忙活半天抓到許多蟋蟀。將蟋蟀放進甕罐,讓兩隻蟋蟀互相鬥架。琴棋突然好奇道:“哥哥,他們為什麽非要在裏麵打架呢?和睦相處難道不好嗎?”病已摟著琴棋小蠻腰大笑道:“我的傻妹妹,這是倆公的,怎麽和睦相處?這屁大的地方,誰贏了誰才能享受,輸了隻能下地獄!你呀,無欲無求的,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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