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不可避免
握住白何的雙手,
搖搖,又搖搖。
“小盒子找回來了,”白何楞楞:“找回來了?在哪兒找到的?”甄上海老伴兒就笑到:“大兄弟,你隻怕做夢也想不到的哩。上海給我打電話,說你出事兒了,讓我們趕到。我和親家抱起孩子就跑。出門時呢,正好看到我家那花貓,鳴鳴的叫著從窗口翻進來。我突然想起你下午離開時,又返回尋找著什麽?於是跑過去探出窗口查看,一眼就看到,一個拴得緊緊的方便袋,掉在窗下的屋頂上,如果不是被那簷子角掛住,早就滾得不見了的呀。我撿上來摸摸,裏麵好像是個小盒子,估計是你掉的,開也沒開就直接給你拎來的呀。”
白何聽得血脈噴張,
嗬嗬大笑,連連說到。
“謝謝!謝謝!失而複得,真是天意呀!” 甄上海那二親家,是佛道中人,大媽閉眼靜穆,合上雙掌,虔誠叩首:“阿彌陀佛”大伯星眼微垂,佛陀拈花般低語:“緣分天注定,善人終得好報!南無阿彌陀佛!”
甄上海一家離開後,
香媽就輕輕掩上了門。
白駒妙香來抱彤彤:“好了,該睡覺啦,把爺爺也玩累了的呀。”白何的確也和小孫女兒玩累了,也親妮地拍拍她的小屁屁:“和爸爸媽媽睡覺去吧,明天還要上幼苗園的呀。”
抱過女兒,
白駒問:“爸,沒事兒吧?”
“沒事兒”“明天一早,記得給副會長送到老地方。”兒子叮囑到:“成是盒子,敗也盒子!真驚險,差一點就無法交待的呀。”
白何也後怕得連連點頭,
忍不住又問:
“那今天人家白等了,不會又給差評吧?”妙香意外插話:“爸,放心。己經給她做了解釋,她也表示諒解。再說,既使再要給個差評,又怎麽樣?難道差評還比得爸的身體重要呀?”
真是奇怪,
今晚上的大家,說話都恰到好處,精彩紛呈。
隻聽得白何心裏暖烘烘的,而背後的香媽香爸,還有退休教師,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巴。小倆口抱著孩子回了屋,香媽正式關上鐵門和木門,忍不住打個長長的嗬欠,還想說點什麽。
香爸提醒到:
“己經快一點鍾了,睡了吧,親家也要休息的呀。”
可香媽想想,問到:“爺爺,你從下午快三點,睡到深夜11點半,你餓不餓的呀?我學炒的重慶回鍋肉,給你熱熱,來上二碗飯?”
白何按按自己肚子:
“睡了這麽久,可一點不餓呢,算了,算羅,你們也好早點休息。”
老倆口就過去,洗洗漱漱了。老伴兒看看白何,再摸摸他額頭:“嗯,還行,我還以為誘發了你的潛在病因,拿過去了的呢。沒想到,又活過來了。白何白何,你可真是白活,老不死的呀。”
“那小盒子,得怪小花貓,”
老頭兒一臉的無辜:
“不關我的事兒呀”“你倒是舒舒服服睡了8個鍾頭,可把大家害慘啦。”退休教師,咬牙切齒的放低了嗓門兒:“120車駕到,醫生護士上門,一共花了近千塊,都是用親家的醫保卡刷的。你那獎金發後,加倍還給親家,大家都不富裕的呀。”
“幸虧,幸虧是找回來了,”
老伴兒後怕的頓頓,
仍心有餘悸:“要真是丟了,你看你拿什麽去賠償?光給錢還不行的呀,這是妙香的美國校友,好不容易才弄來的。把人家丫頭,當時就嚇哭了的呀!這丫頭哇!”
“我今天才發現,妙香,其實還是挺有愛心的。”
白何喃喃到:“畢竟,讀了17年的書嘛!”
“就你不省事兒”退休教師默默,或許是積了一大下午的感歎和嘮叨實在太多,多得讓她感到不吐不快,不吐就會嘭脹爆炸。
“做啥就啥不成!一天到晚對著電腦敲呀敲的,除了給我買了隻手機,也沒見你拿回一分。讓你送快件,不是歪打正著,就是老眼昏花認錯人,害的人家倆小情侶,逃的逃,哭的哭,可沒想到,你白何大爺還有更絕的絕活,幹脆直接就把12萬美元,忘記算啦……”
“哦,你都知道了?”
白何看看老伴兒,依然委屈的呶呶嘴巴。
“我說過,那得怪小花貓的,”“小花貓說的是貓話,而你說的是人話。粗心大意,丟了東西,不怪說人話的,反怪說貓話的,你不覺得自己是在狡辯的呀?”
叩叩
手指頭叩在門上的響聲
“親家,我們洗好啦。”是香媽。老太太就朗聲回答:“好的,我們馬上洗。親家,睡吧,睡個好覺。晚安!”“晚安”香媽在門外應答,然後回了小屋,有意讓隔壁聽見似的,撲!響聲不大不小,關上了房門。
二十多分鍾後,
白何和老伴兒,也分別洗好澡,方便完畢,回屋上了床。
關了燈,屋裏一片幽暗,老太太對老頭兒的埋怨和審問,這才正式拉開了序幕。這樣,白何也才知道了,自己下午癱軟倒地的具體情況……
退休教師特別讚頌了香媽和妙香
爾後是甄上海和其老伴兒:
“這樣的上海人,太少了。我看反過來,人家甄上海要像你一樣垂垂危矣,我敢保證,你不會有甄上海半點的愛心,苦心和操心。那可是真正發自內心深處的感情哩,這種感情,我在香爸香媽身上也看到過……呶!就是從來都沒有在你白何身上看到。唉,都是人,而且都是男人,做人的差距怎麽這樣大的呀?”
瞅著老太太嘮嘮叨叨的白何,
嘻皮笑臉的湊上來:
“哎老太太,我倒地的樣兒怎麽樣?難不難看?”退休教師終於忍不住了,笑著啐他一口:“厚臉皮,兒大女成人,都有小孫女兒了,還那麽老不正經的呀?好看,瀟灑,還是你當總經理,副總經理時頤氣支使的領導模樣兒,瞧著吧,”
老太太擰著眉頭,
歪著腦袋瓜子,撲的栽倒在床沿上,左腳蹬向半空,青蛙一樣蹬蹬,又蹬蹬……
白何捂著嘴巴笑彎了腰,他沒想到,一向古板正經的老伴兒,居然還有如此表演才能。老太太的左腳,又向半空蹬蹬,白何笑得淚花盈盈,偶然一轉身,嚇一跳,對麵窗口上,竟然晃動著多顆黑乎乎的腦袋。
還有人在輕輕招呼:
“哎他爸,快來快來,快來看稀奇的呀。”
白何連忙拉上窗簾,擰開台燈,關掉大燈,又去拉餘興未了的老伴兒:“行了行了,對麵有人在看喲。”老太太立即停止蹬蹬,可一歪身子,爬不起來了。
“哎喲,拉我一把,好像左腳抽筋了?快揉揉,還沒洗澡方便呢。”
白何耐心揉一歇,
退休教師總算恢複了正常。抿抿嘴巴,捋捋頭發,嚴肅的看著老頭子:“總之,以後要注意了,小心使得萬年船。這次算你運氣好,遇到了隻小花貓,下次還遇得到嗎?”
白何後怕的點點頭:
“明上午吃了早飯,不,出去隨便吃點,我陪你一起去送小盒子。”
老太太從箱子裏,翻出自己的換洗衣服,捏在手上去拉房門:“順便,去看看那倆小情侶,給人家賠個禮,道個歉。”
第二天,
本是輪到老倆口接送彤彤。
可昨晚上都太累了,待老倆口一覺醒來,己是天光大亮的九點鍾了。先醒了的老太太,習慣性的先抓起枕邊的手機看看,驚叫一聲,翻身爬起,一麵用力蹬蹬老頭子:“哎呀,彤彤還要到幼苗園的呀。”
響徹雲霄的扯呼聲,驟然中斷。
白何睜開眼睛:“怎麽了?”
“九點了哇,你看看。”退休教師嘭的跳下床,一麵穿褲子,一麵著急:“輪到我們接送的呀,死老頭子,我睡死了,你也睡死了嗎?”
白何明白了,
想想,翻翻眼皮兒。
“算了,著急也沒用,彤彤怕早送走了?”掀開空調被坐起來,有點悻悻然:“未必我們不送,就沒人送了?媽的,連睡個懶覺也不行。”
“你?”老伴兒跺跺腳,
轉身拉開了門。
白何打個長長的嗬欠,莫說,昨晚上這麽一折騰,睡得那個香呀,不說啦。嘩!拉開窗簾,陽光如水泄進,一屋光亮,好一個大晴天!
對麵
又是密密麻麻的晾衣杆
那個疑似開洗衣坊的老婦,雙手衣袖被擼到肘拐,正在屋裏晾被單,眼光和白何一碰,友好的笑笑。白何也燦然一笑,回過身。
出了大屋門,
香爸香媽正和退休教師嘮叨著。
看到白何,香爸滿臉笑容:“爺爺,睡得可好呀?”“還行,從沒這樣香甜過。”白何四下看看:“彤彤呢”“小倆口送走了”香媽樂嗬嗬的擺著碗筷:“也不要我們送,說昨晚我們都累了,好好歇歇,下午去接就行了的呀。”
香爸又熱情邀請到:
“親家,洗洗來吃早飯。”
桌上擺著麵包,點心,還有一提桶熱騰騰的豆漿。老倆口洗漱好,老太太就從冰箱拿出二個冷饅頭,到廚房蒸上,回來挨著白何坐下。
白何感激的衝她笑笑,
把抹著奶油的麵包,移到她麵前。
正在倒豆漿的香媽,忙說:“爺爺自己吃,還有的呀。”把一玻璃杯豆漿,放在他麵前:“嚐嚐,香爸親手打的,昨晚上就泡的黃豆呀。”
香爸跟著把一大塊親手抹上奶油的麵包,
一起放在白何麵前:“爺爺,請。”
白何有些受寵若驚,自從和親家住一塊兒,雙方倒都是文明禮貌,客客氣氣的。那是一種兒女親家之間,你來我往,心照不宣,毫不造作和發自內心的默契。
可像現這樣,
尤其是香爸,帶著明顯討好的味道,白何感到有些別扭。
然而,白何端起豆漿小心呷一口,就放下了,有些為難的對著麵包。確切的說,白何自小吃饅頭習慣了,對抹著大片奶油的麵包,真不喜歡。
這當然不是什麽怕長胖什麽什麽的,
而是他的確不喜歡。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這麵包呢,提起真是有點唬人。為了入鄉隨俗,不至於每次讓親家都失望,白何在老伴兒的鼓勵和命令下,也曾多次試過。
然而,
三大塊烤得焦黃噴香,樣式十分漂亮可人,特誘發食欲的麵包下肚,白何感到根本不及一個饅頭飽肚。
那麽,
以此類推,白何每次需要吃六大塊麵包,才能勉強抵得上二個饅頭的肚量。
歐尚最便宜的烘焙麵包,3.8/個,6個就是22.8,而歐尚最貴的饅頭,1.5/個,歐尚外的小便利店,最便宜的饅頭6毛,既或白何每早上能吞下6個饅頭(當然,那是不可能的),最貴的也才9元,最便宜的3.6……
在無情的消費價格麵前,
退休教師的命令,成了一張廢紙。
問題是,二親家不同的生活習慣,臨時提提,大家都會心笑笑,理解理解,相互謙讓。可不到幾天,又各自恢複,我行我素,而且還真誠的相互勸著,禮讓三先……
這讓白何常常想到,
如果雙方都年輕10歲,還會不會這樣?
自問自答的結果是,一定不會!因為年輕記憶好,觀察力強,對方的提醒或忌諱,會深刻在彼此腦海,以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和難堪。
然而人老啦,
觀察力弱,記憶就差。
擁有這二項的後果,很嚴重,非常嚴重。稍不注意,就會得罪對方。這就是,為什麽年輕時朋友多,人脈廣,活動區域性大,活得快快樂樂。
老年時的朋友,
卻越來越少。
人脈也在蔞縮,活動區域性也越來越窄,活得憋憋氣氣的原因。老伴兒到廚房,把熱了的二個大饅頭端進來,放在老頭子麵前。
“你呢,真是山豬兒吃不得細糠,同樣的麵包抵不上同樣的饅頭,活得有點特色的呀。”
這是有意說給二親家聽的
從桌麵上看,饅頭既或再做得圓濕潤,飽滿和漂亮,也抵不上抹上奶油的麵包嗬!這是盡量避免所謂的客氣和節約呢。
香媽拍拍自己手背,
恍然大悟:
“瞧我,又忘記啦,爺爺不喜歡麵包的呀。不過,麵包營養豐富,又抹著奶油,怎麽也比隻是麵粉的饅頭強的呀。”香媽這話,在桌上基本是常話。
比如“阿拉上海菜,雖然甜得點,可是,”
或者“要說這桂魚呢,雖然貴得點,有時我們也買來吃吃,老吃肉粗刺多的白鰱呀,”
天地良心,香媽這樣說話絕對不是故意的,寒磣親家,或者是擺顯,她隻是習慣,習慣成自然而己。白何老倆口心裏也明白,也從沒計較過。
然而,
畢竟是聽多了,心裏不舒服。
可不舒服,又能咋樣?還不是隻有臉上陪著笑——忍著!這就是大上海!上海灘!那種對物質的追求與講究,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年複一年,深刻影響和改變著每個人的審美和心態。
既或是生活得最無奈最卑微的下隻角居民,
也不可避免的在接受,模仿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