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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回放錄像

  一個老年男,一跛一跛的迎麵走來。


  真是奇怪,在上海,這樣的跛腳男,不管年齡大小,隻要一上街,基本上都可以看到:“又是一個!如果這樣,去遷遷腳活動活動筋骨未嚐不可?問題是他雙腳好好的,跑到遷腳坊鬼鬼祟祟幹什麽?”


  白何裝聾作啞。


  “是不是走錯了地方?”“我看人家比你聰明能幹,他如果能走錯地方,你豈不更會走錯?”老太太似笑非笑,也不偏頭瞅瞅老頭子:“你一定暗自納悶,香媽怎麽會知道的?”


  “是呀,香媽怎麽知道的?”


  白何索性追問,他知道,老太太正等著呢。看看快到明豐苑了,讓她盡快把結果說出來,不然,她和我都老憋悶著的。“香媽怎麽會不知道?”


  仿佛為了加重結果的重要性,老太太重複一句。


  然後告訴:“因為香媽在遷腳坊裏,安得有耳線。隻要老頭子敢亂動,她沒有不知道的,明白了?”“明白了!”白何差點兒噴笑。


  這種愚笨的假話,也敢拿來訓斥?


  可是,他立即明白過來,老太太的水深著呢,她豈會不知這是假的?不過是由豔女相片聯想到遷腳坊,可苦於沒拿到證據,借此警告白何罷了。


  白何看看天空,遼闊碧藍,無邊無際。


  漫漫長空裏,好像有二雙青筋暴突的手,在其間若隱若現,忽成吊套,忽成扼狀,漫天晃悠,不由得長歎一聲。


  按照平時的習慣。


  上樓後都是老伴兒先進屋,白何稍後進去,以免錯開香媽在兒子家拾掇。


  於是,上樓時白何有意拉開距離,吊在老太太後麵,慢慢騰騰的數著石梯。走到四樓轉角,在堆碼得整整齊齊的巨大紙堆前,白何停了下來。


  紙堆利用不大的空間。


  外麵用幾塊空調盒紙板豎起。


  搭成一個仿小屋模樣,其餘的就隻管往裏堆就是。一看就知道,這一定是香爸的傑作,除了他,香媽和小倆口都不可能有這閑心和手藝。


  白何從其間,隨手拈起塊紙板瞅瞅。


  原來是快遞盒,橫著瞧瞧,寄方收方姓名地址手機號,甚至家庭電話號碼,一應俱全。這讓白何有些愕然。


  他知道平時堆到一定程度。


  香媽總是讓預約的拾荒販,來家稱重收走。聽老太太說,真別小看了這一堆紙板舊報紙易拉罐什麽的,香媽賣後就是全家二三天的菜錢,長此以往,真有帳算。


  可是,廣播和報紙不都在提醒。


  這快遞單成了客戶情況泄露的最大禍害?滬上己發生了好多起,利用從快遞單竊取情況的入室盜竊案;有二起還因為被盜家裏有老人,結果被盜竊犯殘酷殺害。


  白何幾下撕掉了紙盒上的快遞單。


  想著一定得把這事兒給小倆口和親家,都提醒提醒。


  開了門,但見老伴兒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上,指指緊關著門的大小屋子,對自己示意別搞出太大的聲音。平時早走了的小倆口,居然都在家裏?

  這讓白何有些不習慣。


  忙返身輕輕關上房門,再躡手躡腳的移過去。低低的問到:“彤彤還在睡呀?”老太太指指隔壁,白何明白了便放下背包,在沙發上坐下。


  不防老太太瞪他一眼,自己往一移移,繼續玩自己的手機。


  這樣,秋高氣爽的清晨,老倆口就像被老師留下的小學生,緘默且規規矩矩的,坐在兒子幽暗的小客廳裏。白何默默地打量著,這套何曾熟悉的小二室一廳。


  平時如果收拾順當整齊,還勉強看得。


  可現在真是“慘不忍睹”,稍不注意就一屁股坐著個灰太狼,背後卡著個喜洋洋……外麵陽光明媚,室內卻陰暗幽黑,一股難聞的夾雜著各種味兒的味道,在室內彌漫。


  無論春夏秋冬,小倆口都喜歡把門窗關得緊緊的。


  最初這讓老倆口不能忍受。常常是自作主張開窗通氣。每次兒子也不說什麽,都是默默關上;妙香呢,就常常感冒咳嗽……


  結果,老倆口隻好強迫自己,接受這種生活狀態。


  好在每年來上海也就個把月,走了也就算了。現在卻不同羅,沒法!老伴兒倒可以玩著手機聊以自娛,白何就隻好呆坐著,默默的聽著窗外的鳥叫,還有自己的心跳。


  他實在忍受不住了,便站起來。


  想到洗手間開窗透透氣,可被老伴兒一把拉住,狠狠往沙發上一按。又呆坐會兒,白何突然感到自己喉嚨癢癢,一張嘴忍不住咳嗽二聲。


  突!卻被老太太一把抓起自己的開襯,捂在了嘴巴。


  “吭吭——吭!哎呀,你,”白何被悶得漲紅了臉,雙手去推她。可老太太力氣更大,不但雙手死死的捂著,還趔過身子壓在上麵。


  這讓白何感到憋悶得慌,又有點哭笑不得……


  小屋門一響,白駒出來了,不喊人也不看人,倒拎著平板電腦,踢踢噠噠的走到洗手間,卡嗒一聲關上了門。


  白何趁機推開了老伴兒,使勁兒的大喘特喘。


  然後生氣的瞪著她:“搞啥名堂?顧兒子不顧老子,想憋悶死我哇?”老太太就小心翼翼的指指洗手間,再指指仍著門的大屋,這越發讓白何生氣。


  他就覺得奇怪,這老伴兒對自己個性獨特。


  來不來就頤指氣使,命令連連,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可對兒子媳婦,卻越來越將就,討好,甚至有些懼怕,這究竟是犯的哪種傻?

  白駒到底出來了。


  “媽,今天帶彤彤到哪兒?”


  老伴兒小心的打量著他:“到公園吧,老到歐尚也不行。”“老到公園膩味。”白駒好像有些沒睡醒似的,皺眉到:“換個地方。”“那,你看到哪兒好?”


  一張老臉上,布滿討好的笑容。


  甚至有些諂媚:“我和你爸,就抱著彤彤到那兒。”白何看在眼裏,這哪兒像母子倆?簡直就是主人和保姆嘛,他開口說:“到外灘!”


  母子倆都似乎一驚,不約而同的看看他。


  確切的說,到上海後,無論和親家或是兒子媳婦,白何的確做到了盡量少說話,少表態。不用老伴兒一再的叮囑,他知道自己的考慮不周,衝口而出的毛病。


  以前隻當著母子倆,還無所謂注意不注意。


  現在,有了媳婦和小孫女兒,說話就得注意啦。這雖然令白何有些迷惑,甚至鬱悶,卻也隻好順應。要知道,自己現在麵對的不僅隻是兒子,而是一個三口之家。


  從法律和家的意義上講。


  和老倆口一樣,這個小小的三口之家,一樣具有各方麵的權利和義務,是受法律保護,社會承認的獨立體。因此,作為曾經和現在的父母大人,得承認現實,順應潮流。


  要不一準雞飛狗跳,費力不討好,裏外不是人。


  “到外灘!”白何又加重語氣,胸有成竹:“出去坐22路,終點站下,走百多米過外白渡橋,就到了。”老伴兒不信任的看著他,白駒卻有些迷惑不解。


  “直達?我怎麽一直不知道呢?”


  “是呀,直達?兒子在上海住都不知道,你又是怎麽回事?”


  老伴兒又拿出了老倆口在一起的威風,大約她一高興就忘記了這是在明豐苑兒子家。白駒急忙推推老媽,指指關著門的大屋。


  老太太就賊似的縮縮頸脖。


  陡然壓低了嗓門兒。


  “你去過?想當然喲。”“查的百度地圖嘛,沒錯。”白何看著老太太的謹小慎微樣,想笑,咧咧嘴巴:“上次我到羅店,也是查的百度地圖,不是你教會的嗎?”


  白駒是個徹頭徹尾的文牘主義者。


  和他那個親自擬定的科學育兒法一樣,對書本和網上的知識,深信不疑。


  “好,就到外灘!可中午吃飯和睡覺?”“是呀,按規定,我們彤彤每天中午11點半得按照吃中飯,1點到4點,得按時上床睡覺。”


  老伴兒明顯是討好兒子。


  念念有詞的背誦著科學育兒法上的程序。


  “下午5點半得吃晚飯,”“中間得吃水果,喝水,”白駒不客氣的插嘴,頗有些不滿似的。“對對,上午10點吃水果,”老伴兒就急忙接上,白何皺起了眉。


  “唉,哪兒跟哪兒?就這樣,到外灘。”


  白駒看看老爸,點頭。


  “好,到外灘,反正彤彤還沒去過。”然後,宣布到:“爸,媽,妙香從昨天就辭職了,所以現在還在家裏。”老倆口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赫赫有名的國企大醫院啊!

  說辭就辭?哪能這麽輕率?


  也不打個招呼,來個即定事實就算?白何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可他沒說話,隻是看著老伴兒。按理,在這個時候,作為母親和婆婆,她若開口無論埋怨或訓斥,都具有權威性,指導性和威懾性。


  而且看得出,老太太同樣極不高興,臉孔有些泛紅。


  白何瞟到,白駒有些緊張的睃著自己老媽,甚至雙手握成了拳頭,這也是一種內心緊張不安的流露。更有甚者,白何似乎聽到大屋門後有輕輕的響動。


  包不準那兒媳婦,正躲在門後偷聽呢……


  稍會兒,老太太歎口氣:“你們怎麽也不與我們商量商量?這是個大事兒啊。”白駒放軟了語氣:“媽,你不知道妙香在單位有多受氣?反正現在還年輕,沒事兒的。”


  老太太搖搖頭,不說話了。


  抱著彤彤出了明豐苑,白何仍不住發火了:“搞什麽名堂?該你說話你卻不說,你在怕什麽?你瞧親家抱彤彤過來那模樣,分明也是怕你生氣,何不順勢說說?你畢竟是婆婆呀。”


  顧著童車上的小孫女兒。


  白何的嗓音壓得很低。


  “這樣縱容下去,隻會越來越不把我們放在眼裏,說話還不如放屁。”老伴兒一反常態,默默的聽著,這讓白駒生氣又鬱悶。


  自古婆媳狗關係不好處。


  退休老師又極要麵子。


  她麵臨著即要當個好婆婆,又對任性媳婦越來越反感的尷尬地步,要說,也真點難。隨著時間的推移,妙香越來越多的怪脾氣暴露出,這連白何都越來越清楚的看在眼裏。


  可又怎麽辦?指責批評?


  對方也不會接受,隻會對抗甚至反唇譏,這不但嚴重影響到,現在看似和睦相處的婆媳關係,而且也讓兒子夾在其中難受。


  更不要期望親家,會站在自己這邊。


  縱觀天下的婚姻,哪有父母不幫著自己兒女說話的?問題是明擺著:妙香自己不合群呆不下去,卻埋怨領導主任或者同事們,不理解和故意刁難自己。


  因此就輕率離開了,近乎於就業保險箱的國企大醫院。


  不用說,她這種個性和處事態度,在任何企業都無法生存得很好,折騰是肯定了的。那麽,白駒也就將會更加煩惱難受……


  一想到兒子的生存狀態,老倆口就有氣。


  結果,這氣還消失,辭職就來了。這種狀態和這種時候,放在老伴兒身上,也的確讓她左右為難的。可白何,不得不發火。


  他一直就覺得,老伴兒優柔寡斷。


  在對待媳婦和親家關係上,太瞻前顧後,也太軟弱。人就是這樣,你退一步,對方就進一步,你退得越遠,對方就逼得越近。


  這種緣於人本弱點的動物性。


  並不是什麽理智和知識,就可以改變和克服的。


  最明顯的感受,就是妙香和她爸媽的態度,以前是尊重,小心和客氣,甚至還有點兒擔心得罪。可現在,卻越來越不把老倆口放在眼裏。


  說話粗聲粗氣,不客氣或有意衝口而出,就一一例舉了。


  現在連辭職這麽大件事兒,居然事前也不招呼,不商量,可見老倆口在對方眼裏,越來越不屑和輕蔑了……與此類推,今天牛氣烘烘的辭了職。


  明天就一準,牢騷滿腹,怨天尤人。


  後天呢?是不是幹脆不上班,躲在家裏天天睡懶覺?這幾天,上海電視台的地方欄目,正好在放關於家庭矛盾的節目。


  老伴兒正好看到,忙叫白何也看回放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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