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十個大漢
今天下午,向前和小周輪班休息。
小周顧著回家,向前就一個人上街溜達。走到這兒,看到受害者白發蒼蒼的母親,烈日下舉著求證牌,搖搖欲墜,汗流浹背,便主動上去攙扶讓她在蔭涼處歇歇。
自己則高舉著求證牌,立在烈日下。
一遇有人詢問,便慷慨陳辭,細細解說。來往的行人聽了都很感動,居然還有當場捐助。可是,當向前把捐款拿給受害者母親時,卻被一雙毛茸茸的手搶走。
向前一看,竟是那三個碧眼黃發高鼻梁的外國人。
雙方都同時認出了對方。×國駐上海總領事館一等秘的兒子沒出麵,卻唆使他的三個同夥,時時在此對受害者母親的尋證,進行阻遏幹擾。
可沒想到,今天碰到了唯一的一個現場目擊者。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向前也沒料到對方竟敢如此放肆和卑鄙,好歹這是自己的國土上啊!憤激之下,當即一掌推去。可對方仗著人多,居然一湧而上,團團圍住向前,開始了全武行。
哪知向前訓練有素,出拳飛腳肘擊頭撞踢襠。
進退自如,左閃右拐,迅雷不及掩耳,傾刻間,打得三個家夥鬼哭狼嚎,抱頭鼠竄。然而,正當一邊群眾拍手稱快時,十幾個黑西裝突然衝了進來。
很顯然,黑西裝是三個家夥叫來的。
為首的矮胖子,一來就充著三個家夥連連鞠躬,而三個家夥就指著向前,咕嘟咕嘟著標準的中國話:“就是這個中國流氓,想搶走這位中國阿姨的捐助款,我們上前勸阻,他就打我們,我們可一直沒有還手噢。”
公開的顛倒黑白,激起了群眾的憤怒。
大家紛紛指責三個家夥時,沒想到矮胖子一聲令下,黑西裝們便圍住了向前。向前奮起反抗,可對方訓練有素,小保安勉強抵抗一會兒,就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在受害者母親的哭叫中,群眾紛紛拿出手機報警。
先是幾個便衣匆匆趕到,把雙方隔開,可態度明顯對三個家夥和黑西裝們友好,對向前惡劣,這更加激起了群眾的憤慨。
為首的便衣掏出了通話器,慌亂的連連呼叫。
不一會兒,三輛大卡車疾駛而至,全副武裝的武警跳下來,一麵把黑西裝和三個家夥圍住,一麵驅散群眾。有群眾從外往裏扔磚頭,準確的砸在黑西裝矮胖子的頭上。
撲!鮮血噴起老高。
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矮胖子楞怔間摸了一手鮮血,居然一蹦老高,惡狠狠指著群眾嚎啕到:“八格牙魯!統統死了死了的幹活!”
一揮手。
“殺格格!”朝群眾衝去,黑西裝們則氣洶洶的跟在後麵。頓時,群情激憤,吼聲震天:“原來是小鬼子呀!”“狗日的好囂張!還以為自己是在1937年呀?”“打!是中國人的上呀,打小鬼子啊!”
刹那間,磚頭石塊,樹幹拉圾,拖鞋涼鞋,瓜皮果屑,口痰唾沫……
雨點般襲來,打得黑西裝們東倒西歪,紛紛重新躲回武警包圍圈。緊接著,緊急的刹車聲,尖利的哨聲和淩厲的跑步聲響起,防暴警察趕到了。
猛聽老伴兒說白駒要40萬元,用於換房。
白何大吃一驚:“這怎麽可能?這麽一大筆錢,哪裏來?以前也沒聽他說過啊。”老伴兒幹笑笑,比哭還難看:“說?他說了就不是白駒啦,我的兒子,我了解。”
一回身指著老頭兒。
“就像你,有什麽都悶在心頭,一天到晚就想呀念呀氣呀的,看著就令人生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白何瞪瞪她:“怎麽又牽上了我?你神經病哇?”
“現在,你不也成了神經病?”
退休教師又笑了,伸出右手:“拿來,40萬,你寶貝兒子找我要,我就找你要,拿來呀!”白何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雙手撐在膝蓋上,直喘粗氣。自把兒子送到上海讀書後,老倆口從來就沒有個清靜。
那時,白何從國企留職減薪出來不久。
懷著一腔熱血到處打工,經濟時有時無,牙齒掉了和血吞,家裏就全靠著老伴兒支撐。每次給兒子匯生活費時,瞅著老伴兒疲憊的神情,漸白的鬢發,白何都有欲哭無淚的感覺。
好容易,兒子碩士學位畢業。
緊接著又是戀愛,結婚,生子。要說白駒也真是懂事,基本上都不主動開口找爸媽要錢。可懂事不等於寬餘,一個才跨上工作崗位的年輕學子,縱有三頭六臂,也架不住生活的逼迫呀。
於是,結婚買房,家裏給20萬首付,10萬婚禮費。
本來這次買車老倆口己商量好,“借”給7萬,基本上就是湊了個40萬的整數。這對老倆口而言,幾乎就是傾盡了畢生積聚。
其實呢,對兒子的換房。
老倆口並非沒看在眼裏,而是覺得現在上海的房價節節攀高,小倆口也才工作不久,又有了女兒,經濟上並不寬餘。
更主要的是,自己的老本己基本掏空。
一時根本拿不出格外的經濟支持,而親家,或許比自己更艱難。即然如此,小倆口換房可以等一等,反正有套小二室廳坐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這,本是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一步棋,心裏都明白著呢。
可沒想到,白駒竟然就提了出來?白何緊皺起眉頭,這狗小子,一向嘴不說心透亮,明事達理的,怎麽突然犯了迷糊?
老伴兒一直在屋裏踱來踱去。
這時,也一屁股坐了下來:“給,就沒事兒,不給,就不高興。這樣下去呀,咱老倆口的血不”嘩!卡!嚓!驚天動地,那鐵架床突然垮塌,煙塵彌漫。
老倆口,跌了個暈頭轉向,一塌糊塗……
白何好容易爬起來,翻身看老伴兒,退休教師正躺在灰塵裏,糊裏糊塗的眨巴著眼睛。拿走壓在她身上的床杠,白何將她小心翼翼的扶起,撣掉身上的灰塵。
還好,除了驚嚇,老太太屁事兒沒有。
“你有什麽沒有?”她也替老頭兒上下撣著:“哪兒不舒服?”“暫時還沒有。”白何活動活動四肢,後怕的踢踢那二根鐵架。
“恐怕是卡子鬆了?還好,沒傷到彤彤。”
俯下身子一摸一找,果然,是鐵架的接頭掉了,四根直直的螺栓,全散在灰塵裏。老倆口對著散架的鐵床發會兒楞,老伴兒氣呼呼抓起了手機,嚓嚓嚓!就是一歇猛拍。
然後,憤怒地跺跺腳:“當初租賃時,我就問過房東結不結實?房東回答幾個大漢在上麵跳都跳不垮,還反問我,你說結實不結實?”
“你就沒再細看?”
“是呀,我想,這天下不會都是壞人吧?倒黴的事兒也不會讓我一個人都碰上吧?”
白何氣得連連冷笑:“爛家具,爛床,爛空調,裂口冰箱,單人廚房,都給你碰上了,還自欺欺人啊?”老伴兒頸子一強。
“可我租給別人的房子,全是新家具呀,將心比心,”
“比你媽的個×,神經病。”
老頭兒終於忍不住,咆哮起來:“你租給別人的房子,全是新家具?那是你自己犯傻。你管得了自己,還管得了別人租給你的房子,也全是新家俱?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純潔天真,裝聾作啞啊?”
提起自己的這個教師老婆,白何有時真的無語。
看人看問題,甚至聊天,都是以自己的審美出發。到朋友家作客,回去的路上她會憂心如焚:“××真不懂事,連送客的話也說不來。她應該這樣說……”
從兒子家出來,她同樣忿忿不平。
“這媳婦兒枉自當了媽,做事欠妥,她應該這樣想……”有時二親家在一起說說笑笑,和白何在一起時,她會突然想起某個細節,某句話或某個動作。
進而擰眉頭,憤世嫉俗。
“怎麽能這樣說呢?她應該這樣認為……”一開始,白何還哭笑不得,勸慰勸慰:“你也是,每個人生活不同,想法處事也就不一樣,怎能期望別人都和你一樣想,一樣做呢?”
老伴兒反將臉一板,質問到。
“怎麽會不一樣想,一樣做?因為,我就是這對別人的,別人也應該這樣對我,難道不是嗎?”久了,白何也就膩了,任由她嘮嘮叨叨,憤世嫉俗去算了。
還有那所謂的租房新家俱。
不顧白何的反對,老伴兒硬是在離城三十裏外的大學城,傾其積蓄,購買了一套三室二廳雙衛單廚的精裝房,然後,接著白何,東奔西走,到處留意,好容易購置了全套品牌家俱用具。
要說老伴兒呢。
本是二種打算,一是給上海的兒子留著,因為她總擔心白駒在冒險家的樂園呆不長久,這樣他回家鄉後有個住處。二是老倆口自己住。
因為,凡是所謂的大學城。
必都遠都市,空氣樹林藍天白雲什麽的均好,宜合居家養老。可問題是,一開始白何就申明,自己寧願住在空氣質量不好的都市繁華區,也不到遠離人氣的大學城居住。
須知,一向強勢的老伴兒。
對老頭子的話,從來就不以為然,就想著打算來個霸王硬上弓,造成即定事實後,不容你不去入甕。結果,家俱配齊後,除了星期天過去住住,其餘時間白柯就是不過去。
眼看著精裝修新家俱套內117平方的新房空著。
老伴兒又覺得惋惜,隻得自己沒事就跑過去居住。可事實真像當初白何所勸她的一樣,遠離都市,環境雖好,可生活不方便,人氣太淡,幾近荒蕪,連個平時可說話的人也沒有。
沒單獨住幾個晚上,老伴兒就嚇得,自個兒灰溜溜的跑了回來。
這樣,新房就擱著了。隻有到了這時,老伴兒才沮喪的發現,自己被熱情萬分的置房顧問忽悠了。更讓她沮喪,也令白何憤懣的,還在後麵。
原本沒打算在這兒買房的同校老師。
受了她的搖唇鼓舌,也在大學城購置了同樣大小的精裝房,地點就在老伴兒的下一層。最後,同樣發現自己受了忽悠的同校老師,自然沒心情。
雖然妨於同事臉麵沒有翻臉。
可見了老伴兒和白何,那原本滔滔不絕的熱情和關切,全變成了僵硬的支吾其詞,明顯是強壓著憤怒與敷衍……
不久,接到兒子電話。
老倆口自然立即開始了赴滬準備。這樣,二人離開後的新房怎麽辦?誰來打理?就擺在了老倆口麵前。白何的建議是,停電停水停氣,繳清物管費的空著!
一年後回來再打理。
因為全套新家俱的新房,一出租後就等於爛掉了。更重要的是,大學城此類房遍地開花,根本就租不起價。可老伴兒不願意,理論也很充分。
空著也就空著,租出去多少總得有幾個錢。
租客還自付物管費,何樂不為?於是,全套新家俱的新房,終於在老伴兒的張羅中,以極低的價格,租了出去,租期二年。麵對如此的物美價廉,租客喜氣洋洋。
麵對每月的低租金,老伴兒聊以自慰,暗自竊喜。
唯有白何憤世嫉俗,悻悻然,訕訕然……所以,一聽到老伴兒又在信誓旦旦的“將心比心”,老頭兒終於咆哮如雷。
老頭兒真正怒火熊熊,老太太就識時務者為俊傑。
立馬安靜下來,不急,不燥,不吵,不鬧,扭身坐在一邊,閉眼養神。暴跳一歇,沒有對手,老頭兒累了乏力啦,也就坐下來喘氣兒的休息。
這時,老太太睜開了眼睛。
精光四射,精神抖擻:“完啦?沒力啦?吵哇,繼續吵。要不你那五得缺了吵得,還了得哇?”老頭兒疲憊不堪的翻翻白眼皮兒,再也無力應戰了。
老伴兒一躍而起,舉起了手機,叮咚!
“喂,您好!”明顯帶著滬語口音的普通話:“請問,您是哪位?”“我是租用你房子的陳老師,記起沒有?”白何又翻翻白眼皮兒。
老伴兒的話,十分生硬。
“租用時我就問過你,這床結不結實?你回答我就是十個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