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孫女兒
“怎麽了?剛才不是好好的嘛?”“剛才?一上午都好好的,不想睡覺唄。”老太太皺眉到,接過餅幹筒,打開倒幾塊在自己手掌,遞到小孫女兒麵前。
“好了好了,彤彤乖,不哭了,我們吃餅幹了哦。”
可是,以前一哄就靈的餅幹,居然對她失去了誘惑。她瞅一眼兒奶奶手裏的餅幹,又嚎啕大哭,邊哭雙腳還亂蹬,蹬開了小被蓋,露出隻穿著粉色小背心的身子。
小屁屁上,卡著尿不濕。
圓不溜秋的,整個小身子呈肉紅色,嬌小又可愛,宛若個小洋娃娃。一股暖流湧上白何全身,他喜愛的俯下身,舉起雙手,連聲叫著。
“彤彤乖,不哭了哦,爺爺抱抱,爺爺最喜歡我們小彤彤了。”
低頭欲抱,不防被老太太猛推一掌,重心不穩的白老頭兒一個趔趄,差點兒跌倒。“哎哎,你又發什麽神經?”白何大叫:“真受不了你,越來越喜怒無常了。”
老太太沒理他,先把小被蓋給彤彤蓋上。
然後,才慢吞吞的回答:“我說過,男女有別!你自己記不住,還怪我?立櫃!”白何咧咧嘴,嘿,真是邪門了,男女有別,別到我身上來啦?小孫女兒才多大哦?
想著,跑過去拉開了立櫃。
彤彤喜歡餅開,奶奶就一氣買了三種,分別是是進口的玩具型,卡通型和動漫型。老實說,這進口的餅幹包裝雖然精美,可價格實在咬人。
瞧吧,瞅吧。
韓國進口女生零食52.91元/500g,日本進口零食千朋紅帽子餅幹曲奇禮212.69元/500g,進口零食品皇冠丹麥曲奇餅幹908g*247.61元/500g……
為什麽買這三種?
老太太解釋,彤彤是女生,看到過兒子家裏買的,好像也是這三種。三種餅幹買來後,老太太就炫耀似的,一字兒放在客廳櫃子上。
結果,彤彤每每還沒吃飯,就鬧著要餅幹吃。
這事兒給白駒碰到好幾次,就皺眉對老媽說:“要科學育兒,飯前不能吃餅幹,再說,一排就是三樣,都給呀?都吃了,怎麽還吃得下飯呀?”
於是,老太太命令。
讓老頭兒馬上收了二盒,放進裏房立櫃。現在,白何從立櫃裏拿出了另外二盒餅幹,遞給彤彤,被老太太喝住:“先遞給誰?越來越不像話,怎麽連順序都搞反啦?”
白何收回,遞給老太太。
奶奶接了,三盒一字兒打開,哄著小孫女兒:“彤彤乖,你看,三盒哦,你要哪盒哦?要吃趕到選哦,我們彤彤最聰明能幹了哦。”餅幹,終於發揮了作用。
小可愛居然知道,一種選一塊,雙手捏著,這才安靜下來。
白何拉上門退出來,抓盡時間打掃地上,掃幹淨飯粒,紙屑,骨渣什麽的,再用拖把拖得幹幹淨淨,才去廚房洗碗。
不然地板不拖幹淨。
彤彤睡醒後,要在地下爬著玩兒,怎麽辦?洗好碗,又揭開梯鍋打泡沫。這兒子媳婦吃飯時,無論如何都得有個湯,而且湯得清亮,有一丁點泡沫都不行。
小倆口呢,也不公開說。
麵對老太太精心的熬湯,就是不舀,不喝、不動筷。這事兒讓老伴兒查覺了,就吩咐白何,凡是燉湯一定記得打泡沫,這小屁事兒就交給你啦雲雲。
打泡沫,本身並不難。
可你得掌握火候,在湯剛剛煮沸初泡時,拿起小木勺子打泡沫最好。打得幹幹淨淨,湯整個兒清亮亮的,從上麵可以一直看到底下。
反之,就麻煩了。
隨你怎麽打,那該死的泡沫不是這兒漂一縷,就那兒泛一堆,打了又來,總是打不盡。所以,它需要的不是力氣,而是耐心和捏準時間。
凡是一件事兒,不管大小。
如果需要耐心和捏準時間,就成了一件捆綁著你的無形繩子。你必須牢牢記著,不敢分心。泡沫打完了,又得趕快洗菜,洗那些土豆呀菠菜呀大白菜呀黃豆什麽的。
得提前把它們去皮洗淨,用清水泡著,再扔進去幾顆小蘇打。小蘇打是去汙沉渣的,用不用是二回事兒。白何有時懶洋洋的也沒扔小蘇打,可那是自己和老伴兒吃的。
這人呢上了點年紀,好像味覺和嗅覺,就沒那麽靈啦。
就連以往在炒菜前,動不動就拈起蔬菜,獵狗一般嗅嗅,然後嘩的全倒進水池,邊開上熱水重洗,邊咕嘟咕嚕:“一準又是偷懶沒放小蘇打,要不然怎麽有股化學味兒?”的老太太,不知從何時起,不嗅也不聞啦。
可奇怪的是,兒子媳婦的鼻子。
現在成了訓練有素的獵犬,你放沒放小蘇打去汙沉渣,小倆口嗅嗅就知道。放了,沒說的。老媽是內地人,偏向麻辣鹹薑蒜,炒菜燒菜味道大,小倆口喜歡。
一邊兒聊天,一邊兒大快朵頤。
一邊兒的白何和老伴兒,心裏也樂滋滋的,有一種久違了的成就感。要是沒放,也沒說的。小倆口稍嚐嚐,也說什麽,就選擇菜中的佐料吃。
直吃得一邊兒的老太太,臉孔陰沉捏得出水來。
小倆口抱著彤彤一離開,得!訓話又開始了。如此,白何嚇怕了,也自覺了。一切弄好後,白何就跑回小屋打開電腦,邊上網看看當天的新聞。
然後,再寫點改點什麽。
豎著耳朵聽著,還得時不時的朝外,偏偏腦袋,瞅瞅對麵大屋的門,掀開一點沒有?如果掀開了一條縫,則意味著老伴兒在無聲招喚。
就得馬上飛奔而至,麵聆機宜。
這樣提心吊膽的牽著掛著,大約在4點左右(主要是看小孫女兒入睡的早晚),嘎!大屋門被很愉快的從裏被拉開了,隨著老太太愉快的叫聲。
“爺爺,拿水來,我們彤彤要喝哦。”
才算順利的轉向了下一樂章,如果是咚的聲,大屋門被拉開了。
也沒叫沒鬧沒什麽的,白何的汗毛也得立立;這呢,一般是老太太沒睡好,或者半途掀開了大門一縫兒,正神遊天國的白何沒聽見,老太幫即生氣又鬱悶的標致。
礙著小孫女兒在場,老太太倒是不便發脾氣。
可是,喪著臉孔總可以的吧?說話聲音硬邦邦的,總可以的吧?反正,對老頭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白何呢,每每麵臨。
這成了規律性的難堪,總不能也跟著使小心眼兒對吧?男人,即或上了年紀,到底也是一個大老爺們兒啊!這樣一個明事達理的大老爺們兒,當然隻能假裝糊塗。
自我解嘲,苦中作樂罷啦。
緊跟著,是屁顛顛的跑進去,和老太太一起,伺候著小可愛起床。再抱著推著下樓去玩兒。如果時間充許,天氣也行,就到歐尚兒童樂園蹦蹦跳跳。
反之,舍遠求近。
就在明月坊中庭的小滑梯滑滑,小撬板上撬撬,或者是沿著散步道走走,跑跑,直至5點多,再抱上樓喂飯,或等兒子來接,或把她抱回明豐苑,這一天才算挺過去了。
緊接著第二天繼續,如此循環五個全天……
現在,白何看看電腦,下午1點半,按照兒子擬定的科學育兒法?睡覺規定,正好是小孫女兒的午休時間。 匆匆瀏覽了今天的網易新聞,白何就又點開了文件夾。
找出那部未定稿的《滴血的蓋屍布》接著上次的修改處,繼續修改。
天下寫小說的都知道,這小說特別是長篇小說,原創容易修改難。原創呢,按照你自己不知擬了多少遍的創作大綱,主要故事情節和主人公展現的腹稿。
收集篩選了很久的材料,一古作氣向前滾雪球就是了。
在這裏,作者個人的靈氣,才氣和個性,是決定小說創作速度的關鍵。遲子建說,她自己在創作,第七屆茅盾文學獎獲獎長篇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時,經過長期的準備。
實際動筆到完成的創作期,隻用了三個月,白何深以為然。
事實上,一部五十萬字左右的長篇小說,隻要材料收集得當,創作方向選擇清楚和主線脈絡舒緩暢通,在三個月內完成,是沒有問題的。
然而,問題也在這兒。
原創原創,你的50萬字原本隻是一個初稿。裏麵充滿了情節重複,語句缺陷,結構散亂和枝椏繁贅等毛病,你得耐心的把它們,一個字一個字,一大段一大段或者一個章節一個章節的刪節,重排,理序和縮水雲雲。
好容易一遍弄下來,才叫作頭稿。
緊跟著是二稿,三稿……直到你自己認為對得起自己良心,也對得起讀者為止。算算吧,全文50萬字左右,三遍下來就是150——200萬字出頭,你看累不累?
煩不煩?傻氣不傻氣?
這還不算,如果你是名作家,像遲子建,三個月完成任務,還可以當作自己的創作美談,讓出版社,讀者和崇拜者,增添一點兒名人的逸事逸聞。
可如白何一樣的業餘作者?得!自個兒兜著吧。
不是有句屁話叫冷暖自知嗎?誰要你不出去呼朋喚友,在麻將桌上消磨時光?誰讓你不約上狐朋狗友,拎著魚杆到郊外弄點現金回來,補貼家庭生活?
你這是自找的嗬!什麽狗屁寫手?
誰承認的?誰賜封的?就一個離天遠離地近的老頭兒罷了。難怪,人家老太太提起就不高興呢?可是,如此自我滿損一番,長期養成的習慣,卻總是改不了。
這就像吸鴉片上了癮。
唉,改吧改吧,誰讓自己生來就喜歡這一杯呢?嗯,眾契卡一陣亂槍,尼古拉二世和家人全完了蛋,那麽,一直在西方流傳的安娜斯塔西婭公主,到底該不該把她寫死呢?
行筆至此,白何充分感到自己的得意。
瞧,在現實生活裏,我隻是一個毫無話語權,靠國家養老金生活的蔫老頭兒,可在小說裏,我卻是至高無上,呼風喚雨和冷若冰霜的審判官!
各種人物,各個主人公。
要死要生,要榮華富貴還是要窮困潦倒,全憑我的點化賜予。我想,安娜斯塔西婭公主,應是這個傳奇故事的延續;如果把她寫死了,後麵的情節,就不好發展啦。
由此造成的時間跨度,也就可能發生變化,主線的再切入,就有些丌然唐突了。
好吧好吧,我親愛的安娜斯塔西婭公主,你就暫時活著吧。靠著混入行刑契卡凶手中,皇族分子的暗中搭救,你就從你爹娘的屍體下,偷偷摸摸的爬起來吧。
逃向北歐,尋找你的曾祖母。
時為丹麥皇太後的,尼古拉二世的親生母親去吧……修改好這一大段,不,是刪節掉重新書寫後,白何一直警惕地豎著耳朵。
仿佛聽到了極其輕微的開門聲。
老頭兒便下意識的偏偏頭,正好瞅到大屋的門,正慢騰騰而小心翼翼的掀開著。白何連忙跑了過去,老伴兒正眼巴巴的,扭頭瞧著外麵呢。
看到老頭兒應聲而至。
便滿意的笑笑,手指在自個兒嘴巴豎豎,做了個喝水手勢。白何飛快拿來了,新換了山楂水的卡通飲水杯,遞到她手上。可老太太不接,還做了個憤怒的手勢。
白何明白,又跑出去。
端來她的專用水杯。老太太接過,小心翼翼的喝了。大約是太小心怕驚動了小孫女兒,不慎被開水嗆了喉嚨。白何突見老太太臉漲得通紅,還緊緊捂住了自己嘴巴。
急湊上前:“怎麽了?”
老太太一揚手,指指正在睡夢中巴答著小嘴唇的彤彤,又低下去緊緊捂著自己嘴巴。白何恍然大悟,怕驚動了小孫女兒呀,行,不出聲,便躡手躡腳的退出。
沒想到,老太太到底捂不住了。
突然一揚頭,驚天動地的猛咳起來,嚇得自己和老頭兒都一楞。老伴兒又咬緊牙關忍著,雙手死勁兒的捂著自己嘴巴……
可那口水。
就那麽卑鄙,無恥和可惡地,居然刺激得老太太的喉嚨,連連蠕動,又爆發出更加驚天動地的劇咳。老太太無奈的搖著花白腦袋。白何也無奈地曬笑著。
然後,老倆口一齊扭頭看小孫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