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一生心痛罪孽沉
飛蠅將李若蘭救走之後,離劍身軀續接,重又站起,他習練這鍛體熔劍功有成,與體內三柄寶劍劍靈融為一體,傷勢飛速復原。他靜思許久,穿上衣物,回到神劍宗營帳之中,對眾人說道:「那女子得高手相救,已然逃脫。」
眾人知離劍武藝通神,只怕當世無敵,聞言驚疑不定,皆想:「以他神功,如何會栽在敵人手上?」
詠洪皺眉道:「門主,咱們這就追去,萬不能讓她跑了。」
離劍說道:「那一劍委實凌厲,我一時不查,險些抵受不住,只怕是李書秀的手段。」眾人一聽,更是驚懼,紛紛議論,有人想道:「既然是李書秀出手,那非得傾力追捕才是。」
離劍叫出一位占妖使者來,又傳令於三大長老、迫雨、皇則、池楊等六人,說道:「你們跟隨占妖使者,速速追去,定要追上那兩人。流星劍使者武功雖高,但以你六人聯手之威,足可將她擒住。我若傷勢復原,便率大伙兒前來支援。」
占妖使者歷來乃神劍宗中極為要緊的職務,可感知天地異變,查明何方有妖異萌生,也可用來追蹤藏劍冢敵人下落。神劍宗這數千年來殺妖萬千,以妖血歷練軀體,修鍊神功,全是倚仗諸位占妖使者。此刻離劍急於捉拿李若蘭等人,已不惜冒險派出這等重要人物。
那七人答應一聲,走出營地,追向遠方。
迫雨聽聞要與李書秀為敵,念及兩人昔日親情,再想起她先前饒命之恩,心底頗不情願,但聽千血神劍說道:「你與我兩人投緣,但實無法在神劍宗中立足,你若稍留情面,這神劍宗諸人非殺你不可。你當萬分忍耐,無論殺誰,都不可猶豫。若非如此,你哪裡還有命去與那九狐姑娘團聚?」
迫雨心中默念:「九狐,九狐,千血,我當真能與九狐姑娘再續前緣么?」
當年泰山大會,迫雨手持千血劍,施展絕世武藝,與蒼鷹激戰數百招,被神劍宗眾人得知。依照門規,這千血劍自當上繳,而迫雨也定將被廢掉武功,放逐出門。但離劍與他一番長談,得知他苦衷,於是既往不咎,仍將他留在神劍宗之內,這千血劍也並未取走。
迫雨感激無比,遂誠心誠意向離劍效忠。只是千血劍生性多疑,常常在他心中念叨,要他提防神劍宗的陰謀手段,令迫雨始終魂不守舍,戰戰兢兢。
而神劍宗眾人得知他身懷魔劍,除了離劍之外,人人都目光猜疑,似乎拿他當賊一般。兼之昔日迫雨敗在蒼鷹手上,跪地求饒,成了武林中的笑柄,在門中也多有人以此事嘲弄他。迫雨心中愁苦悲涼,別無依靠,唯有這千血可以傾訴,天長日久,竟將這千血視作生平第一知己,與它無話不談,對它言聽計從。
在他內心深處,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殺了無辜之人,走上了邪路,是以才落得這般下場,最終蒼鷹成了名滿江湖的俠客,而自己卻不容於江湖。每當這念頭一起,他便痛苦萬分,備受折磨。唯有在這千血劍囈語時,他才能麻痹自己,忘卻罪孽,感受解脫。他在逃避嗎?他在沉淪嗎?迫雨全不在乎了。
此時千血劍再提及九狐,迫雨心中砰砰直跳,便又做起了美夢,腦中浮想聯翩,皆是九狐的音容笑貌,不由得沉醉其中。
那占妖使者領眾人走入密林裡頭,東張西望,口中念念有詞,說道:「那邊,那邊!」繞過山道溪流,不多時樹木漸稀,唯有荒石野嶺,詠荒問道:「使者,那藏劍冢二人跑入沙漠了么?」
占妖使者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他說道:「我也吃不準,但這方向有妖魔徵兆,極為險惡,我.……我生平從未見過。」
眾人面面相覷,過了片刻,詠沌沉聲道:「藏劍冢倒不忙在一時,咱們先將那妖魔捉了,助門主以血練功。」旁人皆無異議。
趁著天黑,七人朝西北荒漠走了片刻,只見前頭有一處綠洲,約莫方圓一里,綠洲中有一座兩層大宅,宅子破爛不堪。
宅子前頭,有一女子身穿綾羅衣衫,倚靠在湖邊樹上,正在小憩,她側過臉龐,長發遮面,也瞧不清容貌。
詠洪問道:「這女子便是妖魔么?」
占妖使者點頭道:「不錯,不錯!」但他似乎害怕至極,劇烈顫抖,若非在眾多高手之中,只怕拔腿便跑。
詠沌說道:「四下圍住,莫讓她跑了!」六大高手站住六方,各持長劍,將這女子包圍,詠沌又道:「還在裝睡裝死么?還不快快醒來!」
那女子輕笑一聲,縴手拂面,緩緩站起,只見她容貌艷麗,體態婀娜,當是一漢人女子,她美目流盼,朝六人各望一眼,笑道:「送上門來的吃食,這可怨不得我啦。」
詠洪朗聲道:「我神劍宗不殺無名之輩,你是何方妖孽,還不報上名來?」
那女子說道:「我叫韓霏,來此已有好幾個月,你們也是漢人么,為何對我兇巴巴的?既然如此,我會讓你們死個痛快。」
迫雨心想:「韓霏?韓霏?這名字似在哪兒聽過。」
剎那間,韓霏身上黑氣洶湧,如同海浪般翻卷,她身形脹大,一張臉愈發妖艷,但模樣卻全不像人。那皇則怒吼一聲,劍出妙招,斬了過去。那韓霏伸出手掌,黑影纏上,皇則圈轉長劍,六龍一齊咬下。那韓霏嚇了一跳,身上黑影連動,將六龍擋住,同時喝問道:「你怎會這六龍祥瑞?」
皇則表情兇狠,只是蠻幹猛打,見六龍奈何不了她,一豎長劍,肌肉鼓動,忽然一道紅劍射向韓霏。韓霏更是大駭,尖叫道:「是曙光劍芒!你……你怎會歸燕然的功夫?」雙臂揮舞,團團黑氣將紅劍裹住,兩人相鬥,一時旗鼓相當。
詠沌說道:「池楊,上前相助!」那池楊放聲大喊,撲將上去,兩人一齊夾攻,韓霏武功僅比其中一人強上半籌,如今兩人聯手,她便萬分吃力,再斗片刻,她急道:「九狐,九狐,你還不出手相助?」
迫雨心道:「九狐?」渾身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果然聽那大宅中又傳來一聲柔媚女音,冷月之下,一高大詭異的女妖飄然而至,長發如一條條細蛇,蜿蜒扭動,伴月而舞。迫雨心想:「這是九狐么?她.……她為何成了這般妖魔?」再看她臉龐髮絲,頗有幾分往常形貌,登時心醉神迷,險些落淚。
千血說道:「是她,這鮮血氣味兒,決計是她無疑。這便是她的本體了。」
九狐髮辮陡然伸長,咬向那皇則,皇則劈出數劍,將她攻勢擋下,他體格健壯強韌,直是匪夷所思,縱然被髮辮咬中,依然渾若無事,趁勢反擊過去,九狐也輕描淡寫的化解。她身手比韓霏更勝許多,未使全力,已然佔據上風。
三大長老瞧在眼中,見獵心喜,都想:「生平從未見過這等厲害的妖怪,若真能得手,以此妖血練功,不久之後,門主神功必然大成,果真如此,那獨孤劍魔又何足道哉?」三人心意相同,霎時一齊出手,三道虹光劍弧朝九狐身上飛去。這三人武功皆不遜於皇則、池楊,聯手出擊,威勢如排山倒海一般。
九狐驀然張嘴,口中吐出一團大火,髮辮也伸伸縮縮,噴出一股寒氣,一股火星,只聽「轟」地一聲巨響,真氣炸裂開來,九狐厲聲尖叫,身子急急倒退,已在數十丈之外。詠洪、詠沌、詠荒應變奇快,分三個方位追了上去。九狐雖有滿身邪法,但在這三大頂尖高手圍攻之下,也是節節敗退,接連中劍。
迫雨見此景象,心慌意亂,疼惜無比,聽千血說道:「你心上人遇難了,你該如何是好?她原來並非常人,而是如此可怖的妖魔,你后不後悔,難不難受?」它雖與迫雨相處已久,並無加害之意,但一遇時機,便忍不住擾亂其心。
迫雨想道:「我要救她,無論她是人是妖,我都絕不變心!」
千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它最喜挑撥人心,令人反目成仇,又對神劍宗畏懼憎恨,隱忍已久,此刻得了良機,遂說出計策,迫雨聞言大喜,喊道:「三位長老,且讓我會會這女妖!」
三長老不虞有他,劍招稍有鬆懈,等他上前相助。迫雨手掌一抬,運千血劍的異法,地上九狐血跡驀然浮空,起伏不定。
迫雨來到近處,指著九狐道:「女妖,今夜我要你血盡而亡!」話音剛落,手臂一回,那空中血滴化作數道雄渾掌力,反向三長老飛來,三長老大驚,各自出手防備,但迫雨毫不猶豫,劍光化作紅雷,勢如戾風,在三長老背上各刺一劍,三長老口噴鮮血,各自踉蹌前沖,齊聲怒道:「你這狗·娘養的叛徒!」
以這三長老各自武功,若分別與迫雨相鬥,不到千招,難分勝負。但他們全不疑心迫雨會突然背叛,又全神貫注抵擋九狐口中水火,一時疏忽,竟全數被迫雨重創。
迫雨哈哈大笑,說道:「你們瞧我不起,一直想要殺我,我豈能不知情?既然如此,就莫怪我出手無情了。」
三長老見勢不妙,什麼都顧不上了,忍著傷痛,足下用力,飛速逃開,迫雨想要追趕,但那皇則、池楊同時阻攔,迫雨脫不開身,唯有連使劍招,再與這二人周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