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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山雀啼聲不滅

  飛蠅微微一愣,說道:「金剛不壞體有何缺陷?」


  游靈說道:「她數千年來尋覓寶劍,感悟劍中靈氣,納入體內,融入真氣,調合為一,故而身軀堅不可摧。但正由於此,她身上感知麻木,無喜無怒,不痛不癢,彷彿人也將化作鐵石,活著再無意味。她於是想出法子,將自身部分靈知投入一胎兒體內,由此與凡人有了關聯,只要這胎兒不死,她便能與常人一般嬉笑哀怒。等這胎兒長大將死,她便會將這胎兒帶走,更替靈知,再令那胎兒轉世為人。」


  飛蠅曾聽聞這金剛不壞體有種種害處,以為阿青無知無覺,所有情感皆是喬裝偽飾,卻想不到她竟用此法破解這神功的惡果。


  他想起阿青曾竭力守護李若蘭,令她不受玄秦加害,問道:「若這胎兒死了,阿青也會死么?」


  游靈笑道:「胎兒不過是化身,一旦死去,主人便真成了泥塑鐵象,再無半分情感。有這胎兒,她可隨意施展金剛不壞體,身軀或脆弱,或堅硬,皆在她心意之間。故而她對著胎兒十分疼愛,不忍讓她死了。」


  飛蠅至此恍然大悟,嘆道:「多謝姑娘指點迷津,在下多謝了。」


  那游靈說道:「謝是不用謝的,你陪我說話解悶兒,我很是開心。你本事大的很,若碰上主人,可不許欺負她,還要替我多照看這主人化身。」說罷巧笑嫣然,妙目連眨。


  飛蠅答道:「但求她莫要揍我,我未必傷得了她。」說著收攝心神,還元歸魂,將青山日月劍放回原處。


  他此時已知自己對山海門之恨皆是妖魔陰謀,那蛆蠅潛在自己心中,趁自己糊裡糊塗,暗中迷惑,自己則如痴獃一般聽命行事。眼下回想起來,萬想不通怎會淪落至此。


  但他又忍不住隱隱想:山海門人,各個兒瘋瘋癲癲,害人無數,並無善類。自己將他們殺了,豈非暗合天道?否則為何自己當時竟墮入迷障,無法脫困?

  他不會後悔,但當設法補救。他不知該如何補救,唯有聽從心底那聲音指點。


  可誰又知道那聲音是否為另一妖魔?或有更大的陰謀?


  飛蠅想不明白,但受此人指引,他總算不必再殺山海門人了。恰恰相反,他當設法與阿青聯手,找出贖罪之道。那阿青對李若蘭如此珍惜,自己也當善待於她。


  此時東方升暉,層雲染紅,飛蠅忽聽李若蘭在夢中低聲哭泣,她道:「蒼鷹哥哥,蒼鷹哥哥,你在哪兒?你.……你別拋下我與燕燕。你當年答應過我,說要答允我一事.……」


  飛蠅想起彼時蒼鷹求李若蘭撤離帝台山,李若蘭曾要蒼鷹許諾一事,一旦出口,絕無反悔。他心思一動,知李若蘭未醒,當即傳音入密,問道:「你要他辦什麼事?」


  李若蘭登時淚水決堤,泣道:「我……我求你別離開雪妹妹,不可辜負她一片深情。你快些回來,挽回她的心。」


  飛蠅暗自嘆息,又道:「那位雪姑娘有你這等摯友,算是有福之人。」


  李若蘭說道:「我……我不配,我對不住她。我愛蒼鷹哥哥,卻.……卻又怕他嫌棄我.……我乃喪夫攜女的不祥女子,唯有……唯有他娶了雪妹妹,我才.……我才有膽子求雪妹妹,讓他……讓他納我為妾。我配不上他,我心腸太壞,滿腦子陰謀詭計,我……」


  飛蠅心道:「情之為物,催魂斷腸,世人為求片刻之歡,願受一世之苦,何等愚昧徒勞?」但也憐她一片痴心,安慰道:「你儘管放心,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你的心意。」


  李若蘭滿臉羞紅,小聲問道:「真的么?你會.……你會討厭我么?」飛蠅以心念之術與她交談,直入腦海,李若蘭身在夢中,已分不清說話人是誰。


  飛蠅說道:「你美麗世所罕有,而世間男子皆貪慕美色、永不知足,他得知此事,自會歡喜,你又何必杞人憂天?」


  李若蘭歡呼一聲,猛然坐起,喊道:「真的,蒼鷹哥哥,你答應……」話說一半,見眼前空無一人,火堆已然熄滅,方知自己在做夢。她大失所望,回想那夢境,竟是如此真實,令她如痴如醉,忍不住又哭出聲來。


  飛蠅說道:「姑娘為何哭泣?」


  李若蘭驚羞交加,知道他在洞外守了一夜,結結巴巴的說道:「飛雲大哥,我可吵醒你了?」


  飛蠅說道:「哪有此事?在下一貫醒得早。」


  李若蘭暗想:「他語氣如常,看來並不知情,是了,我在夢中說話,他怎會知道?」稍稍放心,笑道:「我這人愛胡思亂想,睡覺哭哭啼啼的,可讓飛雲大哥笑話了。」


  飛蠅問道:「你傷勢可好些了么?」


  李若蘭稍一運氣,渾身仍無半點勁道。她說道:「那迫雨一掌當真不輕,又遭了那可惡門主一掌,唉,如今傷上加傷,少說也得一月調理,方能復原。」


  飛蠅心道:「她自幼未遇內家名師,歸燕然雖教她內力之道,但這運氣療傷的法門她卻不熟。」他知李若蘭乃阿青化身,此刻有心補過,自然而然便生出照顧之意,於是說道:「我粗通醫理,知道食療法門,你先打坐片刻,我在山中捉些野味,烤來讓你吃了,你胃口一開,傷勢復原更快。」


  李若蘭頗覺虧欠,忸怩道:「我怎能如此勞煩飛雲大哥?」


  飛蠅說道:「出門在外,都靠朋友接濟,姑娘不必見外。」說罷翻山而去。


  李若蘭運勁調息,緩緩調度真氣,但她受傷太重,經脈阻塞,暫時無法打通,用力一大,便疼痛難忍,如此凝神許久,卻聞到洞外傳來肉香。她忽然想起當年與歸燕然遇上奪魂夫人,被她重傷,躲在洞中治傷之事,自己也是這般在安睡洞中,而歸燕然在洞外捕獵燒烤。


  昔日那老實體貼的情郎已然不在,她觸景傷情,鼻子又是一酸。


  飛蠅提著一樹枝走入洞中,樹枝上一隻剝皮烤雞,油膩滋滋作響,熱氣騰騰,李若蘭驚呼道:「這麼大一隻,大哥,我可.……我可吃不下去。」


  飛蠅拔出鬼隕劍,切下一片,用劍刺了,遞到李若蘭嘴邊,李若蘭臉上一紅,心想:「他喂我吃飯,真將我當做小孩兒么?」但飛蠅神情肅穆,不容她拒卻,只得張嘴將肉片吃下,但覺滋味兒鮮美,柔嫩可口。飛蠅又切了幾片,李若蘭當真餓了,一一吞落腹中,見飛蠅又拿劍割肉,忽然撲地一聲,輕笑起來,片刻間便笑得肚子生疼。


  飛蠅問道:「姑娘為何發笑?」


  李若蘭笑吟吟的說道:「這鬼隕劍號稱藏劍冢三大神劍,聽說持劍者喪魂落魄,瘋瘋癲癲,最是害人不淺。如今被飛雲大哥拿來切肉喂飯,這劍上游靈若有知覺,只怕要氣炸了肚皮。飛雲大哥,你不怕此劍報復么?」


  飛蠅說道:「劍靈沒有身軀,自然沒有肚皮,姑娘所言,毫無道理。」


  李若蘭聽他答非所問,偏生一臉嚴肅,更覺好笑,說道:「我知道啦,飛雲大哥比鬼還兇狠厲害,所以這鬼隕劍才奈何不了你,是小妹……」忽想起夢中蒼鷹所言,說道,「杞人憂天,自添煩惱了。」


  飛蠅信口騙道:「此鳥名曰『波斯塗雀』,最有療傷神效。但卻極為罕見,今個兒咱倆運氣不錯,在此碰上一隻,你吃下之後,不久便會好轉,還不快速速運功,繼續療傷?」


  李若蘭生性活潑好動,她蒙飛蠅救了性命,又受他照顧,知他性子森嚴古板,對自己無半分邪念,便已消了隔閡,朝他吐吐舌頭,說道:「真如飛雲大哥說的這般靈驗?我卻不太信呢。」見飛蠅朝自己瞪了一眼,連忙又道:「好,好,我自個兒的身子,我自當愛惜。勞煩大哥替我護法。」


  她吸一口氣,調度丹田內力,往諸經脈中緩緩搬運,剎那間,只覺周身百骸無處不舒坦,似浸泡在暖洋洋的溫泉之中,那溫泉有起死回生之能,淌過何處,何處便復原如初,毫不生疼。她驚訝之餘,停止調理,但那溫泉仍充沛至極。她欣喜萬分,想道:「這『波斯塗雀』真有這等效力?竟好似數個燕然哥哥一般的高手,全力替我治傷似的。」


  如此過了一個時辰,她大笑一聲,翻身躍起,活動手腳,輕盈轉身,歡呼道:「飛雲大哥,你看看我?你那食療法門果然效用超凡呢。」


  飛蠅點頭道:「如此甚好。」


  李若蘭見他無動於衷,暗想:「這人好生嚴肅,我如此誇他,他卻半點也不高興兒,與當年的玄秦好像呢。」念及玄秦,心生仇恨,又想:「這位飛雲大哥為人仁義,與那陰險毒辣的玄秦截然不同,我怎能將這兩人相提並論?」又見仍有半隻烤雀剩下,想起李書秀來,說道:「阿秀姐姐傷勢不知好些沒有?這塗雀有如此神效,咱們便帶給她吧。」


  飛蠅聞言一呆,說道:「你若不說,我倒忘了。」李若蘭甚是自得,笑道:「大哥還是粗心,不及我這小女子心細。」出洞找些樹葉,用溪水洗凈,將這塗雀包裹嚴實,交給飛蠅收著。飛蠅看的暗暗搖頭,只感自找麻煩,但當下卻也拒絕不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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