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要是按照歷史的發展,益州牧劉焉早在去年就先因痛失二愛子而心中鬱郁,又被大火逼遷至成都而心存惶惶,不久后就因背瘡發作而死去,換那蠢蛋劉璋繼位了。
可是由於董卓殘黨被呂布斬草除根,出那毒計賈詡也被收服,亂武長安一事並未發生,劉焉作為漢室宗親,又割據偌大益州,自然極受劉協重視,有意拉攏。
膝下三子皆承其庇蔭,有官職在身,正安然無恙地留在朝廷任職。
劉璋是奉車都尉,劉范是左中郎將,劉誕則是治書侍御史,可謂滿門顯赫。
要是能選擇,燕清自然願意選沒腦子的劉璋作對手,而不是頗有深謀遠慮的劉焉,可惜便宜不可能佔盡,他在滅除短期的隱患時,就註定變動了長遠的格局。
要想換劉璋繼位,也已成了樁幾乎不可能的事:他那倆兄長不死,又如何輪得到他這幼子來繼承?
不過劉焉主動聯合的對象,倒讓燕清十分意外:要知道在四年前,還是荊州劉表親自上奏朝廷,揭發他有擅造天子車具,有圖謀不軌的篡上之心,累劉焉被麻煩纏身,不得不自澄清白。
據史料所言,與劉焉那二子交情甚篤,到一同秘密起事的諸侯,是那西涼馬騰才對。
肯讓劉焉如此不計前嫌,露出與荊州結盟的意象,那這聯盟關係所針對的是誰,就也呼之欲出了。
果然是人怕出名豬怕壯,箭打出頭鳥,因呂布那漸漸顯露出的橫掃天下之勢,使得諸侯人人自危,被迫團結起來,努力將他牽制。
郭嘉搖了搖重扇,神色慵慵懶懶,可惜那月色長袍上還有斑駁血污,叫這份風流倜儻打了份折扣:「不可掉以輕心。荊襄富庶,劉表優柔,好利而無決,有圖而輕兵,怕更想坐山觀虎鬥,暫兩不開罪。只是劉焉確實有幾分手段,假使真被劉焉說成,那二劉盟約締結之日,便是我方撤軍回防之時。」
賈詡亦頷首道:「劉表兵多,劉焉糧廣,等二勢聯手,可取長補短,由劉焉為劉表提供後援,劉表率軍在前作戰,為其抵禦我軍攻勢,不似袁紹與公孫瓚的那般不堪一擊。我等剛拒袁紹,元氣未及回復,兵馬奔波,又極是疲頓。屆時河北各勢趁虛而入,我軍便很是被動了。」
陳宮大膽建議道:「袁紹他營盤穩固,又有箭樓高築,想速攻速決,那談何容易。不妨棄攻營寨,轉攻鄴城,袁紹不敢不回救,等他被逼出寨,即得放棄箭塔優勢,憑主公兵勢強大,武勇無雙,可速擊破,其兵自退也。」
郭嘉搖頭:「此招太險,不宜為之。此時若真下了鄴城,不但尚未穩固的兗州便難以顧及,還得防備公孫瓚、曹操與并州諸勢的夾擊。而劉表若真從荊州起兵,是否回防去救,也將成兩難選擇——去救,則路途過遠,損耗巨大,恐失戰機;不救,單憑伯符一軍,又怎夠抵禦無後顧之憂、可傾全州之力的劉表攻勢?」
燕清點了點頭,補充道:「伯符年輕氣盛,偶有衝動之舉,他與劉表帳中大將黃祖之間橫亘著殺父之仇,倘若復仇心切,行事不夠穩重,那作為主帥,就將給全軍帶來滅頂之災了。」
陳宮嘆道:「原來如此。只是冒著箭雨強攻,不知要折損多少兵將,不如命一大將率輕騎一支,帶上火把乾柴,沿途狙擊那運輸糧草的車列,好叫他們早些不攻自破。」
這個提議得到了一致認同,燕清也笑道:「過會就與主公說,由他決定派誰去。」
又轉而問凝神思索的劉曄:「不知子揚督制的霹靂車,約需幾日能好?」
劉曄回神,毫不遲疑道:「最遲五日,最快三日。」
燕清鬆了口氣,這耗時,與他所估算得幾乎一模一樣:「就五天功夫,還是等得起的。」
陳宮不知霹靂車的厲害,便問:「霹靂車竟會如此克制那箭樓?」
燕清微微一笑,看了眼劉曄,劉曄心領神會,溫聲解釋道:「那臨時搭起的箭樓,皆是木條構成的,又怎吃得住飛石的勁頭?而箭樓上的兵能躲,箭樓卻是沒長腿的,縱使準頭不夠,多擲幾回,就能叫它們分崩離析。」
他們這時還不知道,在青州混得風生水起的周瑜,還即將通過算計袁術,給袁紹來個釜底抽薪。
等負責坐鎮後方的審配死了,前線大軍的糧草還有誰能督促著供應運輸?
不過數月功夫,決心以實際行動來回報燕清與呂布的看重的周瑜,就已毫不含糊地做了幾樁大事。
剛得公孫瓚的任命,空降青州,出任從事時,於實務上周瑜很是低調,雖完成得漂亮,卻並不搶眼,對外也不居功,只稱是田楷指點到位的功勞。
經人一說,就叫原本排斥他到來的田楷對他有了點好感。
等切實接近了,田楷驚覺,周瑜這人相貌偉美,氣質出眾,談吐文雅,知情識趣,深通音律,又是大族出身,滿腹詩學……幾乎就沒一處不好的地方。
等得了田楷的信任,周瑜再運作手段時,就方便多了。
等時機成熟,他就精心設計一番,讓目中無人的田楷與脾氣暴烈的張飛之間發生了激烈衝突,叫田楷勃然大怒,非要把出言不遜,以武犯禁的張飛捉拿殺掉不可。
與張飛同氣連枝的劉備與關羽二人又怎會對弟弟即將遭的大難坐視不理?儘管也有埋怨他太過衝動,仍然在那逮捕張飛的衛兵轟轟烈烈殺到之前,三人一同騎馬出城了。
他們準備先去離得最近的徐州,在風燭殘年的陶謙身上碰碰運氣,也是為避避風頭,假使不成,轉道去荊州投奔劉表,也不是不可。
其實田楷也就是一時間上了火,才放出要殺掉張飛的狠話,其實根本不敢真殺。
這三人皆都驍勇善戰,立下赫赫戰功,武功唯一差些的劉備則與主公公孫瓚是多年同窗,又慣會收買人心,在他擔任相的平原一帶,就獲得頗多民望。
最重要的是,當他們合力時,連武冠天下的呂布都戰得,又豈是他能使喚得動的那些兵卒能擒到的?
假如對方束手就擒,他也沒法狠狠處置;假如對方頑強抵抗,他個做刺史的連管教下屬都做不到,不是得顏面掃地?
他們直接被逼走了,反而叫騎馬難下的田楷由衷地鬆了口氣。
回頭若是主公問起,人都擅自跑了,明擺著是根本沒將主公放在眼裡的狂妄,豈不是讓他想扣什麼罪名,就扣什麼罪名?
田楷專心跟試圖與他爭奪的袁譚暗中較勁,周瑜則一邊籌備著曹操到來后的應對,一邊密切關注著鄴城的動靜。算準袁術起兵、公孫瓚接應部隊到達的時日後,確定這事能成了,周瑜才修書一封,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燕清。
又給好友孫策寫了封信,紙上只寥寥幾字:事將成,伯符能來接瑜否?
等痛失愛馬的曹操鬱悶地帶著一千多人,秘密抵達青州境內,跟得他命令,事先尋由領兵外出,實在這等候的夏侯惇會和之後,第一時間就派人傳信回前線的曹仁等人,命他們看準時機,脫離戰場。
非是因為袁紹的敗亡已成定局,而是公孫瓚終於按捺不住,要出兵助苦苦支撐的袁紹一臂之力了。
之前是為拖延這兩勢對戰的時長,給奪下青州爭取更多的時間,曹操才需要把他的大部人馬也搭上去,暫時做被跟袁紹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蚱蜢。現在自然沒這必要了。
周瑜的計劃,曹操也是被蒙在鼓裡的一員,自然不知公孫瓚之所以忽然態度大變,願意淌一淌這趟渾水的原因。而他的去信還在半路,折損不少人馬,一臉暗沉絕望的曹仁,也被李典和于禁給喊醒了。
李典一聽那銀鎧將領騎的是主公愛馬絕影時,總算明白了曹仁之前的發狂,也是大吃一驚,唯恐曹操已遭遇不測。
但他轉念一想,又質疑道:「若主公遭其害,呂布豈有秘而不發,丟棄這足叫我軍軍心大亂的上好把柄不用的道理?追隨在主公身邊的那一千部曲,皆是精銳,加上主公戰法高明,要想讓他們全軍覆沒,不留一個通知我等此般噩耗之人,那無善戰之將、十倍之兵,是斷無可能做到的。」
曹仁這時也漸漸回過神來了:「若是如此大股兵力的調動,不可能徹底瞞過周邊的耳目的!」
于禁道:「這馬來得蹊蹺,但主公應是無恙的,將軍且耐心等待消息,等主公入了青州,定會傳信於我等。」
曹洪也沉聲道:「莫忘了六年前,袁術小兒還曾捎來主公死訊!當初若真聽信了那奸賊的話,我等早無顏面面對平安歸來的主公了,前事尚在,你便又要重蹈覆轍么?那才是萬死難贖之罪!」
別看于禁與李典皆表現得鎮定自持,其實對曹操是否安然無恙一事,他們也不甚篤定,但作為代曹操行統率一事的主帥曹仁要是陣腳大亂,才是全軍的滅頂之災——外有呂布虎視眈眈,內有袁紹妄圖吞併。
曹仁被他們勸動,為之前的發狂舉措極感懊悔羞愧,卻也徹底冷靜下來了。
于禁擔心的,是呂布恐怕確實有這能耐,畢竟他當初可是能將幾萬人馬都來個瞞天過海,不聲不吭地就從揚州調到了豫州,一邊讓手下做出他還繼續在揚州邊境活躍的假象,一邊蟄伏不動,就等著強襲兗州的時機到來的。
不過青州冀州,不比揚州豫州,可不是呂布的地盤,想要悄然入境,兵馬少些,倒不是不可能,但十倍是整一萬,又怎麼可能完全瞞得過沿途崗哨?
要是燕清聽到他們談話,定要回一句,的確不可能。
瞞過崗哨還是次要,重點的,只憑一萬人,又怎麼可能堵得住曹操?連哪條是曹操秘行軍時會選的,都不可能知道。況且曹操的流星馬探也不是吃素的,要讓他察覺,只怕就要偷雞不著蝕把米。
燕清只後悔自己一時疏忽,忘了將「黑毛」原屬曹操的事說予呂布聽,好讓他在陣前搦戰時將這事大喊出來,要能動搖一下曹軍,也是穩賺不賠的。
燕清問:「那張郃歸降一事,諸君認為如何?」
只見他們對視一眼,微微一笑,異口同聲道:「可信。」
在顏良文丑相繼被斬之後,還拿陣中大將去賭呂布信不信,本身就是很不可理喻的行徑。
況且張郃離去前的所作所為,也傳到他們這邊來了。袁紹要真有那胸襟氣度,為了配合詐降,連被屬下當眾痛罵一通都樂意,那就不會落得今日處境了。
等諸事議定,燕清帶著眾人商討出的結果,去尋呂布時,剛巧就在半路撞上了剛沐浴完,神清氣爽的他。
呂布自知方才險些惹禍,在眾目睽睽下,不再動手動腳,而是一臉深沉地隨燕清回到帳內,又一本正經地聽著彙報,一項一項地通過。
燕清念完最後一條,忍不住笑了一笑。
呂布的神魂一下就被那小小的揚起弧度給勾走了,忙問道:「重光在笑甚麼?」
燕清笑盈盈道:「清不過是認為,早些年付出的辛苦,總歸是值得的。」
要沒有坑蒙拐騙,呂布麾下又哪兒來現在的人才濟濟?
謀略方面,有郭嘉賈詡徐庶陳宮魯肅這些頂尖謀士撐著;武將方面,又有高順張遼孫策太史慈甘寧徐晃等等;而夾在中間的文武雙全,還有個美周郎。
等新一批人才培養出來,徹底充盈了內政方面,他就真可以退居二線,好好鬆快鬆快了。
他心裡放鬆,不經意地就被呂布給掏出了話,說出等大事一了,要換個清閑職務的念想。
結果呂布非但沒表示惋惜,也沒想挽留,而是微微頷首,輕笑著建議道:「如此正好,布現還缺個可心的夫人主持中饋,以重光之能,只需委屈一下做女子打扮,就定能勝任……」
燕清猛一激靈。
他哪裡聽不出來,呂布根本不是隨口說說就罷,而是假裝玩笑,其實正兒八經地探他口風,趕緊表示敬謝不敏:「主公這玩笑,卻實在太過了。清為男子,怎能有悖倫常,去做甚麼夫人?未見主公一統天下,足登大寶,清又如何有那情致去享甚麼清閑。」
比起這讓他萬分恐懼的選項,上一輩子班都是美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