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避世
倆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曹習文只覺得自己的腳如同灌了鉛一樣,再難支撐下去的時候,葉茵終於驚喜地叫了一聲。
「謝天謝地,可算走到頭了!」
曹習文定睛一看,暗幽幽的密道前方居然是個盡頭。
「哪裡有出口,我怎麼沒瞧見?」
葉茵不答話,朝牆上的一個凹陷處使勁按了下去,然而終究是力氣小,那牆壁巋然不動。
「你且讓開,我來。」
葉茵看曹習文背著太子妃騰不出手,還想說你能怎麼辦,曹習文已轉過身反腳踢去,牆壁內側發出「沉悶」的一聲,似是觸動了什麼機關。緊接著,牆壁向左移開了去,露出一個出口。
「真有你的!」葉茵一喜,先探頭鑽了進去。
曹習文心想,這密道果然隱秘,莫說入口就已經掩藏得那麼好,即便有人誤打誤撞入了密道,走到這裡怕是也不會想到出口會藏在牆壁后。挖這條地道的那個什麼佑伯伯的心思,大約跟那個葉知秋差不多。
仨人小心地出了洞口,發現居然是在一間茅屋裡,屋子顯然已經廢棄了很久,寂靜得讓人覺得心裡發毛。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貓頭鷹的叫喚聲,葉茵聽著害怕,又好強不想被曹習文看出來,故作鎮靜道:「也不知這裡是什麼地方了,咱們別呆在這兒了,趕緊出去瞧一瞧。」
出了屋子,才發現這是個不大的村落,這屋子恰好是在村落的最邊緣,無人居住。
雪勢依然不減,泛著暗藍色的雪光映得三人臉上鐵青一片。
忽然葉茵指著曹習文身後「哎呀」了一聲。
曹習文以為有野獸尾隨,急忙轉身看去,發現身後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
葉茵指著曹習文的腳下:「你看!血!」
曹習文趕緊放下太子妃,這才發現雖然她昏迷尚未醒來,白色的袍子上卻布滿了一道道的血漬。
「這……這是哪裡受傷了?我一路都是小心護著,應該沒撞到哪兒啊。」
「大約,不是撞到了哪兒。而是……」葉茵緊皺了眉頭,指了指朱芷潔的肚子。雖然她還是未出閣的姑娘懂得不多,但她看見血跡只在腰下的衣袍上有,上半身卻半點也無,所以有此猜測。
「那該怎麼辦?」
「我哪裡知道這種事啊。」葉茵也覺得棘手了,她看了看四下,遠處似乎還有一處農莊亮著點微弱的燈光。
「要不咱們去那裡敲門看看,至少今晚咱也得先找個落腳的地兒吧。」
「好!」曹習文小心地扶起朱芷潔,朝那亮光處挪去。
倆人起先已是都累得走不動了,看到暗夜中的一點豆亮,頓時來了精神,腳下也輕快了一些。
葉茵趕在前頭,走到門前叩了幾下。
「有人嗎?」
屋裡傳來一陣窸窣聲,似是衣衫摩挲,緊接著窗邊似有人影掠過,然後就沒了動靜。
「有人嗎?」葉茵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感覺屋內是有人的,如何不應聲?
忽然她聽到一陣竊竊私語聲,似是
有人在交談。
「她在問有沒有人。」
「當然要說沒人。」
「那你去告訴她沒人,讓她死心?」
「我怎麼能說,我說了就說明屋裡有人啊。」
「有道理,那咱就都不說話。」
葉茵覺得好笑,這要裝沒人也裝得太不像了,眼看這大雪天都快把人凍僵了,無論如何都要敲開門避避風雪才行。
「我們是路過的,遇上大風雪無處可去,還請行個好,讓我們避一避吧?」
這時,曹習文背著朱芷潔也到了門口,見葉茵還站在那裡,有些奇怪。
「怎麼了?這戶人家不肯開門么?」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明明聽得有人在說話,卻就是不應聲。」
曹習文放下朱芷潔,道:「我來試試!」
他攢緊拳頭對著那門一通捶,又扯著嗓門大喊道:
「我們幾個只是路過,絕無歹意,只消讓我們捱過這一晚,明日一早一定離開,請開個門!」
曹習文敲門的勁兒可比葉茵大得多了,幾捶下去,門被震得亂顫,連門口懸著的幾串大蒜都被震到了地上,嚇得門裡的人慌忙喊了起來。
「沒……沒人!屋裡沒人!」
「對!沒人,你們趕緊走吧!」
葉茵見狀有些惱了,這不是當面瞎掰么?她剛要發作,曹習文卻攔住她道:「算了……既然是不願意,也不要勉強,畢竟是別人的家。不肯收留怎可用強?這邊兒上不是還有別的農舍么?咱們換一家試試。」
葉茵見他這樣勸,只得強忍住火氣轉身想要走。
忽然,朱芷潔努力睜開眼睛,以微弱的聲音說了一句:
「兩位太妃……救我。」說完便又昏了過去。
曹習文與葉茵都聽不懂她這一句話是何意思,過了一會兒卻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只見兩個老婦人一人把著一邊的門板,小心翼翼地看著門外。她們只瞧了朱芷潔一眼,便異口同聲地驚叫了一聲:
「果真是她!」
「姐姐,怎麼辦?咱們躲在這裡的事兒暴露了!」
「什麼怎麼辦?趕緊先把人藏進來再問緣由!還有,你怎麼又喊我姐姐?你比我還大兩歲!」
「我是比你大,但我看著比你年輕啊。」
曹習文一見倆人都開了門,哪裡還能錯過,抱起朱芷潔喊了一聲:「叨擾!」便一頭扎進了屋子,葉茵見狀,緊隨其後。
兩個老婦人生怕動靜鬧大,急忙關上了門,還牢牢地把門栓給搭上。
「咦,姐姐你看,抱著太子妃的不是太子!」
「當然不是太子,太子哪兒有這小夥子健壯又養眼?」其中一個老婦人好像忘了方才的害怕似的,居然朝曹習文笑了笑。
曹習文和葉茵越發驚疑,這兩個農婦模樣的人怎麼會一眼就認出了太子妃,而且聽言語間明顯還與太子相熟,難道真的是朱芷潔口中太妃?
「老人家,快幫我們看看吧,我這位姐姐身子上流血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老婦人瞪著葉茵問道:「她是你姐姐?你也是碧海過來的?」
另一個老婦人插嘴道:「那可不一定,萬一是和你一樣非要開口喊別人姐姐來顯得自己年輕呢?」
「可是……」
曹習文見兩個老婦人之間喋喋不休,忍不住插嘴道:「救人要緊,其餘的事咱之後再說可好?」
「好是好,可太子妃這模樣我們也沒辦法啊。」
「為何?」
「她這是快要生了,我們又沒生過孩子,如何知道該怎麼辦?」
「這……」
曹習文與葉茵對視了一眼,也是束手無策了,想不到這一路背來,居然背出個臨盆在即。
「那這莊子上,可有穩婆?」
「我們哪兒知道?我們昨日才住過來的。」
曹習文想了想,對葉茵說:「這樣吧,我出去問問莊子里的人,看看能不能請到穩婆。」
話音剛落,那倆個老婦人又異口同聲道:「不許去!」
「為何?」
「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在這裡!」
葉茵怒了:「幫忙又不幫,我們要去找穩婆又不讓找,你們就眼睜睜看著她在這兒憋死嗎?」
「那有啥辦法?我倆當初就跟她說過,想要活得久,就別生孩子,她不聽吶。」
「對,她不聽。」
兩個老婦人一唱一和。
葉茵不耐煩與她們胡攪蠻纏,轉身對曹習文說:「別管她們,你只管去請,我在這裡看著。」說著故意提高聲音道:「順帶告訴莊子里的人,有兩個陌生的老太太住進來了,讓他們來認識認識新街坊。」
曹習文「嗯」了一聲,就要拔腳出門。
那倆個老婦人頓時急了,一個開口罵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怎麼恩將仇報?說好就是進來避一避風雪,現在怎麼還要把我們的事兒給抖出去?」
另一個卻緊張兮兮地勸道:「姐姐,要不然你就幫幫他們吧,也省得咱好容易逃出的宮,卻稀里糊塗在這仨人手裡壞了事兒。」
葉茵一聽,忙轉了笑臉問道:「你們有辦法了?」
「那當然,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么?我姐妹倆雖然沒生過孩子,可想要把孩子給拿掉,那可是在行得很呢。」
曹習文一聽急了,「不可!我們是想找人幫忙接生,怎麼能把孩子拿掉!還請老人家無論如何幫幫忙,替我這朋友的媳婦接生一下,我曹習文感激不盡!」說著,便單腿跪了下來,言語甚是誠懇。
李重延已死,惟有他媳婦肚子里這點骨血了,若再不替重延保全,如何對得起他生前的託付!
被喚作姐姐的老婦人見曹習文出言懇求,笑眯眯地說道:「好,好,你比那個沒家教的野丫頭要懂禮貌得多,你既然這麼誠心誠意地求我,我就幫你一把。」
葉茵雖然性子刁蠻,但因父親是禮部尚書,說到禮教如何能不知,如今卻被譏諷為沒家教的野丫頭,當下紫了麵皮便要反唇相譏,卻被曹習文呶嘴示意,這才強壓下性子,半信半疑地回了一句:「你真的會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