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奢望
玲姐看我情緒不對,就讓我先回學校了。
岑辭那張冰冷的臉還在我的腦海里盤旋,這種滋味很難形容。
當時看到他的時候,我真的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他看向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說什麼都是錯的。
可我越是沉默,岑辭就越生氣。
我和他好像一個死循環,越纏越緊,越理越亂。
漸漸的,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讓他怎麼宣洩這些怒氣了。
我掏出手機捏在手裡,雙手攥緊不停的發抖。
有種前所未有的衝動,我竟然想打電話給岑辭。
我想問問杜清雅是不是沒事,也聽到他的聲音,以此來判斷他是不是生氣了。
想著,聽到噠一聲,口袋裡的筆掉在了地上。
我立即見了起來,擦了又擦,確定沒事才安心的準備塞回袋子里。
握住筆頭的手一頓,蔣鴿的話就衝進了腦中。
我的是銀灰色,岑辭的是黑色。
不知怎麼的,我的手竟然已經編輯好了簡訊準備發給趙亦辰。
指尖在發送和取消之間來回的徘徊著,內心也跟著來回的動作糾結著。
最後乾脆眼睛一閉,點到什麼就算什麼。
我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盯著界面,上一次和趙亦辰說話還是軍訓的時候,他問我累不累,我簡單的回答之後,趙亦辰發了一個笑臉。
趙亦辰和趙冪就像一對活寶,總是嘻嘻哈哈的,但是他那雙眼睛卻能第一個看穿我,他說話的時候總能很巧妙的避開我的窘迫。
他其實很聰明。
我整個人像是靜止在步行道上,雙眼死死盯著手機,一分鐘兩分鐘……
等待是難熬的,周圍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最後彷彿周圍只剩下我一個人。
信息送達的聲音,短暫而急促。
還沒有完整看到趙亦辰的回答時,我心底泛起從未有過的情緒。
期望和幻想。
我的心是騙不了人的,帶著一點點竊喜,我想我是希望這支筆和岑辭能扯上關係。
趙亦辰說他並不知道筆的事情,就問我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腦海里尤其記得這一天,所以很快就發送了簡訊。
我像個傻子一樣,一手握著手機,一手來回擺動著較快步子往前,似乎這樣就能快一點知道答案。
趙亦辰回的很慢,不知道是不是有時差的緣故,一直到我快要進校門才聽到叮的一聲。
我迫不及待的點開信息。
「我進你房間時,岑辭正好出去。出事了嗎?」
我把趙亦辰的消息反反覆復的看了三遍不止,確定自己沒有漏掉每一個字,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我一直以為是趙亦辰送我的禮物,居然是岑辭送的。
看完消息,我的心口像是炸開了一個洞,抑制不住的情緒全部涌了上來,我仰著頭看著天空。
從玲姐的店裡出來的時候,我還覺得天色轉陰,處處厚雲,遮蔽了所有的陽光。
但是此時,我的雙眼卻被耀眼的陽光刺得睜不開,臉頰感受到的全部都是灼熱感,還有……濡濕。
以前,我哭是因為我痛,滿身的傷痕讓我除了哭就是求饒,後來我哭是因為我的無奈,生活總是處處為難我,我所有的堅強全部耗在了如何活下去。
而現在,我哭著哭著卻扯動起嘴角,曾經忘記的笑容弧度此時漸漸在嘴角展露。
我居然想笑?
無論我怎麼忍住這不該有的笑意,我還是閉著眼睛笑了出來。
從學校走出來的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神經病啊,站在路中間笑。」
我立即捂住了嘴,咧開的嘴角還沒及時收回。
原來這就是笑的感覺,正好。
可是我為什麼要因為岑辭笑?
我快步向前,跑進宿舍,一條是回自己宿舍的路,一條是去岑辭宿舍的路。
我毫不猶豫的踏上樓梯,一口氣上了三樓,站在門外卻又膽怯了起來。
我有什麼資格來找他?
在我猶豫的時候,蔣鴿拉開門正要出來。
「如塵,你是找我還是找……」蔣鴿指了指身後岑辭的空位。
我抿唇,指了指蔣鴿,「你。」
蔣鴿應了一聲就讓我進去。
「我們這除了岑辭之外,都有點亂,你就坐他的位置上。」
蔣鴿拉開岑辭的椅子,讓我坐下。
我開始有點不敢,還是蔣鴿拽著我坐下的。
只要和岑辭有關係,我都容易發慌,哪怕他根本不在我的面前,我卻覺得此事周圍都被他包圍著。
我局促不安的低頭看著手指,緊張的時候就會把十根手指撥弄的發紅髮脹。
蔣鴿沒有問我來幹什麼,或許是知道了我根本不是來找他的。
宿舍里的人只是微微和我打個招呼就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蔣鴿和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從社團的事情到學校的趣事,我壓根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我盯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從這頭一直落到了那頭,然後漸漸的消失了。
噔噔,頭頂的燈閃爍了一下亮了。
我才發現我從白天等到了晚上,而岑辭依舊沒有出現。
聽到腳步聲,我立即抬眸望著宿舍門,看到的卻是蔣鴿從門外走了進來。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麼樣子,但是蔣鴿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如塵,你是來找岑辭的對吧?」蔣鴿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問了。
我不敢說話,怕別人聽到,只能微微點頭。
「岑辭他……剛才發消息給我,他不回來了,應該是陪女朋友去了。」
蔣鴿有些不好意思的傳達著消息,還想掏手機給我看,深怕我不相信似的。
我的十指糾纏的越來越緊,牙齒也咬著下唇,用力咬下一塊死皮,立即就有腥甜躥進了嘴裡。
苦苦的,想咽下去,卻發現喉嚨都噎住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也算正常,杜清雅這樣,岑辭都不離不棄的一定是真愛了,我看岑辭就是奔著娶杜清雅去的。」
蔣鴿遞了一張紙巾給我,點了點我唇角。
我擦了一下,咬了一口死皮而已,竟然出了這麼多血。
「真愛?」
蔣鴿的話像是對我的當頭一棒,敲得我無比的清醒。
我為什麼要來這裡?
我的存在本來就沒有任何意義,我在奢求什麼?
我連恨和不恨都處理不好,居然敢來這裡。
頓時,我簡直像個笑話,還杵在這這麼久,連自己都想自嘲了。
蔣鴿拉著凳子坐在我面前,「反正我估計這個世上沒什麼事情能讓岑辭放棄杜清雅了,岑辭他呀……」
我猛地起身,椅子向後一翻,咣當一聲倒在地上。
原本安靜的宿舍里空氣都快要凝結,目光一致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對不起。」我扶起椅子,轉身就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轉了回來。
我的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將我最珍愛的筆就躺在了岑辭的桌上。
「如塵,你……」蔣鴿看著我來去的身影。
「別告訴他我等他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這麼……」不要臉。
我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完了最後三個字。
許如塵,你真的很不要臉,你有什麼資格出現在這裡?
你連等他的資格都沒有。
你欠杜清雅!欠岑辭!一輩子都還不清!
我一遍一遍在心裡痛罵著自己,我把最後的希望和聯繫放回了岑辭的桌上,我害怕自己真的會越想越多。
我越是靠近岑辭,我就越明白那些被恨意堆滿的地方,還有他對我的好。
我寧願他打我罵我,卻越來越害怕他對我好。
他也許是心情好時的施捨,可對於我而言卻想留住的美好。
岑辭的好越來越多,我越來越奇怪,我還怎麼償還欠下的一切。
怎麼告訴自己岑辭和杜清雅到底有多登對?
怎麼辦?這麼辦?
我反覆詢問著自己,快要把自己逼瘋。
這天起,我沒有再見到岑辭,刻意避開音樂社他出現的時間。
我還奢侈的去文具店買了一支筆替代之前的筆,但是選來選去還是拿了一支顏色一樣的筆。
我依舊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在口袋裡,就當曾經那支筆還在。
我在上課兼職排練的時間中安然度過了幾天。
告訴自己,這一切其實只是自己太希望別人關心自己產生的幻覺而已。
只有這樣,我才能看淡一切,回到老鼠洞里安然躲藏度日。
直到我站在後台,緊張和害怕交織著,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
「怎麼說話都開始打顫了?」蔣鴿擔憂的看著我,「如塵,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沒事。」我臉色蒼白,就連唇上一點點血色都褪去了。
我很緊張,另外就是病了,只是誰也沒有告訴。
手臂上的傷口復原的不太好,校醫說還是有點感染的趨勢,讓我儘快去大醫院看看,我求了半天校醫才肯幫我簡單先處理一下傷口。
誰知道下午我就開始渾身發冷,我熬著去打工,滿心期待著比賽。
我一定要贏,只有這樣才能拿著錢還清楚媽媽的債。
「有點冷。」我瑟縮了一下。
蔣鴿立即摸了摸的額頭,「怎麼又發燒了?是不是傷口發炎了?」
蔣鴿要看我的手臂,我躲了一下。
「我沒事,我一定可以的,蔣鴿你知道的,我真的很需要這筆錢,不然的話,我傷的不止是手臂,我求求你。」
蔣鴿為難的看了我一眼,隨即看向身後的林曦他們,「看我幹什麼?趕緊想辦法?」
幾個男生都沒有主意。
林曦站了出來,「你說關鍵時候要你們有什麼用?」
林曦從自己包里拿出一張退燒貼,直接撕了貼在我額頭上,然後從另一個男生頭上拿下一根紫色頭帶,戴在了我頭上,頭帶寬度正好壓住了退燒貼。
頓時我就覺得好舒服,整個人都舒了一口氣。
「你這臉色太難看了。」林曦有從包里抽出一支口紅,在自己指腹上沾了一點,伸到我唇邊。
我往後退了一點,看她是好意就沒有再躲。
她在我發白的嘴唇上摸了一點口紅。
「真好看。」林曦脫口而出,又輕聲一咳,「我可不是誇你啊,你要是唱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
「謝謝你,林曦。」我垂首,發覺林曦其實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許如塵到你了!」
聽到我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氣向外走去,在門口和正要進來的人打了一個照面。
我頭撞在他肩頭,一陣發暈。
我抬頭望著來人,是岑辭。
被汗水浸濕的髮絲貼在臉頰上,眼鏡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對著我喘氣,我被他的氣息包圍著,只能獃獃望著他。
平復多日的心又開始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