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諷刺的事
杜清雅說全部都要的時候,我的筆尖在本子上劃了一道長長的痕迹。
一路劃過去,筆尖最後戳在了手指上。
「你不肯嗎?」
杜清雅的聲音像是桌上的冰水,從裡到外都能感受到寒氣。
我盯著她手裡的菜單,為難道,「不是,我……我沒有那麼多錢。」
杜清雅輕笑一聲,周圍的人時不時投來目光。
她指著我看向自己的朋友,笑道,「呵呵,我告訴你啊,他不說我都忘記了,他是小三的兒子,帶他回岑家也不過是面子過不去,打心眼裡都沒有承認過他,人家恨不得餓死他。」
杜清雅的朋友尷尬的看著我,有點不好意思。
「清雅,要不然咱們換一家吃吧。算了,你也別為難這個小帥哥了。」
杜清雅的朋友開玩笑似的開口,想化解此時有些異樣的氣氛。
「憑什麼!」杜清雅的聲音拔高,更加吸引人,她拽著我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杜清雅抽了張紙沾了點冰水,然後當著我的面開始擦自己嘴角的肌膚。
很用力的擦拭,我甚至能聽到紙巾用力拉扯肌膚的聲音。
杜清雅粉色的指甲因為用力開始充血,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扯下來。
她輕聲道,「許如塵,看到了嗎?看清楚!」
我的領子被她拽著,逃脫不開,這才看清楚杜清雅的臉頰。
曾經的校花,那張多少女生都羨慕的臉,唇角旁的肌膚上卻留著幾顆清晰的牙印痕迹。
像是刀刻上去的恥辱,將我和她都拉回了那個夜晚。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只為了讓我和她聽見,「醫生說那個男人咬得太深了,如果去整容的話,恢復不好就會嘴歪,所以我只能永遠都化妝,一層又一層的粉遮蓋我的恥辱,你以為真的是你一句對不起就能化解的嗎?」
「對……」對不起三個字最後被杜清雅一杯冰水潑來全部都散了,淡了。
我驚得一動不動,但是一想,這都是我該受的。
「你知道我看到你這張臉的時候,我有多恨嗎?憑什麼要我忍受這一切?而你卻完好如初的站在我面前?我居然還曾經誇你好看,多諷刺啊。最後我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杜清雅擰了一下我的臉頰,恨不得在我的臉上也擰出一道恥辱的印子。
杜清雅的朋友有些驚愕,回神之後立即起身拉開杜清雅,「你瘋了?你在幹什麼?不是剛才還好好的嗎?」
杜清雅的朋友開始質問杜清雅,杜清雅卻一臉的瘋狂的瞪著我。
我低下了頭,然後臉上的水漬一滴兩滴的往下掉。
冰水不再冰,真正冰冷徹骨的是杜清雅的目光。
「幹什麼?在我店裡耍瘋嗎?你愛吃不吃啊,我可伺候不起你這樣的客人,就算是服務員也有尊嚴的!」
玲姐衝過來護著我。
看到玲姐擋在我前面,我立即開口解釋,「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你是沒是!有事的人是我!是我!」杜清雅指著我,說出了她從來沒有用過的字眼,「賤種!小三的賤種!」
我捏緊了手裡的本子,鼻子像是被人捂住一般,只能用嘴開始輔助呵氣呼吸,深吸一口從喉嚨一直嗆到心口。
嗆得眼睛發疼,我抬頭看向杜清雅,我重複著三個字,「對不起。」
整個餐廳都充斥著賤種這兩個字。
那些人投來的目光,我不敢再去揣度,我太害怕看到那些人鄙夷的目光。
滴滴答答的淚水和臉上的冰水一起落下。
我哭不是因為我的悲哀,而是因為我把一個曾經那麼好的女孩逼瘋了。
她的人生曾經像是含苞待放的鮮花,嬌艷欲滴。
她害羞時會抬手綰髮,開心時會托腮大笑,難過時會靠著她愛的人,她的人生曾經是我最羨慕的。
而我卻讓這朵花染上宛如墨汁一般的黑色,怎麼洗都褪不去。
嘭的一聲,我整個人都僵的一顫,我看著推開玻璃門的岑辭。
現場很混亂,杜清雅又哭又鬧,有人責備有人低語。
我只是僵直的站著,因為岑辭冷淡的目光,讓我掛在眼角的淚水都開始凍結。
「走。」岑辭摟過杜清雅,帶著杜清雅向外走。
我能感受倒岑辭帶著恨意的責備目光。
「你為什麼要幫他!」杜清雅歇斯底里的開口。
杜清雅掙扎的時候,好幾下都打在了岑辭的身上。
岑辭沉默不語,眉頭深鎖,忍受著這一切,他對杜清雅不單單是喜歡,已經到了縱容的地步。
杜清雅掛著兩行清淚,哀怨道,「你原諒他了?不然你為什麼會幫他?你為什麼不打他!」
「別鬧了。」岑辭的能耐到了一個臨界點,說完卻又後悔似的安撫她,「清雅,我們先離開這裡好嗎?」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岑辭,他幾乎是在哀求,像是精疲力盡的語氣,一半安撫一半無奈。
我開始有些明白蔣鴿為什麼要用一言難盡來形容岑辭和杜清雅。
「清雅,你打我吧,對不起。」
我情願代替岑辭忍受這一切,我一直都想努力償還自己欠他的,卻發覺自己越欠越多,怎麼還也還不清,還傷害了別人。
明明這些都不是我要的,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讓開!」岑辭咬著憤恨的擠出兩個字,用力的推開了我,扶著杜清雅離開了店裡。
我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我和岑辭之間,一直有一個距離,曾經我覺得我離他很遠很遠,到了大學后,我開始覺得自己離他好像並不遠。
但是忽近忽遠的距離,就像是他陰晴不定的心情,對於我而言每一次的改變的都是狂風暴雨。
蘇遇說的太對了,我的心情乃至人生都被岑辭左右著。
忽上忽下,忽冷忽熱。
他難過,我更難過,他開心,我替他開心。
「如塵,你沒事吧?」玲姐走到我身邊安慰我。
「玲姐,對不起,都是我搞砸了。」
我像是尋找一個借口開始痛哭,我一直對玲姐說對不起,說到後來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說的了。
玲姐聽了嚇了一跳,拉著我去了後巷。
玲姐像個過來人一樣,「如塵,你父母的錯怪你有什麼用?你說你自責有什麼用?你不要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和你父母一樣悲哀。」
「玲姐……我,沒有人生。」
我沒有人生,從起點到終點都不是我能決定,要是能決定,從我被打得扔在牆角那一刻我就會選擇摁下暫停鍵。
至少這樣就不會有後來那麼多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