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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全部都要

  原本還有十個人的排練室,因為岑辭一句走吧,帶走了林曦,林曦又喊走了一群人。


  蔣鴿尷尬的開口,「哎,你們等等。」


  整個教室只有蔣鴿和蘇遇還站在我身邊。


  我的雙手捏緊了話筒,發現手心的汗讓話筒都變得濕滑起來,感覺快要握不住了。


  「許如塵,你別忘了我說的話!」蘇遇站在音響旁邊摁下暫停的按鈕。


  我看著蘇遇,心裡也很急,越是著急我的呼吸越是急促。


  蔣鴿走到了我面前的幾步之遠,兩手在胸口來回揮動著。


  「如塵,深呼吸,我和蘇遇都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我呼吸一窒,相信我?

  「你們……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對我這麼好?

  我鼻子發酸,跟著蔣鴿的動作深呼吸。


  「想想那天晚上,你趴在桌子上唱歌的情景。」蔣鴿高聲道。


  「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真的很痛,而這一身的痛來自於我唯一可以依賴的媽媽。


  她曾說我來著這個世上所有的罪過都是自找的,而她因為生了我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可是……


  那天晚上卻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個晚上。


  我第一次靠著一個人傾訴著我所有的感情,我多想告訴他我也是個人,我也是有感情的。


  他覺得受傷可以找我發泄,而我卻連一個可以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我還想告訴他,他是唯一一個讓我靠著哭泣的人。


  那天晚上是痛苦的,痛到最後卻讓我觸及到了不用吃糖就能感受到的淡淡甜意。


  再去回想那天晚上,揮不去的卻是岑辭的臉,而不是滿手的鮮血。


  音樂再次響起,我的目光轉移到了剛才岑辭坐的那張椅子。


  地上還有他離開時拖拽的印子,九點的陽光,溫暖的剛剛好,卻連一張空曠的椅子都照不亮。


  「總認為這個世界,沒有我無所謂……就別抱緊我,別安慰我,就放棄我,讓我繼續墜落……心已破碎的我,該要如何振作,一身的防備,只想躲進個角落……」


  窗外的風吹起了一層薄紗似的床簾,帘子的滾輪在窗盒裡吱嘎一聲拉到底,窗外站著幾個人。


  是林曦他們。


  我的目光搜尋著想要看到的那個人,他卻不在。


  「你們不是都走了?怎麼趴在這裡偷聽?」蔣鴿驕傲的走了過去,「現在相信如塵是王牌了吧?」


  剛才說我不會唱歌的林曦彆扭的看著別處,「你以為我想聽啊,還不是岑辭叫我們站在這裡等的,然後聽到聲音就過來看看唄,咦?岑辭呢?」


  大家轉首一看,「剛才還站在我身邊的,會不會是整個音樂社就岑辭唱歌特別難聽,聽到許如塵唱歌自慚形穢跑了吧?」


  好像所有人都聽過岑辭唱歌,每個人都說他唱歌難聽。


  真的難聽嗎?

  我竟然開始好奇了起來。


  林曦輕輕咳了一聲,撩了一下頭髮看著我,之前的氣焰也下去了。


  「許如塵,唱得不錯,就是起調搶拍了,多練練。」


  「林曦,你這叫夸人嗎?你就說整個音樂社就屬你長歌最好聽唄。」


  大家大聲笑了起來。


  清風呼呼吹著,紗簾還在飛。


  我的心也頓時輕鬆了不少,輕飄飄的像隨著紗簾在飛。


  蘇遇站在音響旁對著我笑,高高的個子貼著牆,笑容特別的帥氣。


  蘇遇說的沒錯,只有努力了才知道行不行。


  「謝謝你們!」我聲音微微抬高。


  蔣鴿傻笑著,「你這沒由來說什麼謝,嚇我一跳。我跟你說,大家都是朋友,不用這麼客氣,我們這個社團看著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其實特別好相處。」


  林曦立即嫌棄的嘖嘖兩聲,「你說誰五大三粗?說你自己吧?本小姐哪裡粗了?」


  和這些人相處起來比我想象中更加容易一點,除了岑辭。


  「來,把入社表格填一下,從今天你就是我們社團的人了,到時候有活動我會在群里提醒你。」


  蔣鴿拿了一張表格和一支筆給我。


  我盯著表格看了很久,十分鄭重的把每一行的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拿起蔣鴿給我的筆后,我又放了下來,從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筆。


  我的右手已經習慣了趙亦辰送我的這支筆,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管著這支筆。


  以前因為害怕弄壞了,也換過別的筆,發現別的筆我根本就使不上力氣,寫出來字也歪歪斜斜的。


  我第一次參加這麼集體的活動,所以我想把我的名字寫好。


  我一筆一劃的填完了表格,小心的交給了蔣鴿。


  蔣鴿打趣道,「看你這麼隆重,我還以為我在接聖旨。」


  「不一樣的。」我低語一句。


  是他們當我在懸崖搖擺的時候用力的拽回了我。


  對於他們而言在正常不過的事情,我卻需要掙扎很久才能跨出第一步。


  他們不懂,我也不希望他們懂,因為成長的過程實在是太痛苦了。


  填完報名表,我小心翼翼的把筆放回自己的口袋。


  蔣鴿張望了一下,「這個筆這麼珍貴嗎?至於寶貝成這樣嗎?還是說現在都流行收集舊款?」


  我沒有解釋,不管舊不舊,它都曾經解決了我的困境。


  而且這還是趙亦辰送我的。


  對於從來沒有收到過禮物的我而言,意義是不一樣的。


  「我還要去兼職,先走了。」


  放好筆,我看了一下時間,現在去玲姐的店裡剛好是飯點,兼職也不會扣錢。


  我心裡盤算著,慶幸自己還趕得上。


  而蔣鴿在我身後嘀咕了一句,「難道是什麼限量款?岑辭那支也寶貝的很,碰都不讓碰。」


  我跨出的腳突然頓住,心口咚咚咚快速跳動著一下子就急促起來,原本向前的腳步突然轉向蔣鴿。


  「岑辭?」我也很驚訝自己會發出如此驚嘆的聲音。


  「你的是銀灰色,岑辭的是黑色,你不知道?一定是一個款,從我認識他開始就都是這支筆,不外借不準碰,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蔣鴿說得不以為意,輕描淡寫說完就和別人說起了別的事情。


  我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排練室,外面的陽光明媚,林蔭道上光點斑駁,風動彷彿光也跟著動了起來,連帶著我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


  岑辭咬我肩膀的那一刻,我還以為岑辭只是換了一種報復我的方法,給我糖然後狠狠甩我一巴掌。


  讓我從雲端重重跌落谷底。


  說到底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岑辭始終是恨我的,換著方法看著我狼狽的在地上爬滾。


  可是,他的好卻從這些密密麻麻的恨意報復中,被一點點擠了出來。


  他從來都不說,但凡對我開口都是痛恨我的字眼。


  從別人嘴裡聽到的時候,我卻從第一個字開始就深信不疑。


  「許如塵!再走被車撞了!」蘇遇大聲的喊住我。


  我一愣發現自己還差一腳就跨到大馬路上了。


  「因為岑辭?」


  「我……我不知道。」


  我開始信任蘇遇,將不懂的心思小心翼翼透露給他。


  然而此時的蘇遇只是從蔣鴿嘴裡聽說我是岑辭同父異母的弟弟,關係複雜,所以自然的將我和岑辭之間的矛盾歸為家庭紛爭。


  只有我知道,心亂不單單是因為家庭,還有一種不懂又窒息的情愫在蔓延。


  所以我才會那麼害怕。


  「我和蔣鴿都覺得岑辭可能並不是討厭你這個弟弟,只是有點難以接受而已,你別亂想,你的情緒怎麼這麼容易被岑辭左右?」


  我低頭看著僵硬的雙腳,「這,這麼明顯嗎?」


  「還不明顯嗎?你看到岑辭就想老鼠看到貓一樣,就差炸毛了。」蘇遇笑著安慰我,「走吧,我送你去玲姐那,然後買點吃的回來。」


  蘇遇雖然是玩笑,我卻記住了。


  我的確像老鼠,習慣了灰暗的生活,卻習慣不了太過耀眼的人。


  比如,岑辭。


  玲姐的店裡生意一直很好,蘇遇打包了吃的就先回去了。


  我換上工作服,抬手拍了拍臉頰。


  振作點,或許筆只是巧合。


  等下班了就微信上問問趙亦辰,可能趙亦辰當時買了兩支,給了岑辭一支。


  趙亦辰是岑辭的表哥,對岑辭好是應該的。


  只有這樣想,我才能把自己對岑辭的注意力轉移一點。


  然後告訴自己,岑辭對自己,只有恨。


  「如塵啊,你這劉海實在是太長了,看上去沒精神,萬一頭髮絲掉進菜里就說不清難過了。」


  玲姐拿著兩個黑色的小發卡走到我面前。


  我躲了一下。


  玲姐解釋道,「沒關係的,我看好多男生都留長頭髮,我就把你額頭幾簇夾起來。」


  玲姐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現在的兼職,所以不想給她添麻煩。


  只能低著頭任由她把劉海擰了兩圈卡到了頭頂。


  「這樣看上去又精神又好看。」


  我尷尬的去做事,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十分的不自在。


  「歡迎……」


  掃到門口有人進來,我立即出聲,卻在看到來人的時候聲音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通通卡在喉嚨里。


  「清,清雅。」


  「許如塵!」


  杜清雅不是和岑辭一起來的,像是和朋友一起,原本說笑的臉上在看清楚我的臉頰的時候頓時變得猙獰不堪。


  我轉身的時候,杜清雅用力拽住,「去哪裡?在這裡打工就不招呼客人了?還是說你不想招呼我?」


  「不是的,你們坐,想吃什麼?」我極力辯解。


  一起來的女生小心的拉了拉杜清雅的袖子,「清雅,你怎麼了?」


  杜清雅甩開朋友的手,坐了下來,打開菜單后對著我笑了。


  「若塵,你請我吃飯吧?」


  看到杜清雅笑了,我立即用力的點頭。


  「好,好,你想吃什麼?我都請,我知道這裡什麼最好吃,我給你選。」


  我彷彿看到了高中時看著我笑的杜清雅。


  她的笑容比送來的彩虹蛋糕還要甜,還要絢爛。


  我做夢都想看到她重新對著我笑。


  杜清雅的笑容突然一收,目光也冷了下來,「全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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