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爛泥
岑辭在蘇遇回宿舍的前兩分鐘離開。
與其說是離開,不如說落荒而逃,冷漠的他緊蹙著眉頭,像是在怪自己什麼,但是最後卻又將這份自責通通發泄到了我的身上。
我不怪他,因為我欠他的。
還不清也要還,用一生還也好。
岑辭一走,我再次回到衛生間,將肩頭的血跡血乾淨,然後把裹胸布一圈又一圈的勒緊。
勒得臉頰漲紅,目光絕望。
勒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岑辭送了一場美夢給我,而今又親手摧毀。
或許是那天月光太美好。
或許是他心情很好,所以不想和我計較。
總之,那天晚上夜色剛好,人也溫柔的恰到好處。
夢就這麼開始了,然後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恨,他冷漠。
我痛,我無助。
可是快要絕望的時候想到的都是那天晚上溫柔的他。
「許如塵!」蘇遇用力敲洗手間的門。
我才回神,擦了擦眼角的淚,深吸一口氣,感覺鼻子都塞住了,用力揉了揉才換好衣服走了出去。
「記得擦頭,感冒了可沒人照顧你。」
蘇遇嘀咕了一句,剛要轉身的身體卻俯身看著我。
「這次又是為什麼哭的?」蘇遇似乎總能看透我。
「洗髮水進眼睛了。」
我選擇了撒謊,反正我就是最大的謊言,其餘的謊言在我身上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我用毛巾隨意擦了擦頭髮就爬上床鋪躺了下去。
「換藥了。」蘇遇指了指我受傷的胳膊。
「蘇遇,謝謝你。」我坐在上鋪伸出胳膊。
不能沾水的手臂,還是被水濺到了,之前沒有覺得疼痛,換藥的時候卻疼得眼淚怎麼也控制不住。
「之前你怎麼不哭,今天居然疼得哭出來了。」
蘇遇好奇的看著我,似乎想頂著我看透我一般。
我撇過頭不說話,再一次回到那個活在自己世界的許如塵。
蘇遇回到自己的位置,刻意公放手機的音樂,這幾首音樂都是我經常聽的。
舒緩的音樂伴隨著我緩緩入睡,陷入沉睡前一刻我的眼淚都順著眼角落在枕頭雙,肩膀不再疼痛,心裡卻更加的難受。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課,玲姐那裡也同意我每周都過去打工,晚上還要去找媽媽。
忙碌的安排讓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思考別的事情。
放在枕邊手機突然響起,我立即抓了起來,一看是媽媽的號碼整個人都害怕了起來。
我壓低聲音怕吵醒蘇遇。
「媽,我……」
「許如塵,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我都說了快點拿錢過來!還要我等多久,要是不夠你晚上也不用來了,直接去打工算了,下個禮拜我找你拿錢,你要是拿不出錢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媽媽的憤怒隔著電話都讓我不戰而栗。
媽媽總覺得我考上了這所大學,是岑家的光榮,岑如雄一定會對我更加看重,但是她卻忽略了岑如雄的無情。
岑如雄留下我和岑辭都是因為面子的問題罷了,從來都不是因為親情。
「我……我知道了。」我依舊軟弱的應下,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扛。
等我收起手機的時候,對面的蘇遇已經坐了起來。
我才想起來媽媽的嗓門,不用開擴音都能讓人聽到她尖銳的辱罵聲。
「對不起。」我抿唇,將頭壓下。
蘇遇直接從上鋪跳了下去,「起床吧,我們去找蔣鴿。」
「我還要去打工的,還是……中午去吧。」我的心裡還是有些害怕。
「不,咱們現在就去,他們音樂社為了比賽一早就去練歌了,你也去!」蘇遇跑到我的床鋪拽我。
我瞪大了眼睛,「蘇遇!我……我能行嗎?」
「許如塵,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沒用?」
「……是。」我點了點頭,這樣的感覺從我記事以來就有了。
不僅僅是沒用,還有無法反抗的無奈。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為喜歡的東西拼過命,你只是太害怕失去,還不如從未擁有。這種道理都是狗屁不通,世上沒有一蹴而就的事,但是不去拼一把永遠都不會成功,信我就下來,咱們現在就去。」
蘇遇痞痞的甩了一下頭,笑著指了指宿舍門。
很多人都會被蘇遇的外表欺騙,覺得他痞痞壞壞的,好像沒個正經,但是作為體育生他晚上也會看書把文化課通通補上去。
他說的話直白又特別能說到人心坎上,他依舊不健談,但是一開口必定讓我受教。
不知道是不是和蘇遇在一起久了,我原本不停下墜的心突然像是抓緊了一根救命稻草,竟然有種向上爬的勢頭。
我想也不想的點頭,「好,我現在就去。」
兩個人快速洗漱之後就往排練室去,路上我打了電話給玲姐請假,玲姐說我太辛苦了,除了上課就在她店裡兼職,是應該像個大學生一樣出去玩玩。
「如塵,我們這裡其實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你要去的話我告訴你怎麼走。」玲姐末了補了一句。
「謝謝。」
我想這個世上或許只有我還未從自己悲慘的境遇里走出去,所以沒有發現世上善良的人還是居多的。
來到排練室門外,我和蘇遇才發現居然來了這麼多人,我開始有點怯場。
「要不算了,人太多了。」我搖頭開始退縮。
蘇遇抓著我撒手,對著裡面大喊,「蔣鴿!蔣鴿!」
蔣鴿沖了出來,兩人合力把我拉了進去。
我看了看周圍的人,都好奇的看著我。
「我的王牌,許如塵,之前不是都給你們介紹過了,我們的小學弟。」蔣鴿十分熱情的再一次介紹我。
我的存在感太小,別人哦了一聲,只有那個喜歡岑辭的女生林曦走了過來。
「你確定他會唱歌?」林曦不太相信,轉而看向岑辭,「岑辭,你信嗎?」
我側著身體避開岑辭的目光,更加不敢看岑辭,在他的目光下我肩膀上的咬傷還隱隱作痛。
蔣鴿和蘇遇顯得比較積極,蔣鴿直接不理會別人的質疑,把話筒塞進了我的手裡。
蘇遇去放了一首我比較常聽的歌。
但是音樂一遍又一遍,我連拿起話筒的勇氣都沒有。
林曦一笑,「這就是你說的王牌?我看你是找個人來砸音樂社招牌的吧?」
林曦的笑聲短而響亮,像是從鼻腔里躥出一聲嘲諷,扎在我身上,讓我連手裡的話筒都快要握不住了。
吱——一聲,岑辭從椅子上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岑辭對著別人冷聲道,「走吧。」
極其冷淡的兩個字,像是對我的放棄。
常言爛泥扶不上牆,可是如果我真的是爛泥,誰又會冒著臟手的危險來扶我一把?
哪怕只是虛情假意的伸手而已。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