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爸，你別不要我
生怕桑美改變主意，戚濤扭頭就衝著戚暮生吼，“蠢小子還愣著幹什麽，接你老子回家啊！”
那急乎乎的樣子，生怕桑美轉頭翻臉不認賬似的。
戚暮生被吼得回過神來，揚聲應了一句，“唉！”
他快速地跳起來，在房間裏上竄下跳的蹦，利落地將私人物品裝進袋子。
他那副猴子的模樣，逗得一家人不住地狂笑起來。
戚濤看著桑美，笑意寫在臉上，開心得雙手攥著有些手足無措。
桑美抓過旁邊的購物袋，從裏麵掏出前幾天買的襯衣。
她將吊牌扯掉，抓起襯衣在半空甩了甩，然後揚在戚濤的麵前，笑著說道：“爸，換這個衣服，前幾天我在商場特意給你買的。”
戚濤看著襯衣，心裏美滋滋，“新衣服啊？”
“嗯，嶄新嶄新的。”桑美點了點頭，末了看著他滿含歉意，“昨天我沒控製好自己，您別跟我記氣。”
“哪能啊，沒氣，現在可開心了。”戚濤跟著釋然地笑了起來。
說著，他抬手就要去拿桑美手裏的衣服，“我自己來穿吧。”
桑美拿著衣服躲開，瞪著他，笑著打趣道：“閨女給你換衣服，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李玲玉見狀，跟著附和道：“自家姑娘，你怕什麽。外麵好多人羨慕你這福氣，病了姑娘伺候在旁，忙前忙後，多好。”
戚濤聞言，跟著點頭笑了起來，“好好好。”
桑美解著他病號服的扣子，末了微笑著說道：“來，抬胳膊。”
戚濤頓時乖巧地抬起胳膊，由著桑美給他將病號服脫掉，再將襯衣穿上。
桑美替他打理一下，將在病房裏睡得有些雜亂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戚濤頓時一掃往日頹喪的病容，整個人看起來年輕而有生命的氣息。
他拍了拍自己圓鼓鼓的肚子，笑嗬嗬地說道：“哇，我閨女的眼光果然好，帥！”
說著，他轉身對著李玲玉，笑兮兮炫耀，“老婆子，看我是不是堪比當年？”
李玲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無奈地罵了一句，“不害臊。”
忽然，病房門傳來敲門聲，眾人跟著頓住。
桑美放下手裏的東西，打開門，便見周嶽恭恭敬敬地衝著他點頭，“戚小姐！”
桑美納悶，“周助理？”
周嶽心領神會，立刻解釋道：“穆先生讓我安排了車，現在已經到樓下了。”
桑美頓住，沒想到穆瑾言臨走前竟然將這些小事都安排好了。
原本打算拒絕，但細想著難得讓穆瑾言展現男友力，在戚濤麵前表現一下，她倒是也沒推辭，點了點頭，“嗯，那麻煩你了。”
周嶽主動拿行李，戚家人原本還客氣著，見他死拽著不肯放手，也跟著聽之任之了。
一家人剛下車，張蘭芳就在二樓的陽台陰陽怪氣起來，“喲！我還以為是哪個富貴人家來咱們這老街老巷觀光呢，原來是咱們老戚家回來啦。”
說著，她斜睨了李玲玉，“養個漂亮閨女就是不一樣，雞犬升天指日可待啊！玲玉，您這可真是好福氣啊！”
戚暮生聞言，甩掉手裏的行李就要衝上去揍她。
李玲玉見狀嗬斥一聲，“暮生，別惹事。”
戚暮生握著雙拳，牙齒咬得緊緊的。
戚濤拍了拍李玲玉的手，神色平淡，“天底下那麽多麻雀嘰嘰喳喳，你難道還能跟隻鳥計較，咱們過好自己的生活，別人要碎嘴就碎他的。”
桑美拍了拍戚暮生，笑得很是溫良，“聽到沒有，要聽爸爸的話。”
戚暮生看著她，擰了擰眉，悶悶地小聲嘀咕道：“你怎麽變臉比翻書還快。”
怎麽感覺自己家姐姐越來越佛性了，連架都不吵了，真傷。
既然家裏人都不計較，戚暮生也就隻能作罷，一家人前前後後的往院子裏走了去。
張蘭芳被晾在一邊，被忽視的不爽感襲上心頭，她煩躁地扔掉晾衣杆，跺腳轉頭往房間走，誰知道那晾衣杆滑下來，“咚”地敲中了她的頭。
張蘭芳疼得嗷嗷地吼。
戚家人不計較，但不等於周嶽不處理。
當初沒怎麽收拾張蘭芳與王安，都是看在戚濤的麵子上，他顧及老鄰居的情麵。
但現在戚濤身體有漾，周圍的環境需要安靜平和，所以這種跳蚤之類必須除之而後快。
周嶽對著旁邊的人說了一句，“你去處理一下，辦得越快越好。”
那人點了點頭，跟著扯了出去。
周嶽辦理完這些事，便馬不停蹄地往C市趕，穆瑾言已經回去了，他們堆積的公務實在是太多，必須盡快處理。
……
戚濤回到家後便沒有停下，院子裏來來回回地轉著，看看花，檢查檢查成熟的瓜果，越看心情越好。
晚飯後，戚濤坐在樹木下的涼椅上，搖著蒲扇，哼著小曲。
家裏許久沒住人，桑美與戚暮生忙前忙後的打掃衛生。
李玲玉從廚房裏切了西瓜，衝著桑美揚了揚手，“閨女，把西瓜給你爸端出去，其他的事讓你弟收拾。”
桑美放下手裏的活，跟著接了過去，“好的。”
戚暮生不滿的看著她，悶聲嘀咕，“媽！你偏心！”
李玲玉戳了戳戚暮生的額頭，訓斥道：“話那麽多，地還沒有擦呢！你看看你這麽大的年紀了，還什麽都不會做，正好趁現在好好鍛煉鍛煉。”
戚暮生揉了揉額頭，氣鼓鼓地認命繼續幹活。
桑美端著汁甜肉滿西瓜跑到院子裏，笑兮兮地道：“爸，吃西瓜！”
戚濤指了指旁邊的位置，沉聲說道：“來，陪我坐會兒。”
說著，他從水果盤裏挑出一片最大的肉最厚實的西瓜塞給桑美，笑得溫和，“累了一天了，來吃片西瓜。”
桑美也挑了一塊耳給他，“你也吃。”
戚濤接過那片西瓜，笑得眉眼彎彎。
兩父女坐在樹蔭下，坐著一高一低的凳子，動作一致的開始啃西瓜。
多麽難忘的時光，令人垂淚。
戚濤啃了幾口西瓜，其間扭頭看桑美。
那個沉默清冷的小姑娘，烏黑亮麗的短發，就是那麽在每個盛夏十分，坐在他身邊不言不語地陪著。
他陪著她，她陪著他。
他需要一個女兒，她需要一個父親。
那麽被需要的存在，他們關係已經勝過親人。
桑美忽地抬頭，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笑得眉眼彎彎，“西瓜甜嗎？”
戚濤看著她，點了點頭，回以微笑，“甜。”
兩人不言不語的啃了會兒西瓜，許久後，桑美忽的開口道：“爸，要不然我們把奶奶也接回來吧。大家在一起，多好是嗎？”
戚濤蹙眉，表情凝重。
桑美明白他的顧慮，頓了頓，還是開口說道：“爸，奶奶就您這麽一個兒子。”
戚濤沉默了片刻耳朵，半晌後，“也好，謊言再怎麽圓終會被戳破，明天讓暮生開車，去把她老人家接回來。一家人，整整齊齊團團圓圓地才好。”
桑美點了點頭，“嗯。”
這是個重大的決定，將奶奶叫回來無疑就是要將戚濤的病情告知。
戚濤沉默了幾分，回頭看著自家的女兒，他猶豫著深呼吸了口氣，“桑美啊。”
他有些猶豫，說話的聲音更是沉悶，像是在隱忍又像是在後怕。
桑美回頭看著他，詫異道：“嗯？”
戚濤盯著她，頓了頓，終究還是說了出來，“當初留你在身邊，養育你，並不是要綁住你。你如果想要回去……”
這話對於他們來說，破開冰麵著實艱難。
桑美聞言，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回去，哪裏也不去。”
她整個人撲過去，摟著戚濤的胳膊，聲音委屈，“爸，您別攆我走，別不要我。”
桑美有些激動，摟著他胳膊的手力道收緊。
軟綿綿的孩子，像年幼時的模樣，撒嬌哭泣。
戚濤很無奈，抬手輕輕地拍了拍桑美的肩膀。
以前的小胳膊姑娘，忽然間肩膀變得寬厚，長成漂亮的女子了。
戚濤內心感慨，但他心裏清楚自己不能如此自私，所以頓了頓說道：“哪有父親不要自己孩子的，你是爸的女兒，不管發生什麽，無論你在哪裏，都是爸的女兒。”
桑美摟著他的胳膊，不住地晃著頭，情緒激動，“我不回去，我是戚桑美，就一輩子都隻是戚桑美。”
她清楚地意識到戚濤的意思，他要將自己還回去。
孩子哭了，老父親的心都抽得疼了起來。
戚濤忍著波動的情緒，咬著牙，沉沉地說道：“穆先生在找你，他們肯定也在找你。十五年的時間，對於父母來說該是多麽的折磨。”
十五年的時間，他明白思女之痛，所以戚濤也在換著角度的考慮著別人。
他總是這樣，永遠都在設身處地的想著別人。
桑美摟著他的手臂，用力地擺著頭，聲音凝重地哭泣，“他們不會找我的。”
她拽著戚濤的手臂，猶如拽著求生的浮木，絮絮地說道：“對於他而言，我的存在就是他對民眾撒的彌天大謊，或許更是希望我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戚濤震驚了，表情驚愕，“.……”
他不明白她以前的世界，可是他不敢相信，會有父親希望自己的女兒死。
穆瑾言曾提過，她失蹤是因為綁架。
什麽原因的綁架？錢嗎？
如果隻是貪圖錢財，當初那個男人為什麽不肯拿錢贖她？以致於她原本沒有完全失憶，卻裝作什麽都不記得的，窩在貝沙灣這樣的窮鄉僻壤裏，甘於跟他過清貧平凡的生活。
戚濤擰了擰眉，心裏更加心疼起來自家女兒來。
桑美摟著戚濤的胳膊，嗓音帶著濃厚的哭音，“爸，你別不要我。那個世界，沒有愛，沒有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