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父親,父親
展澈的話如同尖刀似的深深刻進沈錦書的內心,仿佛那是對靈魂最深處的拷問。
“錦書,你該回去了!”
展澈一語雙關的說著,手指撫著杯沿,就這麽看著沈錦書,希望她能聽進去。
沈錦書沉默了會兒,眼眸黯然地垂了下來:
“我,我想過完冬至……能等園子修葺完再走麽?”
沈錦書自然聽出展澈的話外之音,可是,她現在不想離開,有太多的遺憾,太多的不舍與懷念。
“錦書,回去吧,你來荊州隻是為了祭奠你父親,你完成了,是該回去做你要做的事情了,明白嗎?”
展澈驀然站了起來,傾身向前,雙手如同鉗子一樣禁錮著沈錦書的肩膀,蠱惑地勸說著。
“可是……我……”
沈錦書還想要說什麽,支吾了半天卻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聽著,沒有可是,如果你還有半分孝心的話,那就努力在沈家立足,上位,奪得掌家大權!
隻有你掌握了足夠的權利,就可以名正言順將你父親的遺骨遷回祖墳安葬,讓你父親真正的入土為安!”
展澈看出沈錦書想要躲避的心思,掰著她的頭強迫她將自己的話聽進去。
“錦書,不要覺得我殘忍!
你想想你的死去父親,想想為了保全你委身在道觀的母親!
你忍心看著你父親的屍骨孤零零地荒廢在外,幾年,十幾年,甚至幾百年後無人掃祭麽?
你忍心看著百年後你的母親與父親天各一方嗎?
生不能同衿,死不能同穴………”
“別說了!求你了,展澈,別再說了!”
沈錦書崩潰地捂住雙耳,悲悲戚戚地求著展澈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好,我不說,錦書,何去何從,孰輕孰重心裏該有個定量!”
“我……我回去好好想想。”
沈錦書說完,慌不擇亂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精神恍惚,身體竟是跟著晃了晃差點摔倒,幸而展澈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穩了。
“小心!”
展澈歎口氣或許今天自己說的話太過了,把她給嚇著了,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也不是在逼你,行了,你若想多待幾天,那便多待幾天,隻是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記住!好奇心害死貓,何況你還不是真的小野貓,沒有九條命!”
沈錦書麻木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臉色蒼白地推開展澈自顧自地打開房門,離開了。
展澈看著沈錦書的背影不覺腦門一陣脹痛,揉了揉喚了紫鳶進來:
“回去,給姑娘端上一碗薑湯。”
看著沈錦書如此模樣,展澈到底還是有幾許的不忍,可又不得不硬起心腸,將這些事往狠了說,這才能揉進她的骨血,激起她潛在的鬥誌。
沈錦書回屋後,便一直沒出來了。
就這麽呆呆地卷縮在貴妃椅上,一躺就是兩三個時辰,直到深夜……
“姑娘,飯菜都已經熱了三回了,好歹吃一些吧!”
紫鳶將熱過的飯菜依次擺了出來,見沈錦書沒有起來享用的意思,不免開口勸道。
從少東家那回來後,沈錦書便這樣一句不說,呆呆滯滯的,別說薑湯了就連晚飯也是熱了又熱,著實令人擔憂。
實在放心不下的紫鳶,見沈錦書這樣不覺搖了搖頭,悄悄的出門。
“主子,姑娘她………”
紫鳶一鼓作氣地跑到展澈跟前,將沈錦書的情況如實地稟告與他。
展澈聽到紫鳶的匯報,眉頭頓然皺起,捏了捏眉心,臉若寒霜:
“餓一頓,死不了!若連這都想不明白,那再勸也是枉然。”
其他的事,展澈是不欲多說,揮了揮手讓她退下。
紫鳶也知道自己隻是一個婢女,不該知道的事情,就不可多問,否則,自己的下場絕對比憐香惜玉好不到哪裏去。
心思被打斷的展澈再也集中不起來精神看賬本,瞧著忽明忽暗的燈芯忍不住又抽起旱煙。
“主子,讓奴婢來吧!”
本欲轉身離開的紫鳶,看到心事重重的展澈不由自主地停了腳步,回過身將燭火往展澈手邊靠了靠。
“做好你份內的事!”
展澈掃了一眼心思異樣的紫鳶,不悅地將她的手拂開。
紫鳶神情瞬間黯淡了下來,寸長的指甲相互摳著,心裏不覺有些羨慕起沈錦書。
唉,若是自己出身在大家族,是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就好了,這樣,主子便會多看自己一眼。
或許對自己也能同對沈姑娘那般寵溺………
可惜,自己的命不好……
倒是這位沈姑娘著實也太不知好歹了,虧得主子對她千萬般的著想。
想到這些,紫鳶不禁由羨慕沈錦書轉到怨恨。
“照顧好姑娘,她若有什麽不如意,你便去鄴城度過餘生!”
敏銳的展澈覺察出紫鳶的不對勁,戳了戳煙鬥,言辭中的寒意不禁而走。
“奴婢不敢!”
紫鳶素來知道展澈說一不二的性子,當即嚇得跪在地上請罪,直言不敢。
展澈懶得去計較紫鳶的心思,厭惡地打發她回去伺候。
紫鳶心有餘悸地回了屋,見沈錦書雙目緊閉,臉色蒼白躺在美人榻上,便鬆了一口氣,轉身準備回耳房休息。
關門的那一刻,腦海不覺想起展澈的警告,嚇得腿腳一顫再次轉身挪步到沈錦書身旁,卻聽見她嘴裏喃喃自語些什麽。
紫鳶彎了身子湊了過去方才聽清一二。
“父親……爹……錦書不孝……”
反反複複來來回回就是重複著這幾句。
一邊嘀喃著一邊晶瑩剔透的淚水從眼角流下來,紫鳶攆了一方巾帕,輕輕地抹去她的淚痕。
紫鳶知道此刻的沈錦書正在沉浸在自己的夢鄉中,本不想理會,可又礙於展澈的吩咐,最終伸出手推了推:
“姑娘,姑娘………”
然,此時,沈錦書正在夢境中尋找父親的身影……
空蕩蕩的大街上,除了她在大呼喚父親,其餘便是一片寂靜,靜得那樣的可怕。
可明明之前父親還在牽著自己的手,抱著自己,甚至還清楚感覺到坐在父親的脖子上,輕數著他的發絲………那樣其樂融融的情景……
父親一手搖著撥浪鼓,一手牽著自己漫步在街上……
父親的笑容,父親拉紮的胡須,父親溫熱的手掌……
可是,一轉身,什麽都沒有了,空蕩蕩的,靜悄悄的……
父親,爹,你到底在哪?別走,錦書想您……回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