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黑
陸奇幻猛地搖搖頭，否定了這一想法。
如果九天玄姬魂飛魄散的話，那和她簽下魂靈契約的自己，豈不是也該魂碎而亡才對。
陸奇幻來不及細想，眼角長著美人痣的傅璿，用波瀾不驚的眼眸對著他緩緩道：“承蔭師尊和雲海鯨樓至今不知去向，目前，昆侖山群龍無首。
按聲望，你是能讓九州各路英雄心服口服的人，在九州號令群雄自然不在話下。
論資質，你是星馳仙人的徒弟，論實力，目前也是能和軒轅仙人並肩的存在。
讓你掌管昆侖山，是當之無愧的選擇。
如果，你不願意，那我也沒辦法強求你，隻怕是，昆侖山最後要被仙門軒轅仙人給端了過去。”
陸奇幻眉頭微皺，昆侖山向來和軒轅仙人不合，若是讓軒轅仙人掌管了那裏，不光是讓昆侖山幸存下來的人沒有什麽好下場，還會給顏家壯大了勢力。
陸奇幻暗忖再三，忍不住問道：“真的就沒有其他人選了麽？連傅姐您也不能麽？”
傅璿搖了搖頭，一手攬著飽滿的胸口，一手端著煙槍啜了口。
少頃，傅璿的小嘴熟練地吐了口煙霧，不緊不慢道：“我向來隻掌管昆侖山的外務，其他事，我一概不管。
反正話已經帶到了，若是你心中還有沐家人的話，就不要放棄昆侖山掌門的位置。
因為，這個位置，是能讓你抗衡顏家勢力的存在。”
陸奇幻陷入了沉默，這一刻，他又想起了沐少風還在死牢關押的事情，以及顏家對沐家所做的一切。
最終，陸奇幻點了點頭，目光堅定道：“既然如此，那我答應暫時代理掌門一職。
之後，若是承蔭師尊回來，或者有其他合適的人選，我隨時都能讓出位置。”
傅璿不置可否，表示陸奇幻有時間回昆侖山一趟，主持一下昆侖山災後重建事項。
陸奇幻對這沒有異議，然後補充道：“我會在刑場救出沐少風之後，帶他一起回昆侖山，到時候，希望傅姐能夠接應一下。”
傅璿點點頭，對救出沐少風一事，她也十分關注道：“你要劫刑場？打算怎麽劫？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叫我，我隨時恭候。”
聽罷，其他人也紛紛表示願意出手，陸奇幻搖搖頭道：“這件事，還是人越少越好，況且，有我一人足矣。
如果，你們在我帶人撤離刑場的時候，想辦法幫我阻撓一下追兵，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眾人沒有反對，以陸奇幻目前的實力，想要劫個刑場，估計在九州是沒有幾個人能攔得住他。
慕尚明提醒道：“阻撓追兵沒有問題，你隻需要把撤退路線告訴我們就行了。”
陸奇幻想了想，也許可以借助魔騎霹靂雕小黑的力量，從空中逃脫。
一想到小黑，他突然想起小黑在千經崖和伴侶小白廝殺的事來。
自從在千經崖和小白一戰之後，還不知道它有沒有事。
於是，陸奇幻忙向慕尚明問道：“你還記得我的魔騎小黑嗎？”
慕尚明一愣，竟意外地露出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轉頭望了眼一旁的飛霜公主。
飛霜公主怔了怔，甚是難過道：“它的情況不太好，我覺得，你還是親自去看看它吧！”
陸奇幻心中一緊，也來不及多想，忙讓飛霜公主帶他先去看望小黑。
小黑也算是他最親密的夥伴了，在危急關頭，沒少救過他，現在聽說它的情況不好，豈能不著急。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陸奇幻跟著飛霜公主快步趕到景陽宮後院一處偏僻的假山下。
高大的假山上覆蓋了枯萎的藤葉，在山腳下有個一人多高的洞穴，洞口皆有護衛守護。
陸奇幻迫不及待地走入洞中，發現裏麵並不深，一進去就能看到底。
靠著洞壁的位置，正有一個用樹枝搭建的大鳥窩，一隻皮肉慘白之物，正若隱若現地匍匐在裏麵。
陸奇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挪動僵硬的身子靠了過去，隻見那大鳥窩中，鋪滿了羽毛。
一隻如同剛出殼的小雞一般光禿禿的大鳥，瘦的隻剩一副猙獰的骨架，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其中。
這和陸奇幻印象中羽翼光亮豐滿、身軀強健的小黑相比，猶如天囊之別。
陸奇幻難以置信地盯著它頭頂斑駁的羽毛，聲音顫栗地喊道：“小……黑？”
聽到聲音，那大鳥搖搖晃晃地抬起腦袋，一對悲戚的眼睛，全然沒有往日般淩厲有神，看得陸奇幻一陣心碎。
啾~
大鳥對著他嘶啞地喚了一聲，陸奇幻的意識中，清晰地感應到了小黑的回應。
沒錯，它就是小黑。
小黑乖巧地將腦袋埋進了陸奇幻的懷中，陸奇幻眼眶瞬間濕潤，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它枯瘦嶙峋的身軀，哽咽道：“怎麽會……這樣……”
跟隨而來的眾人，但凡見過小黑的人，見到如此情景，也禁不住眼眶泛紅。
飛霜公主瓊鼻嫣紅，泣聲道：“有人在昆侖山發現了它，當時它已經奄奄一息。
聽說你的魔騎是霹靂雕，便讓人送到了皇城。
我得知情況後，就將它安置在了這裏，不想，治好傷後，它一直都這般萎靡不振。
不管我們怎麽喂食它，它始終都不願張嘴，哪怕想辦法強行塞進它肚子裏，之後也會被它吐出來。
所以，它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陸奇幻咬咬牙根，低頭親了親小黑尚有溫熱的頭顱，然後從一旁的小木桶中，拿出一塊肉幹，遞進了小黑的嘴邊。
小黑撇開嘴，發出悲戚地啼鳴，陸奇幻一愣，隨即淚水蜂湧而下。
“原來，失去摯愛的你……也和我一樣痛苦著呢！”
陸奇幻緊緊抱著小黑，仰天吸了吸鼻子，然後捧著小黑的下巴，看著它的眼睛道：“你真的……打算這樣了嗎？”
小黑點了點頭，眾人不明所以，陸奇幻悲痛地閉上眼睛，再次將它抱緊在懷中。
他哽咽道：“這種痛苦我明白，我沒必要讓你再承受下去，就讓我獨自一人承受就好了。”
說著，他伸出一隻手，手心熒光閃耀，匯聚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眾人不明所以，直到陸奇幻將匕首緩緩插入小黑的胸膛，鮮紅的血水從刀刃傾灑而下，方才回過神，慌忙上前去阻止。
陸奇幻抱著漸漸癱軟的小黑，淚流滿麵地望向大家，顫聲道：“讓它去吧……代替著我，帶著所有悲痛一起離開。
霹靂雕的伴侶一旦死去，另一半也不會苟活。
它之所以沒有立即選擇死去，隻是在等我回來罷了……現在，我隻是讓它解脫而已。”
眾人愕然，沒想到，魔獸之間的愛情，竟然也如此悲壯。
想罷，眾人的眼淚潸然而下，確定陸奇幻心意已決後，隻得向後退開。
陸奇幻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小黑，它已經滿足地合上了眼，神態安詳而釋然。
他悲痛地閉上眼，將額頭緊緊抵在小黑的頭上，兩者簽訂的魂靈契約，在此刻，從額頭化作一道星塵散去。
那一夜，陸奇幻眼角噙著淚光，手上捂著脖子上的玉葫蘆，傷心良久才睡去。
夢中，他看到小黑振翅飛向霞光熠熠的九霄雲端，在那裏，它和小白再次比翼而飛，翱翔在那無憂無慮的天國。
閣樓重重閉明月，腸斷伊人隔世別。
秋蕭橫笛寂無聲，獨向南窗坐愁絕。
魚沈雁杳天涯路，難解人間別離苦。
恨滿牙床食無味，怨折相思填滿樓。
井深轆轤嗟綆短，衣帶相思日應緩。
抽刀斬水水複連，揮刃割情情不斷。
落英亂逐東流水，一片芳心為卿亡。
阿郎願尋天國路，飛入伊人魂歸處。
——《相思曲-戴叔倫》
（為附和小說情節，詩句略作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