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談
深秋的寒意，縈繞在景陽宮庭院的枝椏上，不時搖曳著張牙舞爪的身影。
宮殿內，燈火明亮，陸奇幻和誅妖之王司馬無間同坐在一張大桌前，慕尚明和飛霜公主也在其中。
波斯國阿力多兩兄妹，昆侖山龍門客棧老板娘傅璿，和醫仙古小芸皆在一側。
昆侖書院飛天小霸王林中秀，靈貓山大波妹單思思，峨眉山大師兄徐子東，以及師妹羅綺韻也在其列。
一番暢談，陸奇幻了解到昔日司馬無間和徐子東留下斷後，在和蠱雕大戰上百回合後，兩人漸漸無力招架。
情急之下，司馬無間使用了秘術，帶著徐子東耗費了一番波折，才僥幸隱身遁走。
之後，兩人在一處山溝裏躲藏起來，一直到黑夜散去，黎明再現，才敢走出山溝。
陸奇幻對兩人能夠活下來感慨萬千，同時，也為自己當時險勝混沌主宰燭陰心悸不已。
眾人在聽說昆侖六子悲壯犧牲的經過後，紛紛淚目，隨後，也對沐涵兒的香消雲隕，表示了惋惜。
司馬無間似乎想起了什麽，他困惑道：“如此說來，那盞仙蓮燈，至始至終都沒有產生反應麽？”
陸奇幻知道他是在說禁咒殘卷的事情，無力地搖了搖頭，那盞仙蓮燈在千經崖的時候，有在燭陰周身敞開，但並沒有和其它禁咒殘卷產生共鳴。
司馬無間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直覺從來都沒有出錯，那仙蓮燈裏，確實有散發遠古鴻蒙之力的氣息。
這氣息和禁咒殘卷上的氣息十分吻合，怎麽就會沒有禁咒殘卷呢？
不管如何，最後一張殘卷終究是靠昆侖七子守護的決心填補了上去，能將燭陰打敗，著實是件萬幸的事情。
不過，真的是僥幸打敗燭陰的嗎？
陸奇幻不這麽認為，在最後那一刻，自己提著盤古開天斧迎向燭陰飛掠而去的瞬間。
皮肉發出灼熱的刺痛，隨即，一寸寸撕裂，血水飛溢。
有那麽一刻，陸奇幻覺得自己無法掌控禁咒的力量，整個身子似乎隨時都要四分五裂一般痛苦。
就在他和燭陰相撞的那一刹那，他看到燭陰猙獰的臉，徒然變成了沐涵兒楚楚可憐的模樣。
那柔情的目光，晶瑩的淚水，在茫茫晝光中隱沒。
隨即，那道仙蓮燈所化的屏障，全部護在了陸奇幻的周身，一聲空間碎裂的脆響過後，一切都歸於寂靜。
待陸奇幻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他看到血紅的草地上，沐涵兒正趴在他的不遠處。
沐涵兒全身裹著鮮紅刺目的血水，她噙著淚光，用微弱的聲音對他喊道：“對……不起……”
陸奇幻翕動的嘴巴，他想說沒關係，但是，這句話就像是一團棉花，哽在了他的喉嚨處。
不能下咽，也無法吐出。
如果，這一切都可以用一句沒關係來抹平，那死去的人又該怎麽辦？
最後，沐涵兒化作一片片燃燒著粉紅火焰的桃花散去。
陸奇幻悲聲痛哭，他努力翻過身，看到漫天的桃花下，發現昆侖六子在不遠處朝著他微笑。
死去的人們都圍在四周，微笑地看著他，陸奇幻努力舉起顫抖的血手，想要去挽留。
然而，一陣清風拂過，眾人化作點點熒光，飄散在了風中。
“在禁咒釋放的刹那，沐涵兒用仙蓮燈保護了我…
那個時候，她清醒了過來，她還記得我，她還對我說了對不起。
可我…連一句沒關係都沒有說……”陸奇幻眼眶嫣紅地喃喃道。
眾人愕然，看著他難過模樣，心中一陣悲戚，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
慕尚明作為陸奇幻的好兄弟，豈會不明白他心中的苦楚，他伸手抱住陸奇幻的肩膀，安撫道：“好兄弟，你不要太過自責。
我們都知道，所發生的這一切，並非涵兒的本意。
就算最後你沒有對涵兒說沒關係，我想，以涵兒那般善解人意的人，定然會明白，你那麽愛她，縱使她怎麽對你，你都不會在意。
你之所以沒有說那句話，隻是覺得有愧那些在災難中死去的人罷了。”
眾人也紛紛附和，表示了讚同，聽到大家這般說，陸奇幻心中的愧疚，這才緩解了許多。
峨眉山大師兄徐子東也十分理解陸奇幻的心情，但事已至此，人再沉溺於悲痛之中，隻會讓自己更痛苦。
於是，他深呼了口氣，努力轉移話題道：“話說，你們這次將顏家那群老狐狸耍得團團轉，可謂是厲害呀！”
眾人會意，也強顏歡笑地岔開話題，誇讚起這次暗度陳倉的計謀來。
慕尚明訕訕地笑了笑道：“這還得多虧了陸奇幻的畫皮之術，將那具借來的死屍畫得惟妙惟肖，及時拖住了顏家那群人。
當我發現他們將棺材裏的屍體，偷偷襲擊成一攤血水時，我就知道，他們上當了。
不然，若是早被他們看出端倪，想必，結局也不會這般順利了。”
陸奇幻見慕尚明有意吹捧自己，連忙擺擺手，甚是有自知之明道：“我覺得主要還是尚明的計策好。
慕尚明早料到顏家會對屍體悄悄下毒手，以驗真偽。
於是，他請來眾多禦林軍守在靈堂，特意營造出一種我是在假死的氣氛，潛意識地告訴顏家，我的屍體需要人時刻保護著。
試問，一個死去的屍體，會需要這麽多人嚴謹地看護麽？
所以，顏家那些人看到這陣仗，心中的猜想已經堅信了七八分，認為我們就是用假死來接觸丹藥。
隻怪他們太過自以為是，以為看穿了慕尚明的計謀，殊不知隻是看到了表麵。
得意忘形之下，這也使得他們徹底忽略了阿力多兄妹兩人，最後讓我們有機可趁。”
眾人佩服地點點頭，對慕尚明又是一番稱讚，慕尚明倒也沒有推脫這份功勞，隻是簡單地謙虛了幾句。
隨後，慕尚明向陸奇幻問起天甘雪露丹是從哪裏取出的，想要印證一下自己之前的猜想。
陸奇幻笑道：“正如你所料，那丹藥果然藏在聖上的發冠裏。”
眾人驚歎不已，沒想到，那丹藥居然就在眾人眼皮底下。
隨後，眾人忙問慕尚明是怎麽猜出來的。
慕尚明捏著嘴角的毛痣笑道：“在第一次遇到先皇嘉贏時，我就發現他頭上的發冠藏有蹊蹺。
首先，發冠的外表是個八角玉柱的形狀，外麵有龍紋，上有金色咒印。
飛鶴穀是主修煉丹之地，這咒印雖然晦澀難辨，但好在我眼熟，知道它一般都用在極品丹藥存放的容器上，有護靈養丹之效。
若是將咒印刻在飾物上，也能起到養神潤魂的功效。
但這些信息還不足以判斷丹藥就藏在發冠上，之後，我又察覺到聖上如今戴的發冠，居然和先皇所戴的那頂相似。
新上任的聖上似乎並不打算更換新的發冠，這個時候，我就有所懷疑了。
如果天甘雪露丹是放在藏寶殿，我爹作為守護者，完全可以將裏麵搜個遍。
以他老人家的機智，就算有暗室，也能翻個底朝天。
但他並沒有找出來，所以，我猜測，這枚丹藥一定是在聖上身上。
想要長期保存一枚丹藥，不讓丹藥揮發掉靈氣，那丹藥最好放置的位置，自然就是那發冠了。
畢竟，聖上體內還流淌著真龍血脈，還能用自己的真龍之氣養丹。
如果發生什麽意外，他自己也能及時拿出這保命丹藥給自己服下。
所以，我猜測，天甘雪露丹就在他的發冠裏。”
眾人再次歎服，徐子東卻不解道：“有一點我不明白，既然你和國師同為飛鶴穀的人，沒道理你看出那發冠有問題，你爹看不出來呀？”
慕尚明聳聳肩道：“估計他是被聖上誘導了，畢竟，我爹是聖上最信任的人，至少他自己是這般想的。
如果聖上說丹藥放在藏寶殿，那他也就這麽認為了。
殊不知，這顆丹藥是聖上的保命丹，除了他自己，誰都不信任，自然也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丹藥真實的位置。
再說了，就算我爹看出發冠有問題，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下，他也未必敢明目張膽地去碰聖上的發冠呀！”
陸奇幻也補充道：“聽聖上說，那發冠也不簡單，似乎是墨門老祖宗親自為皇帝打造的聖物。
裏麵有少許機關，若是有人強行打開，就會觸發機關，裏麵的丹藥就會自毀。
我見聖上取下來的時候，還要念著口訣，四下有規律地扭動一下才看得到丹藥，若不然，看上去就是個空心的發冠。”
聽罷，眾人紛紛感歎墨門老祖宗厲害，也誇讚聖上足夠精明，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談笑一番過後，眾人又開始踏入正題。
如今，陸奇幻的蘇醒，代表局勢走向了正軌。
龍門客棧老板娘傅璿代表昆侖山，向陸奇幻發出昆侖山掌門，以及昆侖書院院長一職的邀請。
陸奇幻連忙婉拒，這等高位，他對所處理的事務一竅不通不說，光是履行職責的時間都沒有。
要知道，他還要幫九天玄姬去尋找半翅人呢！
等等！九天玄姬！
陸奇幻這才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師父來，自從自己蘇醒後，九天玄姬似乎都不曾看見身影。
他忙在意識中呼喚了九天玄姬一番，但額頭的魂印裏，始終都不見她有回應。
冥冥中，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難不成，她在那場和燭陰的對決中，也被波及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