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神秘白衣客
京郊的善緣寺香火旺盛,卻稍欠景致。
而位置偏遠的清涼寺,卻因挨著一處杜鵑花林,也頗具盛名。
然,此時並不是杜鵑怒放之時,朵朵含苞欲綻,過雨更顯嬌嫩,別有一番風情。
但世人愛花,多愛盛極之姿,少有人愛含苞嬌羞之態,因而清涼寺此時上香賞景的人並不多,寂寥的很。
韓嫣兒拜過佛,賞過景,來到靜室休息。
隨身的丫鬟被她支去采葉子上的露水,靜室中隻她一人,呆坐於椅子之上。
她呆呆地坐了半晌,才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紙包。
哆哆嗦嗦的拆開紙包,將紙包中白色細粉倒入了茶水之中。
細粉見水即融,頃刻化於壺中。
這是她母親給她的秘藥,會令男子情動非常,渾渾噩噩的與人行那巫山雲雨之事。
韓嫣兒怕事情敗露,有些膽怯瑟縮。
孟淑娟勸她安心,老神在在地表示,有人用過此藥,定然萬無一失。
韓嫣兒看著壺中茶水又發了好一會呆。
複又正襟危坐,眼睛死死地盯著房門。
忽然她覺得周身一軟,用力繃直的脊背怎麽也挺不直了,神思也混沌起來,甚至眼皮都沉重異常,睜也睜不開了。
靜室的門此時開了,一角紅衣翻飛而入。
劉芸來了?
自己應該給他倒茶的,可怎麽就抬不起頭來,睜不開眼睛。
血紅色的衣服在迷蒙的眼前一晃,韓嫣兒覺得耳邊一陣酥麻。
“嫣兒,我好想你啊。”
韓嫣兒終於脫力不支,倒在這個人懷中,紅海無邊,紅鶴振翅,長翼一拍,直上九霄。
。。。。。。
尉遲軒令蔣雲燕半月之內找到尉遲景運至城中的兵器,不過十日蔣雲燕便交了差。
蔣雲燕被一頂滑竿抬著進了禮王府的議事廳。
他麵色蒼白,唇無血色,活脫脫一個半死之人。而脊背卻挺得很直,似是在維係著最後一點尊嚴和體麵。
他由人扶著坐到椅子上,聲音虛弱的說道:“給王爺請安了,今日不能叩拜王爺,萬望王爺勿怪。”
尉遲軒隨意的擺了擺手,毫不在意。
他上下打量了幾眼麵前虛弱不堪的人才淡淡啟口:
“聽說蔣少俠傷了,本王近日繁忙,未能抽身看望,今日一見不想蔣少俠傷得如此嚴重,是何人出手傷人,告訴本王,本王命人幫你討回來。”
縱人行凶的尉遲軒沒有半分愧疚,大言不慚地向蔣雲燕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鹹鹽。
蔣雲燕如他所願,頓時羞愧難當。
此話比他的斷骨之痛,筋脈之傷來的還要凜冽。
技不如人,身負重傷,已經讓他毫無顏麵。
現在尉遲軒再次將他的傷口揭開,這讓蔣雲燕蒼白的麵色上青黑一片。
“多謝王爺惦念,就不勞煩王爺了,等我傷養好了,這仇,我自己報。”
尉遲軒聽著蔣雲燕咬牙切齒的恨意,微微笑了一下。
“也行,那本王就等著蔣少俠大仇得報的好消息了。”
“那些兵器在哪裏?”尉遲軒切入正題。
“尉遲景狡兔三窟,將三千兵刃分別隱藏與兩家妓妨,一家賭坊,和一個四品的官員府中。”
尉遲軒狀若有思,並未開口。
“王爺,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蔣雲燕有些心急,匆匆追問道。
“本王已給皇長兄送了信,將都城中情況向其言明,但皇長兄還未回信,本王此時也不好做什麽決斷。”
“不知皇長兄下步會有如何計劃,我們隻得等了。”尉遲軒幽幽歎了一聲,呷了口茶。
蔣雲燕聞言低下頭,眼中忽明忽暗,神色也越發意味不明。
“不過,本王覺得皇兄定然不會錯過此等天賜良機。嘉惠帝與尉遲景兩虎相爭,我們坐山觀虎鬥,待他們氣數將盡,我們擇良機全盤絞殺,最後誰是那漁翁還不一目了然嗎?”
尉遲軒用那幾近透明的修長手指彈了彈雪白的袖口,口中之言狀似隨意。
蔣雲燕咳了幾聲,掩下了麵上驚異。
這話同昨晚那人所言幾乎無二,即便有差也在一字半字之間。
“王爺可有詳細計劃?”蔣雲燕沉聲而問。
“還用得上什麽詳細計劃?我們按兵不動,靜觀事態發展,待他們廝殺膠著之時,入宮除了嘉惠帝,以矯詔脅眾臣讓皇兄登基。然後用皇長兄的人馬和歸順的禁軍平叛,在三軍班師回朝之前,穩固都城中的各方勢力。尉遲易、尉遲景都死了,連帶他們的兒子、孫子都去見了閻王,這帝位想不穩固都難。”
尉遲軒將兩軍廝殺、山河塗炭之事說得就似平日聊天:“隻是不知皇長兄是否也是如此想法?”
尉遲軒猶是話語淡淡,也讓蔣雲燕心中一凜。
他語意淡然間帶著些許輕狂,仿若一出手此時便如砍瓜切菜,易如反掌一樣。
禮王之言句句切中靶心,與昨夜那人如出一轍。
這令蔣雲燕再次驚歎,難道上位者的思路皆大同小異,血雨腥風也能舉重若輕?
“那我們隻能靜待主上的指令了。”
蔣雲燕壓下心中良多的想法,附和地說道。
。。。。。。
蔣雲燕赴王府走了一遭,骨頭和筋脈隱隱作痛,身上似被捆了幾道鎖鏈,疼痛不知是由外及裏,還是由外及裏的蔓延開來,沁出了幾層冷汗。
他被人送到屋中,剛剛躺下,便有兩個人由屏風後轉出。
一人穿黑一人著白,兩人年紀均已近半百。
看得出黑衣人對白衣男子十分恭敬,微微欠著身錯半步跟在身後。
蔣雲燕從床上掙紮著起身,便見那白衣男子抬手安撫。
“燕兒,莫要起身,好好在床上修養。”
跟在後麵的黑衣人開口止住了蔣雲燕的動作,還上前一步將他扶坐起來。
蔣雲燕喘了幾口氣才堪堪說道:“大人,師父,恕燕兒無禮了。”
白衣男子由黑衣人侍候著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和善的向蔣雲燕點點頭。
這男子慈眉善目,兩鬢有些斑白,隻是瘦的幹癟,像一陣風動便能扶搖直上似的。
“燕兒,此次去禮王府可有收獲?”黑衣人問道。
問話的黑衣人來頭不小,乃為嵩山派掌門霍棲風,蔣雲燕的授業恩師。
師父相問,蔣雲燕答得恭敬,將在禮王府與尉遲軒所言一一複述了一遍。
聽得此言,霍棲風的聲音隨即響起,向著白衣人說道:“禮王能有此言,必是站在我們的立場上通盤考慮,這是否也能說明他還是我派中人,並沒存有異心,我們可以啟用他了呢?”
白衣男子依舊沉默,良久才取過身邊紙筆,不疾不徐地寫下幾言。
“您是說這也證明不了禮王忠心?”霍棲風看了紙上文字,似有些不解。
白衣男子見他還不甚明了,好脾氣地又寫了幾言。
“即便尉遲易和尉遲景及其子子孫孫都死了個徹底,可尉遲一姓剩下也不隻一人。”
霍棲風將紙條上的字念了出來,驀地他驚訝的抬起頭,“難道他禮王也想坐山觀虎鬥?而且是三虎相爭?”
霍棲風石破天驚的一嗓子,震得蔣雲燕一愣。
白衣男子微微笑了一下點點頭,略顯平凡的臉上升起一股暖意。
“可他哪裏有吞掉三方的實力?就算是三隻受傷的老虎,也未必就是任人宰割的。”
霍棲風麵露不屑,這個天下第一幫派的宗主實是不將尉遲軒放在眼中。
“此人不可小覷,防之,也要用之。”一張紙條遞了過來,上麵寥寥數語便定了尉遲軒的命數。
蔣雲燕一直搞不清楚這白衣男子的身份,看師傅對其恭敬的態度,他最初猜測其是先皇長子尉遲重。
可又有幾點疑惑尚解不開。
其一傳聞先皇長子是個白白胖胖的身形,可麵前人卻如風中落葉,沒有半分斤兩。
其二為何他一直不言不語隻用紙筆表意,難道口不能言?先皇長子四體健全,又如何能是這個啞巴?
蔣雲燕壓下心中疑惑,看著麵前的白衣男子。心中想著不論這人是誰,自己都隻是那個領命為之的人。
“防之,用之。”霍棲風喃喃,轉瞬依然不解的問道,“如何防,如何用?”
白衣男子笑了起來,這一笑就像一個全無心機的和善之人,隻是霍棲風打了個哆嗦,不由為那個素未謀麵的禮王致哀片刻。
“大人,師父,主上大業即成之時,我卻癱在床上,如同廢物一樣不能助主上成事,我……心中實在是懊惱!”
此言為蔣雲燕此真心實感,他身負複興家族重任,前皇長子允諾一旦執掌乾坤,必恢複蔣氏一族聲譽,女子不必三代為卑為奴,男子不用再受苦徭之役。
因而,他為前皇長子奔波八年,什麽髒活累活,昧良心的活都做了,關鍵時刻卻不能伴其左右,將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拱手讓人,他如何能夠甘心!
“燕兒不必擔心,師父這裏有一粒箜忪丸,服下此丸不論身患何種重疾,都可以複原無恙之身,不過藥效隻有六個時辰。藥效過後,你的病症將加重一倍,痊愈的時間也會因此延長。”
“夠了!六個時辰,主上大業已成,我便癱死在這床上也值了!”
。。。。。。
隔日,尉遲軒收到嵩山來信。
令他按兵不動,繼續打探雙方勢力,並迅速利用蔣雲燕交給他的記錄天下巨賈陰私秘事的冊子,籌集錢財,以待備戰。
尉遲軒看完將信交給韓墨兒。
韓墨兒看了兩遍,幽幽吐出一句:“自古無財不聚兵,話雖如此,但如此緊關節要之時,讓你這樣一個深入敵營的心腹去做此等小事,也真是大材小用了。”
韓墨兒隨手翻閱那本記錄著各地巨賈秘辛的冊子,忽然“龍寶齋”的字樣撞入眼中。
粗略幾眼,韓墨兒掃過龍寶齋的信息,林林總總的陳述其後,用紅筆注了一行字:龍寶齋東主不詳,待查。
韓墨兒打了個哆嗦,她快速地梭了尉遲軒一眼,看似鎮定其實戰戰兢兢地將冊子合上。
“他還是不信我。”
尉遲軒錯過了韓墨兒的倉皇之態,淡淡吐出一言。
他麵上沒有什麽表情,話中也沒有失望之意,像是早就有此認知一般。
“若如你所說,尉遲重的疑心病那麽重,信了你反倒反常。現如今他的計劃,他的兵力,我們都無從知曉,還真是有些讓人憂心忡忡啊。”
韓墨兒壓下心中驚慌,忽而想到了什麽:“對了,上次淩七閣查到蔣雲燕的暗網也將朝廷重臣要員納入其中,他們手上肯定還另有記錄這些官員陰私秘事的冊子。”
韓墨兒看向尉遲軒,見尉遲軒眼中暗光一閃,便知他也想到了其中症結。
“他們會拿著那些陰私秘事逼朝廷官員變節?”韓墨兒擰眉問道。
尉遲軒唇角擠出一個冷笑:“他們這是要逼宮啊!”
。。。。。。
不管尉遲軒心中如何想,麵上仍要與尉遲重虛與委蛇。
他動作很快,令安插在各地的暗探去向巨賈恐嚇勒索,短短幾日便有大量銀錢入賬。
韓墨兒嗤之以鼻,並不為其叫苦喊冤,做了陰私之事,總要一報還一報,是謂因果相生,天道輪回。
可向來自覺問心無愧的韓墨兒也攪入了因果天道之中,生生的讓人坑了一把。
韓墨兒受善掌櫃相邀來到了廣源書局後院。
善掌櫃不是個雅致的人,這後院中沒有幾株花草,平平整整鋪了一層石磚,硬邦邦地毫無情致。
韓墨兒嘖了一聲,剛想揶揄幾句,便見善掌櫃麵色凝重,略有異色,這讓韓墨兒將到了嘴邊的玩笑咽了回去,隨他一同入了廳中。
進了廳中才看見來者還有一臉焦急的高掌櫃,韓墨兒略帶不解望向善掌櫃,便見他緊張兮兮地將房門關了起來。
“何事勞得善掌櫃如臨大敵?”韓墨兒慢悠悠地問道。
善掌櫃從商二十餘年,心有韜略,向來穩重,不知今日為何這般倉皇。
“五小姐,大事不好。”
善掌櫃一著急,連對韓墨兒的稱呼都變成了未出嫁之前的“五小姐”,可見其心亂如麻。
韓墨兒笑了一下,緩步走到椅子上坐下,溫和出言:“慢慢說,不著急。”
情況越亂她越穩,事情越紛繁她越清明,韓墨兒就是有這亂象中安定人心的本領。
善掌櫃略略穩了穩心神,開口道:“王妃,龍寶齋昨日有人上門,以曝出龍寶齋幕後東主之名欲敲詐十萬兩銀子。”
“什麽!”韓墨兒心中一驚,轉眼去看高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