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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鬼殺

  寒冬將至,這雨下起來,也讓天氣陡然冷了下來,趙朴真和文桐忙亂著替李知珉烘暖被子,找出毛料和厚襪子,屋裡生了炭盆,才算都打理妥當了,服侍著李知珉歇息,照例文桐守夜,趙朴真才回了自己住的房裡,又是一番收拾才歇下。


  而窗外雨聲沙沙,趙朴真又想著之前和上官麟說的那些事,再想到王爺如今的處境,一會兒想到從前撞見的那些事,一會兒是這幾年在王爺身邊的點點滴滴,一會兒是想到與王爺的約定,如今戰事將定,自己能離開王爺嗎?還有一樁事,算是什麼呢?王爺會不會想出一樁特別難的事來為難她?如今王爺這情形,怕是東陽公主要越發勢大,他如今又展露了驚人的軍事才幹和野心,不可能不招東陽公主忌憚,如何會坐視他慢慢發展?定是會各種陰謀傾軋。史書上那些血淋淋的宮廷鬥爭又浮現出來,那些招了當權者忌憚的皇子,哪怕是太子,也逃不過被栽上各種謀反罪名被活生生冤死。


  王爺,會坐以待斃嗎?自己在王爺身邊,能自保嗎?千百樁事浮上心頭,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只聽著窗外淅瀝瀝的雨聲也不知道到了幾時,才迷迷糊糊做了些夢,夢裡李知珉素衣披髮,被一群御前金甲衛士押著,頭手都鎖在木枷里,她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押去午門,周圍全是看熱鬧的群眾,人人都伸著脖子,彷彿都十分熱衷於看鳳子龍孫被問斬,李知珉卻轉過頭看著她,說了句什麼話,他說什麼話?周圍實在太吵鬧了,她聽不見,她十分努力去聽,但是真的太吵鬧,她聽不見。夢裡她很著急,猶如窒息一般的焦慮和無力的感覺憋在胸口,她難過得幾乎爆炸,然而周圍的人群依然毫不在意地喧鬧著,這時候忽然人群里有人喊:「有刺客!」


  她驚得一下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屋裡昏暗一片,原來是個夢?然而夢裡那令人窒息的無力之感仍然如影隨形跟著她,她按著自己仍然撲撲亂跳的心,也不知是不是在慶幸果真是個夢,又或是在憂慮這會變成事實。


  「有刺客!」


  她茫然四顧,她難道還沒有醒?然後外邊雨聲里嘈雜聲越發大聲起來:「有刺客!」


  她驚跳了起來!真的有刺客!這裡是城守府,還是重兵把守,怎麼會有刺客能混入?是要刺殺誰?王爺,還是朝廷使者公孫鍔?


  趙朴真匆匆起身將袍子套好,推門出去,卻看到門口已經站了一隊持刀的甲衣兵士,看到她出來阻止她道:「將軍有令,各處奴僕皆呆在原地不動!違者視為刺客同黨!」


  趙朴真忙問:「是哪裡遇刺了?王爺可安好?」


  那兵士只是寒著臉,不許她出去,也不回答問題,只逼著她回房,也不許點燈,什麼都不許做,只許乖乖呆在房裡等著。


  她忐忑不安地回了房,又經過了幾波搜查的小隊兵士,均只是負責搜查,什麼都不肯說,黑夜中的城守府里已經四處點起了火把,明晃晃猶如白晝,不安在四處搜查中傳遞著。


  直到天將亮,上官麟面色凝重地過來將她帶了出來,低聲和她說:「王爺遇刺!」


  趙朴真嚇呆了:「王爺如何了?」


  上官麟大步走在跟前:「肩膀中了一劍,沒傷到要害,但劍上有劇毒,因此王爺昏迷不醒,好在公孫先生身上有師門護心清毒的秘葯,給他及時服下,否則可能當時就要毒發了,如今公孫先生在替他診治,需要人伺候王爺喂葯。」


  趙朴真想到昨夜那不詳的夢,整顆心都縮得緊緊的,王爺的房間外邊已經站了密密麻麻的兵士守衛著,戒備森嚴,上官麟將她帶到廊下,忽然站住,轉頭低聲對她說:「別擔心,如果王爺有個什麼不測,你來找我。」


  趙朴真心亂如麻,聽到他的話卻沒有想到更多的意思,而是心驚肉跳:已經到這樣地步了嗎?不是說……還有一件大事嗎?如何就到了這樣的地步?她來不及想更多,進了王爺寢室,外間正站著公孫刃,仍然是那樣寒如冷刃,看到她進來也只是冷冷掃了她一眼,繼續站在窗邊。


  公孫鍔坐在床邊,在替床上的人把脈,眉毛緊蹙,文桐端著熱水在洗毛巾,屋裡全是濃濃的藥味和血腥味,趙朴真輕手輕腳地走進去,看到李知珉果然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不省人事,臉色青灰,連嘴唇也是青灰色,被子只蓋到了腰間,上身棉絲中衣寬鬆地罩著,能看到下邊肩膀上纏著雪白的紗布。


  這樣一貫冷靜自持步步算計強大的人,如今躺在床上不知生死,趙朴真也不知為何,眼圈一熱,眼淚就湧出來了。


  她也不敢哭出來,只是拚命忍著,過去接著熱毛巾為公孫鍔打下手,公孫鍔把完脈,蹙著眉頭,上官麟問道:「先生覺得如何?」


  公孫鍔搖了搖頭:「我取些血回去試試,怕是外域的奇毒,不好配藥,這邊陲城鎮,怕是很多藥材都不齊備,最好還是趕緊將王爺送回去,至少得一個大些的城鎮才行。」


  上官麟嘆了幾口氣,又看了眼李知珉和一旁蒼白著臉的趙朴真,低聲道:「我們上官家在附近的凌城有店鋪,我立刻讓他們緊急調葯,先生需要什麼葯,只管開口,我命人緊急送來。」


  秦王遇刺中毒昏迷的消息不脛而走,刺客是死士,被擒了立刻服毒而死,查看身上果然似是常年在馬上生活的突厥人,還有突厥髮型,秦王中的毒還是域外奇毒,一時小道消息滿天飛,然而卻又有一種消息不同凡響:突厥人都是莽撞性子,哪裡會用什麼毒?如今突厥大敗,各參戰部族四分五裂,那烏索可汗也不知所終,誰還會有心思來毒害秦王?再說了毒害秦王對他們有什麼好處?若是真有這本事潛入戒備森嚴的城守府毒殺一國親王,那早不毒晚不毒,這會兒戰局已定,還毒什麼?還專門帶了突厥人的彎刀、突厥人的髮型裝束來暗殺,這不是故意激怒大乾嗎?突厥人只是不擅計謀,可也不是傻子啊!


  果然這些推理都有理有據,將士們也都起了疑心,對啊?為什麼這會兒才來毒殺秦王?

  結論就是,這明顯就是自己人乾的,內賊,才能進入戒備森嚴的城守府,然後熟悉情況,一擊必中,為什麼要殺秦王?廢話,這不是明擺著擋路了嗎?等秦王回京,那還得費事想辦法安罪名處理了,如今正好還在邊疆戰場,派個刺客謀殺了,誰也拿不到證據,所以主謀是誰?還有別人?最大得利者,可不是親兒子剛剛搶到了最大戰功的東陽公主嗎?

  這一番推理邏輯嚴密,漸漸流傳開來,聽到的將士們盡皆深信不疑,卻也都同仇敵愾起來,秦王那是誰?雖然是天潢貴胄,卻也是跟著大家出征同甘共苦的,這次大戰也是他以身為餌設下陷阱才扭轉了戰局,這場出征,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的功勞最大,如今呢?最大的戰果被人伸手擢取不說,秦王都忍下來了,居然還要你的命!


  將士們在前線拿命來拼,衝鋒殺敵,以血肉來保家衛國,卻有人為著骯髒的政治,來暗算,扯後腿,讓人萬劫不復,天下還有比這更齷蹉的事嗎?這天下還有公理在嗎?

  前些日子的憋屈、不甘累積下來,如今發酵得越來越大,變成了對秦王的同情,對世道天理的不平。情緒在普通將士之間一次次的悄悄流傳中不斷變大,將士們義憤填膺,憤懣不平,便是其中一些將軍理應彈壓此事的,卻也在不滿的情緒下坐視流言愈演愈烈。


  應無咎這日卻忽然來了,押了一車藥品過來,道是范陽節度使應欽聽說王爺被刺,命義子應無咎送來,同時卻又帶來了另外一個震驚的消息:烏索可汗也遇刺了,身首分離在自己帳內,刺客身手非常高,趁夜伏殺,一擊得手,烏索可汗身邊親衛都是武藝高強之人,竟然也折了數個,在那刺客手下毫無抵抗之力。如今突厥那邊隨著烏索可汗的身死,部族四分五裂,各自擁戴烏索可汗的長子、三子、和幼子,數日之內,已經混戰了幾次,看來在他們分出勝負之前,是不會有人和朝廷議和了。


  趙朴真還以為是應無咎上次說的找遊俠兒去刺殺成功了。


  「並不是我派去的。」私下應無咎卻找趙朴真說話:「我派去的人回來和我說,算起來,烏索可汗遇刺那日,與王爺被刺的時間幾乎就是同一夜,而且這手法太精通專業,並非一般人能做到,乾脆利落得就像是專業殺手中的頂級殺手,但是殺手一向不會介入國讎家恨,收費又極貴。」


  趙朴真這些日子一直在昏迷不醒的秦王身邊服侍,有些疲憊,但頭腦卻一刻不停地在思索著下一步的打算,這會兒卻忽然腦袋一閃,想起了那一夜公孫鍔的反常舉止,形影不離的公孫刃的不知所蹤——「神醫鬼殺」。


  難道,這才是公孫兄弟出現在這裡的真相?

  「聽說上官名下的產業都在四處收解毒的藥材……」應無咎並不知道她的想法,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半日才繼續勸她:「你還是最好還是不要捲入這些朝廷爭鬥中,母親說,知道您看重王爺,但是王爺應該足以自保,你還是多看顧著些自己。」


  趙朴真知道上官麟最近是讓人送了頗多解毒的藥材來讓公孫先生放手治療,但是也只是控制住毒沒有進一步擴散而已,秦王依然昏迷不醒,憂心忡忡,卻也只當應無咎關心自己,點了點頭,又尋思著公孫鍔的那事,心裡想著不知道王爺究竟知不知道公孫兄弟的計劃,如果知道……那這難道是他安排下來的後手?朝廷要求議和,他就安排下了殺手,只求讓這戰爭徹底結束,百姓得以生息……


  誰知道這樣一個人,卻仍然是被身後射來的冷箭給暗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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