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拜祭

  翌日

  被雨水洗了一夜的大地，清新怡人。第一縷陽光穿透晨曦，空氣清冷而甜蜜。


  男人先睜開眼，冷峻的唇牽起一抹滿足的笑意。


  懷裏的女人還睡得很香甜，那薄薄的金光打在臉上，她細膩的肌膚幾乎是看不到毛孔，宛若嬰兒般的滑膩感令他愛不釋手。


  他凝望著蜷縮在懷中的小女人，情不自禁的伸手按了按她還有些腫脹的唇瓣，那微微泛紅的瓊鼻，抿著的唇，裸露在空氣中的香肩上布滿了吻痕，曖昧的延至胸口，壯觀的一大片，似乎在譴責他的貪心。


  他輕輕抬起她的手，專注地望著那一道淡粉色的疤。想起她曾經想要結束生命的行徑，胸口便一陣揪痛，比拿刀子淩遲他的心還要難受。


  他不在乎嗎？不，他該死的在乎極了。他憤怒得想要撕碎那個人！


  他最好是還活在這個世上，否則就算是死，他也會將屍首給挖出來，包括他的祖墳，要讓他們世世代代永無寧日！

  他眸中掠起陰驚的怒焰，一時失控。直到聽到一聲抗議的嚶嚀——


  被雷雨夜折騰了大半宿，終究是淪陷在他的溫柔的霸道裏，放任自己在那堵堅硬而溫暖的胸膛裏尋求安全感。


  下半夜她睡得很安穩，此刻卻在一陣緊實的鉗製中驚醒。


  她睜開眼，就看到沈沉陰沉的臉龐。


  沈沉見她醒來，下一秒就飛快斂起情緒，“醒了。”


  “你弄疼我了。”顧忱歡的聲音帶有些剛舒醒過來的慵懶沙啞。


  沈沉忙鬆開手，“抱歉。”


  顧忱歡身體還很疲累，睡意濃濃，她不理他，翻了個身繼續睡。


  “歡，雨停了。”


  “唔……”


  “該起來了。”


  “再睡一會……”顧忱歡咕噥著。


  “我們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有什麽事呀？”她皺著眉，耍賴的往被窩裏縮，想將男人的聲音隔絕在外。


  沈沉輕扯著她手中的被子，愛憐的看著她難得的任性。她在他麵前似乎越來越放得開了，他喜歡她這種變化。


  別人都誇她懂事，真正愛她的人，卻心疼她的堅強懂事。


  他更喜歡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向他撒嬌耍脾氣，甚至對他任性無理取鬧。他感覺得出來，她正在向他敞開心扉。


  風雨過後，一切都會變得美好的吧？沈沉如是期待著。


  他親昵的蹭蹭她的小臉，在她耳邊低語：“今天不是要去拜祭我嶽父嗎？”


  顧忱歡睜開眼，表情呆了呆，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回過頭看他，有些訝異沈沉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會這麽主動自覺。


  她會心的一笑，抬起藕臂攬著他的脖子，給他一個甜蜜的早安吻，調侃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開竅了？”


  沈沉笑了笑，順勢將她抱坐起來，說道：“我的老婆得來不易，若再不變得醒目一點，她不要我了怎麽辦？”


  顧忱歡笑得更歡了。他還懂幽默，這可真難得。


  “今天不是還要回老房子打掃嗎？”


  他也不想將她叫醒的。若換成平時，他早就自個去安排好一切，不用她操心了。但他對花田鎮不熟，再加上他也不放心將她獨自留在賓館裏。


  顧忱歡乖乖起床洗漱，一起去樓下的早餐店吃了些東西，就開車直奔她父親的墓地。


  陵墓園建在半山上。以前這裏的路還是逼仄的黃土路，現在已經修建成寬敞的柏油路。


  車從山底盤旋而上，找了個空曠處停車。沈沉將車上的東西拿下來，大包小包的單手提著，騰出另一隻手來牽她。


  顧忱歡依尋記憶繞了一大圈，足足找了有十五分鍾才找到爸爸的墓碑。


  好多年沒來了，這個地方重建後，對她而言稍顯陌生。顧忱歡忽然覺得自己很不孝順，為了逃避現實，這些年不曾來給爸爸掃過一次墓。


  不過，令她感到有些好奇的是，這墓竟然沒有雜草叢生，四周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墓前，還有一束花。花是新鮮的，看樣子是有人剛送來不久。


  還有人來給爸爸掃墓嗎？會是誰呢？

  雖然他們家庭發生變故，早已物是人非。但爸爸生前人緣關係挺好，愛樂於助人，也許是鎮上哪個有心人還記得他呢。


  顧忱歡心裏挺感激的。若是沒有那些好心人來拜祭爸爸，說不定她這會連墓碑都找不到。


  沈沉定定地望著墓碑上的照片。這就是歡的父親嗎？曾經救過他的救命恩人……


  他長相敦厚，眼睛很溫和，笑容很親切。是因為那份恩情，抑或是愛屋及烏，沈沉第一眼看到顧大海，不覺得陌生，反而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如果知道自己的善良會換來這般厄運，他會不會後悔自己當初救了他呢？

  沈沉心頭破天荒的湧上一絲愧疚。


  顧忱歡蹲下身，將手裏的花放到另一邊。沈沉也將水果和香紙燭拿出來。


  顧忱歡抬手撫著墓碑上的照片。仍然是她記憶中的樣子，爸爸死的時候才四十多歲，可他看上去卻像五六十的老人。


  生活無情的壓迫和愚弄，摧毀了爸爸所有自信，澆滅了他對生活的熱情。唯一支撐著他堅強的，就是他這個還沒成年的女兒。


  可惜，到最後他還是離她而去……


  顧忱歡微微斂眸，神情有些傷感。


  沈沉在旁靜靜地凝視她，也不出聲打擾她。


  “爸爸，我來了。對不起，現在才來看你……你在那邊過得怎麽樣？我很想你，我現在過得很好，對了，”她轉過臉，將沈沉拉過來，彎起嘴角，繼續說道：“爸爸，這是沈沉，你還記得嗎？我們就快要結婚了，沈沉對我很好。對不起，原諒我沒能聽你的話，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他。我想，你會祝福我們的吧？爸爸，我們都已經長大了，請您不要為我們擔心，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顧忱歡知道爸爸其實是不討厭沈沉的，相反還挺喜歡他。以前有鄰居開玩笑，說他給自己找了個俊俏的上門女婿。爸爸總是樂嗬嗬的說：我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我可舍不得她嫁到遠方，上門女婿也挺好，咱們沈沉聰明著呢，將來一定有出息。


  他說的是玩笑話，卻足以代表他對沈沉的喜愛。若沒有沈家那些人的幹涉，說不定……他們早就被爸爸預言到了。


  她跟沈沉的感情……爸爸能理解的吧？


  沈沉也鄭重的開口：“嶽父，對不起。也許你會很恨我，但，我不能和歡分開。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用我的命去珍惜她，不再讓她受任何的委屈。”他向他保證。


  顧忱歡笑容溫暖而幸福。


  顧忱歡跟她父親又說了好一會的話，燒完了香紙，時間差不多了，才起身，“爸爸，時候不早了，我們得回去了。這幾天我們會住在老房子裏。以後我會常來看您的。”


  他們正要離開，忽然一個聲音叫住他們。


  “顧煙？”那聲音，有點意外，有點驚喜，有點不確定。


  顧忱歡腳步微頓，遲疑片刻，才轉過身。


  會叫出她這個名字的，那一定是熟人。


  顧忱歡望著眼前的陌生男人，是一個高高瘦瘦，五官端正，透著一股正氣陽剛的男人。


  顧忱歡眼神有些茫然，對這個人沒有什麽印象。但他看她的眼神，倒是一副相熟的樣子。


  “請問，你是？”


  見顧忱歡回應了，男人大步上前，高興的說道：“我是白楊啊！”


  “白楊？”她一時半會還沒有想起來。


  “咱們以前是鄰居啊，你的中學同學，你管我叫胖虎，還記得嗎？”


  顧忱歡有些訝異的睜大眼睛看著他，胖虎？他是胖虎？這……完全不像啊。以前那個虎頭虎腦的胖小子，搖身一變成這相貌堂堂的青年才俊了。


  時間真是最好的造型師。


  “白楊！原來是你。你變了好多，跟小時候一點都不像。”


  白楊憨笑著撓撓頭，說：“咱們畢竟都這麽多年沒見了嘛。倒是你啊，還和小時候一樣，隻不過現在更漂亮了，我剛覺得眼熟，就是不太敢認。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昨天。”顧忱歡回道，又問他：“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白楊說：“我逢年過節，或是初一十五，隻要有空都會來給顧叔上香的。”


  “原來那束花是你送的！”


  白楊笑著點頭。“正好今天休息就來了，走到一半才發現鑰匙掉到，我就沿路來找，真沒想到會這麽巧遇到你。你也好多年沒來了吧？”


  顧忱歡有點感動的看著他。“謝謝你。”


  “別客氣，舉手之勞嘛。咱們以前誰跟誰啊，那可是鐵哥們啊……”他說著，卻瞥見她女大十八變的樣子，溫柔優雅，一身貴氣，漂亮得就跟個大明星似的。再加上這麽多年沒見，忽然間就有了些許的距離感。這麽說也不太合適，於是他一轉口，說：“再說了顧叔以前對我挺好的，我爸媽在外務工沒時間照顧我，我沒少給你們家添麻煩呢。”


  顧忱歡笑笑，問道：“對了，你現在在做什麽呢？一直都住在鎮上嗎？”


  白楊點頭，說：“我考了警校呢，畢業後就直接被分配到鎮上了。”


  “真的嗎？你現在是個警察了？恭喜你呀，願望實現了。”顧忱歡猶記得他年少時的願望。可那會他多胖啊，小夥伴們都愛取笑他。一聽他說想當警察，個個都嘲笑他異想天開。


  他被打擊了，沒有人看好他，但隻有顧忱歡相信他，鼓勵他。


  白楊道：“其實我上高中的時候，想當警察的欲望就沒那麽強烈了，我那會是想學電腦編程的。”


  顧忱歡問：“那最後怎麽又當上了呢？”


  白楊看著她，眼神忽然變得深沉而複雜。


  “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