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愛即是恨
「啊……」武輕塵回身叫太醫,下一秒就被一股力道往床上扯去,她毫無防備重重地跌在了歌的身上,觸及到他的傷口處,惹得他臉都擰成了一團。
「你沒事吧?快,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武輕塵慌亂地要去扒他的衣服,歌蒼白的臉咧開大大的微笑,「沒事,死不了,別緊張。」
「你!你什麼時候醒了的?!居然敢騙我!」武輕塵瞪眼,氣不打一處來,高高抬起的拳頭,又咬唇輕輕地落下,「你知不知道你的這條命是撿回來的!你知不知道……我,我生怕你醒不過來!」
「我知道。」歌抬起手輕輕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虛弱地說道,「昨晚我去天上遊盪了一圈,聽到你不停地喊我回來,本皇子不敢違夫人之命,只好回來了咯。」
「你就知道胡鬧……」武輕塵氣得不輕,她的擔心受怕被他利用來當成玩笑,側過身子不想理他。
歌扯了扯她的衣袖,收起拽拽的笑容,「是我不敢相信,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是你,我想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
「……」武輕塵轉過頭,看著他撒嬌不時偷瞄她的樣子,再生氣的心都被融化了,她起身,「我去給你倒點水吧。」
「嗯。」歌點點頭。
武輕塵將歌扶起來,他躺在她的懷裡,抿了一口她遞上來的茶水,轉過頭近在咫尺地望她一臉的倦容,感動而又心疼,「你守了我一夜,辛苦了。」
鞥這樣陪著你,不是辛苦,而是幸福。武輕塵微啟的唇輕輕閉上,「你還要喝嗎?」
「二哥醒了?」聞聲間,公子下領著太醫踏步進來,陽光被擋在屋外,安靜寧好的氛圍跑得無影無蹤。太醫給歌行禮,上前為其把脈,診斷。武輕塵退到一旁,聽到太醫彙報歌已經安然無恙,只要稍加調理,傷口不碰水,假以時日,就可以完全康復。
「我就說二哥人中龍鳳,福澤深厚,怎麼會有事呢。你等去向父皇稟報這個好消息吧。」下吩咐太醫等離開。
「刺殺父皇的刺客可有去追查?」歌看向下。
「二哥放心,已經著人去查了。」下點頭。
「你也受傷了?」歌看到下右臂纏著的繃帶,挑眉。
「和二哥相比,小傷而已,不足掛齒。」下淡勾嘴角。
「大家沒事就好。」歌看向武輕塵,「輕塵一夜沒睡,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四弟,你送你嫂子回房休息一下吧。」
嫂子?你真以為父皇金口玉言,已經定了乾坤了。下兀自冷笑,表面已經親好,「好,二哥好好休息,四弟等一下再來看望。」
入冬的早晨,冷風浸過姣好日光還是透著刺骨寒意,邰和山山間的寺廟分東廂房和西廂房,東廂房主貴,皇上和皇子們會在這邊歇息,兩邊廂房以庭院連接,武輕塵和下穿過庭院,不禁哆嗦地來回搓手,公子下把披風取下來給她披上,熟悉的香味瀰漫過來,抵觸地將其推開,「不用了,謝謝。」
下的披風擱置半空,他從未被女子弄得這樣好沒面子,彷彿遇到她起,他人生里的從未有過皆要成了習以為常。
「怎麼?惱我那天黃昏對你說的話?」
「奴婢不敢。」
「奴婢?」下冷冷笑諷,「算了吧,在宮裡遇到你的那一天,我就看出來你絕非普通女子。更何況……」
「你是堂堂明宛國的靜陽公主。」
武輕塵抬起頭,若眼神能夠刺死一個人,她真希望他能夠就此閉嘴。
……
那日山腳下,二皇子歌離開后,下留住武輕塵。
「你註定要成為我的王妃。」
「奴婢不懂四皇子的意思。」武輕塵警惕下口裡的篤定和自信。
「你和明宛國的國君孟長安究竟是什麼關係。」下銳利的眼神射向她。
武輕塵心咯噔了一下,下難道知道了什麼?他不會無緣無故提到孟長安這個名字,她藏於袖裡的拳頭緊握,努力使自己鎮定,「奴婢只是小小的宮婢,怎麼會和明宛國的國君有什麼關係,四皇子真會說笑。」
「我就知道你是不會承認的。」下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那這封信又是什麼?」
她親手交給唯命,讓唯命帶給孟長安,不可能會落到旁人手裡。難道唯命在他手裡……這些時日都沒有看到他……
下緩緩地打開信,揚起下巴一字一句地念起,「孟長安,見信如晤,你一直都在找我,我一直不願見你,今日托唯命帶此信是想求你一件事……」
武輕塵的心一點點地抽緊,忘記了呼吸。
「你一小小奴婢能直呼明宛國的國君之名,通篇信里的一字一句含有命令的口吻。可見你和他的關係非同一般。武輕塵,單憑這封信我就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你知道嗎?」下把信捏在拳心,湊近她的臉,壓低聲音,窺探她的反應。
「……」
「孟長安自繼位以來,不設後宮,不近女色,朝廷上下為討其歡心,進貢美女,卻總是被擱置冷宮,難入聖眸。聽聞是因為孟長安難以忘記他最初所愛,也就是前朝的靜陽公主。據說靜陽公主在一場大火里已身亡,可孟長安致死不信,始終堅信靜陽公主還活著,堂堂國君也是一個痴情種。莫非你就是……」
「不!不是!」武輕塵激動地咬唇,「我不是靜陽公主,靜陽公主已經死了,我是武輕塵!」
下一怔,犀利的眼眸逐漸溫和下來,打量面前極力否認的武輕塵,靜陽公主美貌無雙,聰明絕世,是明宛國前朝皇帝最鍾愛的獨生女兒,他雖在郝卿國,可靜陽公主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那一場大火奪去了她的生命,讓他遺憾了好久,此生未能有幸一睹風采。「原來你就是靜陽公主……」
「你到底想怎麼樣?」武輕塵抬起頭,眉峰高聳,表情決絕。
「我想你做我的王妃。」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並不是真心喜歡我,你只是想贏二皇子而已。」武輕塵說道。
「隨你怎麼說。做我的王妃,我不揭穿你的身份。」下別過頭去,「划算與否,我想聰明如你,應該算的清楚。」
「好,我答應你。」沒有片刻猶豫,武輕塵頷首同意。
為了保命,為了復仇,她必須得這麼做。
……
「我已經答允你了,還請你遵守你的諾言,從此後,我的身份爛在肚子里,永遠不要再提。」
「二哥已經拿到了皇上的聖旨。」
「我會親自和皇上說,我不喜歡二皇子。」
「很好。」
「四皇子若沒別的吩咐,奴婢先回去了。」武輕塵敷衍行禮,轉身。
「也許你現在恨我,可之後的某一天,或許你會感謝我。」四皇子看向天上的流雲,輕輕說道。
他的餘光緊緊包裹她離去的背影,眼角含傷,隱忍成災。
從你眼底沒有為我波瀾泛起,我的心開始為你涌動漣漪。
多好笑,多宿命。
邰和山後山是皇家祭祀的場地,這日天微亮,皇上就領著群臣和四皇子下開始祭祀大典。二皇子歌因為有傷在身,特地應允卧床休息。
武輕塵抱了點柴火回來準備熬些粥給歌,沒想到歌從房間里出來在庭院里耍起了劍來。只見他一身藏青色長衫都沒系好腰帶,頭髮隨意用黑繩束起,雖衣著散漫,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她急急地走過去,搶走他手裡的劍,「太醫讓你好好卧床靜養,你倒好,起來了!不但起來,還耍什麼劍呢!」
「我若是再躺下去,身子只怕是要廢了。」歌不滿撅嘴,「我得趕緊看看我的雙手還能不能動,雙腿還能不能跑。萬一殘了,可如何是好。」
「就你鬼話連篇,趕緊回屋躺著去!若珍不願意躺著,就安靜坐在這兒,若是把傷口弄裂了,我可不管你。」武輕塵按他在石凳上坐下,把劍帶回屋去。出來時見他又不安分地把丟在地上的柴火放到爐罐下,點著。
見武輕塵走了過來,他蹲在地上笑,「我不想你太辛苦。」
「……」武輕塵別過頭,猛眨泛紅的眼眸,「我只是一介奴婢,自然干再多的事都不辛苦的,二皇子你多慮了。」
「你再這樣說自己,本皇子可是要生氣的。說了多少遍了,你是本皇子的王妃。什麼一介奴婢!」歌不悅地糾正。
「好好好,我的好皇子,你給我坐好了,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武輕塵伸手去端藥罐,被燙地叫出聲來。
「沒燙著吧?我看看。」歌握過武輕塵紅腫的手指,心疼地皺眉,「你看看,你看看,還說我礙手礙腳,放著,我來!拿這個若是沒有墊手的布,就用自己的衣衫……」
看著一個人會發自內心的笑,聽他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都覺得是美妙的樂曲,這樣的愛,是否已成了一個不能掠奪走的夢,無論滄海桑田,無論紅塵流逝。
玉米瘦肉粥,味道香甜,肉末可以開胃,歌將滿滿的粥鍋喝得底朝天,意猶未盡道,「真好喝,比那些苦藥好喝多了。」
武輕塵笑著把腰間的綉帕遞過去,「給你。」
歌剛想接,眼珠子一轉,又把手縮了回去,抬起下巴道,「你幫我擦。」
「……」這個傢伙。誰又能敵得過這個無賴二皇子呢?武輕塵只好乖乖從命。歌滿意地眯著眼邊享受邊說道,「我得快點好起來,帶你去騎馬,邰和山後邊的草地一覽無餘,風景美不勝收。」
「好,我等著。」
等你帶我看遍山川,一生一世。
羽仙殿,地宮。
「恭迎大皇子。」風、雨、雲、霧四人跪地迎大皇子朝。朝手握繩索,腳踩鞦韆踏板,平穩落地,徑直走向龍座。
「事情辦的怎樣?」
「刺殺皇上未能成功,刺傷了二皇子,劍刺得很深,不知二皇子能否存活。」
「哦?」
「四皇子受了一點輕傷。」霧補充道。
四人見朝沒有說話,趕緊跪地請罰,「末將等辦事不利,還請大皇子懲罰!」
「你們繼續做手頭上的事,這次目標換一下。先下去吧。」朝抬手,晃晃衣袖。
「是。」
是福是禍兮,現在評判還為時尚早。朝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刺殺這件事會成功,可不管成功與否,都對他不會有壞處。若死了皇上,兄弟四人的機會均等,可救駕中無論是誰有損傷,有利無害。
更何況按照之前預料,現在的結果沒有意外。二弟生性坦蕩,有勇有謀,他對父皇一定是拚死保護,這一劍若是要了他的命,他就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若沒有,父皇對他一定更加疼愛偏幫,同去的四弟下心裡又怎麼會無動於衷呢?
琉璃地磚透出絲絲寒氣,似某人心底盤算的陰謀,在聚攏更冷的冬日。
兩日後,皇上祭祀回來,武輕塵迎上前,發現他面色凝重,回身對四皇子下說道,「準備一下,速速回宮。」
「是,父皇。」
武輕塵見狀,不禁疑惑發生了何事。
皇上看了一眼她,眉頭緊皺,「李默思死了。」
李默思,李大人,是主二派的重臣,也是皇上倚重的老臣子,宮裡來人稟報說李默思昨夜猝死家中,死於心悸。
若說莫閑雲的死是意外,可緊接著又一名重臣死了,這說是巧合,也太牽強了。皇上隱隱察覺這不是意外這麼簡單,於是欲速回宮,查清始末。
「歌呢?」
「二皇子在……房裡,需要奴婢去請他嗎?」武輕塵不能說歌去了馬廄,興奮地說要挑兩匹好馬,帶她去馳騁草原。
「不用了,寡人和下先回宮去,歌還有傷在身,不能急於趕路,寡人會遣一小部分人馬護送你們隨後趕回的。」皇上說道。
「是,皇上。」武輕塵目送皇上匆匆離開的背影,不敢耽擱,前往馬廄尋歌。
歌挽著袖子在給二哥喂草,他曾經跟著將軍出去打仗,對馬兒有特殊的感情,現在見靈雖然成了明宛國的皇后,表面上看,兩國交好,其實他知道,總有一天兩國會交戰。因為一山不容二虎這個道理亘古永存。見武輕塵急急而至,笑著擺擺手,「你來了,不用那麼急的,你可以慢慢過來的。」
「歌……」她喚他。
「怎麼了?」歌見武輕塵臉色有些變樣,快步走過去。
「李默思大人死了。」
「什麼時候的事?」歌挑眉。
「皇上剛剛回來,急著要趕回宮去,就是因為這事。」武輕塵看向他,「你怎麼看?」
「李默思的死看上去像是下對我的報復,因為死的是莫閑雲。」
「看上去好像是你和四皇子之間的戰爭。」武輕塵抿唇,「可實際上,應該是有人操縱了這一切,目的是讓你和四皇子……」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歌接上武輕塵的話。
可是誰是那個漁翁呢?
兩人相望而視,半晌誰也沒有說話。
「我們提早回宮去,悄悄地。」
武輕塵點點頭,兩人身後的二哥嘶鳴了一下,她越過他的肩膀,神情失落了一下。
「不過,我們還是可以馳騁一下再回去的。」歌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著拆穿了她的心意。
屆時天的府邸,書房。
天靜坐書案前,提筆在練書法,宣紙上的「輕」端正有力,窗邊傳來響動,下一秒探子便恭敬跪在前頭,低聲道,「屬下參見三皇子。」
「邰和山之行,有什麼動靜嗎?」
「皇上遇刺了。」
「皇上如何?」天的毛筆頓了一下,凝眉問道。
「皇上平安無事,二皇子身負重傷,四皇子受了一點輕傷,武小姐安然無事。李默思的死,讓皇上決定提前回宮,而因為二皇子身上有傷,皇上留了一小部分人批准他遲些回來。」
「刺客呢?」
「那些刺客武功高強,隨行的侍衛死了很多,而刺客一個都沒有抓住。」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天聽罷,把毛筆擱下,勾起嘴角。
「三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現在相互內鬥,我們在關外的軍隊是否可以加強訓練,以便不時之需?」
「這麼明顯的內鬥,斗得真是很有意思。」天臉上浮現一絲迷離的笑意,瞥向跪地的探子,「暫且按兵不動,去查出那幫刺客到底什麼來歷。下去吧。」
「是,三皇子。」探子從懷裡拿出一本冊子呈上,迅速地消失在夜色里。
天把冊子拖過來,打開來,第一頁,武輕塵從馬車上走下來,第二頁她被二皇子抱上了馬,第三頁四皇子把披風系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手指輕輕地滑過她的臉龐,像是在彌補這拙劣的畫工,依稀記得初識她時,她的耀眼奪目,他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光芒註定不會屬於他一人。
後悔嗎?送她進宮去。
天不止一次問自己。
夜色降落,邰和山山腳下出現兩匹馬,武輕塵和歌撇下所有人,讓他們按照原定計劃回來。他們要偷偷地溜回去,在暗處好好地把那個漁翁給挖出來。
趕路顛簸,歌又有傷在身,武輕塵時不時借口說累了要休息,硬是拖他從馬下來休息一下。回到北街,比歌預想的時間晚了半天有餘。兩人牽著馬在北街上走著,頭頂上方的已是夜色深沉。
路上行人紛紛,歸家心切。武輕塵在鳳凰酒樓前停下來,「我們在這裡吃點東西吧。」
「是,夫人。」
「你!」
「我們現在要低調,得扮成普通夫妻。不同意嗎?」歌振振有詞。
「……」武輕塵反駁不了,悶聲催促,「還不快走。」
小二熱情相迎,歌豪氣地往空桌上甩袖而坐,「上一些好菜,另外再要二兩酒,要燙過。」
「好嘞!」
「等等!把酒給撤了。」武輕塵阻攔道,「你忘了,你不能喝酒。」
「夫人怕我酒後亂性嗎?」歌挑眉壞笑。
「……」
「好~」見某人快要鼓起的腮幫子,歌無奈撅嘴嘆氣,「聽夫人的。」
「……」武輕塵懷疑他明明就知道她不會讓他喝,才故意這樣說,以此來占嘴上的便宜!
菜上齊后,歌夾菜給武輕塵,輕聲說道,「吃完早些休息,養精蓄銳。」
她點點頭,明白他是要半夜行動。
飽餐一頓后,兩人要住宿,掌柜的撥弄著算盤,「兩位客官是要一間房還是兩間呢?」
眼瞧著歌的「一」字就要呼之欲出了,武輕塵猛地踩了他的腳背一下,「兩間。」
掌柜的抬起頭,賠笑道,「二位,不好意思,小店只剩下一間廂房了。」
「怎麼會這樣!」
「方才我聽這位公子喚這位姑娘夫人?這不是夫妻嘛,自然是一間就足夠了呢。」掌柜的勸道,「何必,浪費銀子要兩間呢,你說是吧?」
「本姑娘有錢不行嗎!」武輕塵瞪眼。
「這……」
「惹夫人不高興的下場就是要獨守空房。」歌作無辜狀地扣了扣桌子,「掌柜的,你看看還有沒有空房了。」
「是真沒有了,有小的怎麼會有銀子不賺呢?客官您說是吧?」
歌轉頭看向武輕塵,表情好像在說,「瞧,我已經儘力了」。
「……」武輕塵咬唇半晌道,「帶路。」
「好嘞——二位客官這邊請——」
武輕塵轉身之際怎麼感覺到有傢伙在身後偷笑呢……「這個傢伙……」
小二把熱水提進來,武輕塵正琢磨著要不要讓他先洗時,他把包袱打開,拿換洗的衣服出來,回身見她呆站著,「怎麼不洗?趕了兩天路,不是嚷嚷著身上都是臭味嗎?」
「……」還不是有你在。
「難道是在等為夫伺候夫人洗澡嗎?」他歪著脖子正經調侃。
「……」武輕塵咧嘴配合他笑了一下,立刻拉下臉,「還是奴婢伺候您先洗吧。」
洗完你就給我滾出這間屋子,這樣才防止歹人偷看。
「既然夫人如此謙讓,那……我們兩人一起洗吧?」
「……」你敢!
「好了,不逗你了。」歌走過來把屏風打開,將熱水倒進浴桶里,走出房間把門關上,「你先洗吧,我給你把風。放心,絕度不會偷看,你放心洗吧。」
隔著門板,他的身影比原先更高大一些,武輕塵的心暖暖的,她對著站在門口的某人張開嘴,很輕很輕地啟唇,「謝謝相公~」
沐浴完畢,換上乾淨的衣裳后,她把門打開,「好了,你可以……」
他的唇穩穩地落在她的嘴,他狡黠的使壞裝滿了她訝異的眸仁,壓緊唇線,趁她不備,香舌溜進她的防禦地帶,盡情掃蕩她的城牆,霸道中輾轉溫柔。武輕塵瞪大的眼睛慢慢溫和微眯,第一次回應他的吻。
唇瓣間纏綿的響聲,在折射的月色里似有還無。他手指穿插過她微濕的髮髻,隨意插上的發簪被手一碰,掉在地上,一頭烏黑長發如瀑布落下,蓋過她纖細單薄的玉背。發香悠揚,歌吸入鼻息,心漏跳了一拍。
他摟過她的腰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拉,她低喃出聲,往房間里退,門吱呀地關上。兩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摟過他的脖頸,情不自禁,熱吻更深。
一股衝動湧上小腹,歌將她壓至床榻,只見她髮絲全散開,香嬌玉嫩的臉龐此刻泛著紅暈,眉眼亮如星辰,呼吸急促的胸脯雪白的肌膚,漂亮的鎖骨像含苞待放的花朵急待人欣賞……
他喉結滾動,伸手輕撫她的臉,手指滑落至她的衣領,她嬌羞地轉過頭去,他幾乎要把持不住了。緊要關頭的一刻,他把唇從她脖頸旁移開,強制情慾,「我得將你明媒正娶,才可以要你。」
他深呼吸,將她的衣領扣好,起身道,「我去洗澡。」
武輕塵靜望床頭的鸞鳳雙枕,身體僵硬,緊拽著的拳心半晌都不能放鬆,方才只覺得血液流動的好快,若不是他停止了動作,她一定會隨他瘋狂到沒有理智……
明媒正娶。
他在用這四個字來提醒她,也是在提醒自己,此生不負如來不負卿。
半夜,兩人來到李默思的府邸外,想要溜進去一探究竟。門口有士兵把守,歌決定使用輕功翻過高牆進去,他看向身後的武輕塵,蹲了下來。
「你幹嗎?」
「背你啊,我要飛進府里去。」歌說道。
「切。」武輕塵雙手展開,踏腳踩上歌的背,輕輕一躍就上了屋檐。歌緊跟其後,與她並肩而站,不可思議道,「你居然會輕功?」
「這有什麼。」武輕塵學他傲嬌地揚起下巴。
「輕塵,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歌雙手叉腰。
「我還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武輕塵勇敢地迎上他的眸光,頗拽地回嘴,「嗯……這裡的角度看夜空真是不錯。」
「噓——」歌打趣的神情突然消散,拉著武輕塵蹲下。
武輕塵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黑影身手矯捷,貓著身子搜搜地踩著屋檐跳進了院子里。
「看來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他不速之客。」武輕塵瞭然,不止是他們,也有人對李默思的死感興趣。
兩人一同跳下去,這黑衣人的手腳十分之快,很快就尋不到他的蹤跡了。武輕塵跟著歌去到李默思的睡房看看,門半掩著,李默思的屍體被抬走了,但因皇上下旨一切原封不動,所以這裡的一切都還是原先的模樣,連一根針的位置都不能挪動。推開門,房間里的布置十分簡單素雅,幾盆盆栽透著清香,炕上的一盤棋還沒有下完,棋盤旁邊放著一杯茶,武輕塵走過去用銀針刺探,銀針沒有發黑,茶水無毒。
「李默思大人酗酒嗎?」
「李默思平日確實喜歡喝點酒,不過喝得不多。怎麼了?」
武輕塵把腰間的瓶子拿出,將茶水倒了一點,準備回去細察裡邊的成分。
這時外頭忽然有人喊「抓賊」,瞬間驚動了已經休息了的李默思的家眷,死一般沉寂的李府立刻點起火把。歌拉過武輕塵的手往門口趕,發現已經來不及跑出去了。武輕塵急問,「怎麼辦?」
若是被人發現他們兩個人在這裡,那可就糟了。
「放心,跟我來。」歌拽過她的手,往回走,走到床榻邊,只見他彎腰轉動了哪裡,床榻發出咯吱響動,瞬間出現了一個能容得了一人大小的空間。歌抱過武輕塵,囑咐道,「別怕,往裡邊跳。」
武輕塵跳下去后發現這是一個和上邊房間一樣大小的密室,歌緊接著也跳了下來,他轉動牆上的火把,密室的入口迅速關上。
「這是我和李大人平日商討要事的秘密要地,除了我和李大人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沒想到現在居然派上了躲避的用場。」歌苦笑了下。
這裡有張書桌,兩張座椅,武輕塵點點頭,看向歌,他嘴上雖然不說,但她知道,他一直為李默思的死感到痛惜。
她將桌上的茶倒上一杯,遞給他,「你真的覺得不是四皇子做的嗎?或許之前莫閑雲的死,他覺得是你做的繼而報復呢?」
「不,我相信不是。下和我雖然並不親厚,可我了解他,從小醉夢於溫柔鄉,不喜爭權奪勢,那些在朝廷上主張他當太子的人也只是一廂情願罷了。」歌篤定搖頭。
「我相信你的相信。」武輕塵揚起嘴角,溫柔以望。
他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沒有了往日逗笑的興緻,晚上來查探的黑衣人是誰,看他的身手絕非一般的高手,也不可能會讓巡邏的侍衛發現,他一定是發現了他們,故意這樣做。
而能將莫閑雲和李默思兩位朝廷重臣無聲無息地給做掉,且不留下一點痕迹的也是高手。這些高手背後的主子想來更不是等閑之輩,或許他該往更深的地方尋思。
「船到橋頭自然直。」武輕塵安慰道,「咦,外邊好像沒有聲音了,我們出去吧。」
歌拉她往裡走,走到牆邊,伸手一推,只見一條悠長深邃的洞隧赫然出現。沿著這個洞隧一直往前走,竟就是李府外圍。
在宮裡長大的武輕塵也見過不少密室,可像這樣的普通命官的府邸,居然能有如此精密的布設,還是不多見的。
此時的李府已經不寧靜了,歌拉著武輕塵回客棧。歌躺上床榻,看到武輕塵在擺弄從李府帶回來的茶,便用拳頭撐著腦袋,「有什麼發現?」
「過了這麼久,茶香還能如此濃郁,是杯好茶。」武輕塵好整以暇地歪過腦袋。
歌微眯眸,「果然是近墨者黑啊。」
「那你承認你是墨咯?」武輕塵捂嘴笑,「好了,說正事,這杯茶里放了少量的木薯粉,除此之外並無特別。」
「木薯粉?」歌坐起,「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毒藥啊。」
「確實不是。」武輕塵點頭,「我猜李大人對木薯粉過敏,而木薯粉無色無味,李大人喝了一定量的木薯粉,便會過敏而死。」
「我並不知道李大人對木薯粉會過敏……」歌皺眉。
「像這種生活習性只會是李夫人等家眷才會清楚。」武輕塵捏著下巴,眼光忽閃,「或許從李大人的幾位夫人著手,就會有眉目了。」
歌擰著眉沖武輕塵招招手,「你過來。」
「怎麼了?傷口又疼了嗎?」武輕塵急急地走過來,彎下腰,卻被他伸出手指戳中額頭,「夫人如此聰慧,不如去捕快衙門當差吧。」
「……」
這傢伙,逮著機會就損她,她哼了一聲轉過身,被他一把拉到了床上,緊緊擁入懷裡,「去哪兒呢,忙了一晚上,還有幾個時辰就天亮了。夫人,休息吧。」
他像一隻溫順的大貓使勁地往她身上黏進,武輕塵望向窗外,月亮也躲進雲層蓋上了厚厚的被衿,是啊,很快就天亮了,歌就這麼從背後抱著她,兩人和衣而卧。
武輕塵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當她醒來時,發現身旁歌已經不見了。她起身,喚歌,無人應答,開門正好看到小二走過來,便叫住他,「你知道昨夜和我一起來的那位公子去哪裡了嗎?」
「哦,姑娘是在說您相公嗎?」
「……是。」
「不知道啊,他不是一直和您在一起的嗎?」
「……」這是一個討人厭的小二!武輕塵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一大清早的,歌會去哪裡呢?她拿上包關上房門,下了二樓,思索著沿街尋找一下歌,這時一輛馬車駛過,轎簾掀開,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冷冷地說了聲「上車」,一隻手就有力地牽她跳上了馬車。
武輕塵坐定,看向面前的人,垂眉,「三皇子。」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天一身墨黑色長衫,腳穿白色鹿皮短靴,手心握著白玉墜子,閉目慵懶。
「昨日剛到。」
「歌的傷怎麼樣了。」
「已無大礙,假以時日調養,就能痊癒。」
「為何你們不顧身體提早回來。」
「我們……」武輕塵欲言又止。
「你們昨晚去了李默思的府邸。」歌睜眼看向此時此刻對他已經完全陌生,甚至是敬而遠之的武輕塵,怒極反笑,「現在對我,都已經想要有事隱瞞了嗎?」
「怎麼會,三皇子誤會了。」武輕塵垂首,「奴婢只是……」
「只是心底愛上了二皇子,欲罷不能,向著他成了你的本能,而忘記了你真正的身份和你對我許諾過什麼!」三皇子陰冷著臉,眼眸如刀,刀刀甩向武輕塵。
「我……」武輕塵瞪大眼睛,有些慌張,他投射過來的目光像兩隻恐怖的手將她硬生生地撕裂成兩半,赤裸無疑,無法掩蓋。他一直都沒有太多表情,甚至連呼吸都如一棵樹一樣無聲無息,有時一句稍加重語氣的話都能讓人不寒而慄。
越接近他,就越懼怕他。
她害怕的不是他看穿了她動了感情,只是怕他看出她並不是真心為他效命。
「奴婢會成為四皇子的王妃。」半晌,武輕塵撫平心緒,淡淡說道。
三皇子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奴婢的目的是幫三皇子拿到其他皇子的兵符,奴婢回應了二皇子的真情,要向拿到他的兵符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四皇子對奴婢的真心不管他有幾分,只要他有想贏二皇子的心意,對三皇子的大計已經是事半功倍,而奴婢已經做到了。奴婢已經答應四皇子會向皇上親自拒絕二皇子的賜婚。至於大皇子,奴婢現在暫時還沒有打算,不過相信凡事事在人為。」
「好。」三皇子的眼神終於稍稍緩和一些,他繼續閉目,緩緩說道,「我喜歡你的這句『事在人為』。記住,我要的是兵貴神速。」
「是。昨晚……」武輕塵抬起頭,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問他,「那個黑衣人是三皇子派來的嗎?」
「接連死了兩個朝廷命官,都說是意外而死。不會止是你們覺得奇怪。」
「可是……昨晚你的手下好像被發現了,我和二皇子在裡邊的時候聽到有人喊抓賊。」武輕塵試探詢問。
「你怎麼知道不是你們被發現了呢。」三皇子不再說話,馬車又駛了一段路,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玉瓶遞過來,「這是外朝進攻的七香凝露丸,是用七種珍貴的花草煉製而成,對外傷內患有極好的療效。你拿去。」
「謝謝三皇子。」武輕塵接過來,「奴婢替二皇子謝過。」
三皇子凝眉,看她歡喜地揣進兜里,悶聲道,「這藥丸磨成粉末,熬水喝可以強身健氣,驅除疲憊的神效。你照顧歌照顧的日以繼夜,瞧你的臉都凹進去一大塊了。」
「……」
「我是說,你是我的棋子,你不可以倒下。」三皇子畫蛇添足地補充了句。
「……」武輕塵抿唇,點頭說是,聽到他說她可以下車了。她下了車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北街。
「輕塵——」
武輕塵轉過身,看到了歌,他沖她用力揮手,快步走來,「你怎麼出來了?」
「還說呢。」武輕塵雙手抱胸,「一大早起來就沒看到你人,你去哪裡了?!」
「我去給你買早膳啊,聽說玉穗鞠的包子特別好吃,排隊的人很多,所以就耽擱了一些功夫。」歌打開懷裡的油紙,熱騰騰的包子冒著熱氣,在初晨的空氣里發出誘人的香。
「想不到你堂堂二……公子還會排隊買包子呀~」武輕塵挑眉,直呼不可思議。
「咳咳。要不是我想低調一點,才不想排隊呢!」歌撅嘴,「好了,不說了,嘗嘗看。」
武輕塵接過包子,咬了一大口,眼角含笑,「嗯,好吃。」
歌笑得燦爛極了,這對於他來說不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可以說前生未有,但他做的很開心,從天上墜入人間,平凡的活法,他試著去適應,並以此為樂。武輕塵和他找到一旁餛飩鋪子坐下,要了兩碗餛飩,武輕塵看向他,「像這樣偷得浮生半日閑,是不是覺得活著有滋有味呢?」
歌點點頭,握過她的手,「和你,在哪裡,做什麼,都好。」
武輕塵莞爾一笑,抬起頭忽然看到了什麼又低了下來,輕聲道,「那邊那個選布料的婦人是不是李大人的夫人?」
歌順著她的提示看過去,點頭,「是,李大人的正房夫人。」
「剛死了相公,這麼快就笑臉盈盈的挑買這麼艷麗的布料,不是很奇怪嗎?」武輕塵見她要走,起身去跟,「你在這裡等著,我跟過去看看。」
「小心。」
李默思的正房夫人是已故三品官邱毫之女,邱家當年和李家是世交,雙方長輩皆在世時就定下的娃娃親,李默思和李夫人成親也有四十餘載,雖說李夫人三十過後風采不再,李默思和她不再恩愛如初,繼而娶了幾房年輕貌美的姨太太,可和她也算是相敬如賓。武輕塵跟著她拐進巷弄,看到她上了一頂轎子,轉而從另一個巷口出去。
一路跟著李夫人,武輕塵跟到了郊外的一處宅院。這宅院建造的倒是隱蔽,旁邊有樹林做掩護,紅木大門兩邊的石獅子氣派威嚴,只是這門上不掛牌匾,只見李夫人下轎踏上階梯,輕叩大門,門很快開了一小縫隙,她鑽了進去。家丁迅速把門關上,顯得神秘又警惕。
武輕塵繞到旁邊的高牆處,翻身越了進去,看到李夫人隨家丁繞過長廊往裡走,進了一間廂房,裡邊很快傳來男女竊竊私語之聲。武輕塵用手指捅破窗紙,看到和李夫人幽會的不是別人,而是傅天稟。這次隨皇上去祭祀的幾個為數不多的朝臣中的一個。
原來這座府邸是傅天稟鮮為人知的私宅。
武輕塵雖然在內廷侍奉,和前朝接觸不多,但是看得出皇上對傅天稟很是器重,他是唯一個敢直諫現在不是選出太子的好時機,四個皇子有待觀察的老臣。不過在她看來這也不失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選中立,不得罪任何一邊。他和李默思不算交好,也無瓜葛仇怨,官場之人的私事本就錯綜複雜,含帶利用,若是為了一個李夫人而惹上殺人之名,實在沒必要,也不應該啊。
為免被人發現,武輕塵決定先離開再說,飛離府宅,她時而快步時而慢步,最後駐足轉身,沖從剛開始傅宅外邊就開始跟著的人說道,「何人在身後,出來吧!」
一個矯健的身影從樹上跳下來,緩緩抬起頭,只見這人左邊部分的臉是黑的,右邊臉的因為燙傷而聳拉下眼角,和挺拔的身姿完全不相符的醜陋。只是這個人的眼神好熟悉……
「輕塵,是我。」
武輕塵愣了一下,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地啟唇,「少正?」
「嗯。」
「你怎麼……」那晚負氣吵架,匆匆一別,才幾日功夫,怎麼就成這樣了?!武輕塵欲上前,他卻後退一步。
「少正,你怎麼了?」武輕塵聲線顫抖。
「別過來,我怕嚇著你。」白少正示意她不要過來,開口道,「我現在在三皇子府邸當護衛,你不是希望我能去他那裡給你做內應嗎。之前發生了那些事,沒辦法以這個樣子進去,就換了一張臉。」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做易容呢,你的臉……」武輕塵震驚地聽著他的雲淡風輕,若她沒有看錯,他是真的沒有摻假地把臉給毀了!
「易容術即使再高明也會有被揭穿的可能,所以……」白少正笑。
「所以你就真的把自己的臉給毀了?!」武輕塵快步到他面前,掰過他要躲避的臉,觸目驚心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樣子!
回想他之前的儒雅俊俏對比現在的他……武輕塵心念一慟,捏拳捶他,「你怎麼那麼傻啊!你,白少正!你是不是要把我給氣死才罷休啊!」
「只是一張臉嘛,沒什麼的。」白少正任憑她的拳頭似大雨一樣落在他的身上,就像兒時她每次被師父罵,她都撒嬌把氣撒在他身上一樣。「我說過,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會全力以赴地幫你。」
武輕塵晶瑩的淚滴像疾馳過的駿馬,滑落至地,是她的錯,當初是她求他助其復仇的,若不是她,他現在怎麼不能做他的快活俠客呢?她欠他太多太多,何以為報?她抱過白少正,啞著嗓子道,「對不起……」
那晚那麼說你,對不起。
「傻瓜。」白少正哽咽地輕撫她的腦袋,半晌道,「對不起,我不該明知你的心意還勸你放棄,我只是……」
「別說了,我都明白。」你只是擔心我,像兒時一樣以一個兄長的身份擔心我。
白少正將武輕塵推開,安慰道,「好了,別落淚了,我的輕塵現在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樣哭哭啼啼的呢。」
武輕塵點點頭,「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也是來查李默思的死的嗎?」
「皇上下旨要徹查李默思的死,沒有人敢攬這件燙手的差事,三皇子自告奮勇攬了下來,這件事也會成為我能真正當他左右手的敲門磚。」白少正說道,「我是查到傅天稟最近的財務往來有些異常,又在這個敏感時間,隱約覺得兩者會有什麼聯繫,便過來看看,沒想到你也會在這裡。」
「李默思真正的死因是木薯粉過敏而死,這種生活習性只有最親近的人才可知,於是我注意到了李夫人。」武輕塵嘆氣,「沒想到……由愛生恨,殺夫滅口。人真是最可怕的。」
「由愛生恨?」
……
「那個老頭子終於死了。」李夫人坐在傅天稟的大腿上,恨恨地說道,臉上的胭脂香粉簌簌地散落了一些。
傅天稟的神情複雜,摸著鬍鬚,怯怯小聲,「現在風聲很緊,你說會不會被查出來啊。」
「你看看你,膽子真是比老鼠屁眼還小!」李夫人不悅地諷刺,「木薯粉無色無味,仵作如果查的出來早查出來了!現在還能查出什麼!」
「嘻嘻嘻……夫人說的對,幸虧夫人能想到這招,不怕他們查,李默思心悸而死,真是天衣無縫。」傅天稟聽她這麼一說,釋懷地笑摟她。
「哎,你可說過事成后你告老還鄉,我們安靜地去過日子的。」李夫人推開他湊上來的嘴,提醒道。
傅天稟神色一變,轉而賠笑道,「是是是,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來來來,讓我親一口,想死我了……」
「你個老色鬼……」
……
武輕塵在窗外聽到了這番對話,再不願相信也只能耳聽為實,「李夫人年色漸衰,被李默思冷落,繼而寵愛別房太太,她和傅天稟合謀殺了李默思,或許只是為了更肆無忌憚地行苟且之事。」
「若只是如此簡單也便好了……」白少正顯然不覺得這事如她聽上去如此簡單。
「對了。」陷入沉思間的白少正忽然想到什麼,抿唇問道,「唯命是不是出事了?」
提到唯命,武輕塵心下一沉,全天下能聯繫唯命的,聯繫不上唯命猜測他大概出事了的,除了孟長安,別無他人。「孟長安找得你吧。」
「你知道唯命在哪裡是不是?他武功高強,能讓他不得自由的人……輕塵,你會不會有危險?」白少正沒有直接承認,打量武輕塵的臉色問道。
危險……哼,公子下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並以此威脅,這算是最大的危險了吧。武輕塵只能把這個委屈爛在肚子里,悶聲說會想想辦法。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白少正頓了頓說道,「不然二皇子該著急了。」
「我……」武輕塵還想說些什麼,他一個轉身就不見了。咦?他怎麼會知道她和二皇子在一起,在這裡和他是碰巧相遇,而三皇子今天早上才找到的她,除非……昨晚的那個黑衣人難道是他?!
是……失神看著他們,才被府邸巡邏的侍衛發現的嗎?
武輕塵定定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看著看著,好像看到之前從未留心看到過的東西。
歌來回踱步在鳳凰茶樓前,焦慮地看著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下來,武輕塵還是沒有回來。他真後悔不應該放她一個人去跟蹤那個李夫人的,是不是被人發現了,是不是有危險……他在胡思亂想和自我安慰里來回糾結。
直到武輕塵緩緩地踏著步進入到他的視線。
「你去哪兒了?怎麼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話未說完,武輕塵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頸,抱住他。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武輕塵側過臉,趴在他的肩上,看著來往的人群,愈漸明亮的燈火,騰空的心一點點地充實起來。白少正的臉始終讓她無法馬上走出來,她需要一個人安靜一會兒,直到方才在目所能及的盡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焦急地等候,心裂開的口子這才被溫暖地縫上。
「歌。」她喚他的名字。
歌微微一怔,「發生什麼事了嗎?」
「答應我,無論何時都不要做傻事。就算是為我,也不要。」
「嗯?」
「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歌輕撫她的背,平定她的情緒,直覺告訴他,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事。「那你也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武輕塵放開他。
「不管你有什麼事,都要告訴我,在你願意和我說的時候。」歌說道。
武輕塵點點頭,轉而提起嘴角,「我肚子餓了,邊吃邊說。」
飯桌上,武輕塵把在郊外的所見所聞告訴了歌,當然,白少正的這一檔子事自然是要忽略掉的。「想不到李默思大人最後死在了自己夫人的手裡。」
「李夫人漂亮嗎?」歌忽然給出一個突兀的問題。
「李夫人四十有餘……豐滿了一些,儘管十分注重打扮,可是自然是比不過那些年輕貌美了的。」武輕塵回想著自己看到的李夫人的模樣,如實說道。「怎麼了嗎?」
「傅天稟是個權利熏心的老傢伙,他又怎麼會真的看上李夫人。你不覺得這本身是一個天大的漏洞嗎?」
「哦……」武輕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珠鬼精靈一轉,「那這麼說來,某人鍾情某人,是因為某人的美麗容貌咯?」
「……這算是某人在黃婆賣瓜自賣自誇嗎?」歌伸手捏過玩文字遊戲的某人的臉,「不過某人就算變成了黃臉婆,某人還是會覺得她是最漂亮的。」
「切。」武輕塵甩開他的手,「男人啊,總是喜歡年輕漂亮的。」
「那我應該不是男人。」歌看著武輕塵端起湯遞到嘴邊,不緊不慢地說道。
「噗——」武輕塵把嘴裡的湯噴出了三尺遠,哈哈大笑。
歌努力地板著臉,心裡卻十分開心,她一直綳著的臉終於被他逗笑了,而她的笑容是他此生最好的禮物。
晚間,歌讓武輕塵領路,再去郊外,兩人萬萬沒想到,潛進傅宅,看到的是兩具屍體——
傅天稟和李夫人被殺死在了床榻之上。
血跡已干,推算死亡的時間,應該是在武輕塵白日離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