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 畫中人
趙森和彭昊親在帶了一隊兵,一家客棧一家客棧的查問著,秋天的午後還是很燥熱的,剛開始趙森還可以維持風度,可在走了三條街後,他就露出了疲態,看了看前麵健步如飛的彭昊,他咽了咽口水,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嘎聲喚道:“彭三公子。”
彭昊聞聲轉身,看著趙森大腹便便,疲憊不堪的樣子,微微抽了抽嘴角,這些文官出門動輒轎攆,這才走幾步,就累成這般!
想歸想,他還是走回去,問道:“趙大人這是累了?”
皇上交代的差事,趙森哪裏敢說累,喘了口氣,擺手道:“不累,不累,隻是,這.……這都找了幾個時辰了,另外幾隊一絲線索都沒有傳回,是不是咱們偵查的方向有誤啊?”
彭昊看著趙森氣喘籲籲卻又強撐的樣子,便有些好笑,看了看不遠的客棧,他笑道:“哪家客棧是這條街的最後一家了,咱們去瞧瞧,若還沒線索,咱們就打道回府,重新商定計劃。”
趙森瞠目,心中對這最後一家客棧並不抱希望,擦了把汗,暗啐了一口,這忙活了一整日,什麽線索都沒找到,想起彭昊來前信誓旦旦的樣子,他在心中罵了幾百遍,拖動著酸沉的腿腳,往最後一家客棧去。
客棧掌櫃一看來了這麽多的衙役,嚇得忙從櫃台後走出來,拱手道:“貴客光臨,陋店蓬蓽生輝。”
趙森一走進客棧中就尋了個凳子坐下,聽著老板奉承的話,皺眉嗤道:“少廢話,給本官上壺好茶來。”真是個沒眼力價的,沒看出他又累又渴嗎?
掌櫃唬了一跳,忙答應著往後廚去,片刻提了端著一套嶄新的茶具出來,給趙森和彭昊各倒了一杯茶,躬身道:“小店簡陋,沒什麽好茶招待,大人莫怪。”
趙森這會兒也不管什麽好茶壞茶了,端起就喝,茶剛入口就“噗”的噴了出來,吐著燙紅的舌頭,罵道:“你想燙死本官嗎?”
掌櫃的哪裏敢應承這罪名,惶恐跪地道:“大人明鑒,小人不敢啊!”
彭昊有些看不慣趙森欺軟怕硬的樣子,皺眉瞥了他一眼,抬頭去打量著樓上的房間,拉了一個小二問道:“小二,這半個月你是否都在這客棧裏?”
小二被這陣仗嚇得大氣不敢出,此刻被問話,有些畏懼,但又不敢不答,垂首恭敬道:“小的是這客棧的夥計,這半個月一直都在的。”
彭昊又問:“那你可曾留意,一個或者一群異於尋常百姓的人入住你們客棧?”
“有,有。”小二聞言忙不迭的點頭,他早就覺得那夥身帶佩刀的人有問題,這不,官差就來拿人了!
“有?在哪裏?”趙森聽到二人的對話,一跳起身,來到小二麵前,喝道:“快將窩藏的犯人交出來!”
小二一聽這罪名,嚇得丟了七魂三魄,跪地喊冤道:“大人明鑒,小的與那夥人沒有關係的!”
掌櫃聽著更加畏懼,膝行來到趙森腳下,磕頭道:“大人,小人隻是做小本買賣的,不敢與朝廷欽犯……。”
彭昊皺眉,不耐煩的看了看趙森,喝斷掌櫃的話,道:“好了,趙大人並不是說你們窩藏犯人的意思,是想問你們犯人現在何處?”
掌櫃這才看向彭昊,隻覺得他比趙森更加的正直厚道,又看他是個能說上話的,當下也不在看趙森,道:“大人明察,那夥人已經在今早走了。”
趙森被彭昊打斷了話,心有氣悶,又聽掌櫃此話,氣的大吼道:“走了?去哪裏?”這好不容易有點線索,怎麽人又不見了?
“小人也不知道啊。”掌櫃都快哭出來了,這小店若是與犯人有了牽扯,他的小命還能保嗎?
彭昊將掌櫃一把拉起,英眉微皺,沉聲道:“他們住了幾日?一共有幾個人!”
掌櫃更加覺得彭昊是個明白人,忙答道:“他們一共七個人,在小店裏一共住了五日,今早吃了早飯就走了。”
“他們住店期間可有何處異常?有沒有人來找過他們?”
趙森聽著彭昊一句接一句,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皇上旨意上說要他協助,可不是全權把控!
他這是在越權!
若是換做旁人,趙森早就不忍了,可他是彭昊,背有將軍府這個大山,又是明旨尚了公主的準駙馬。
與他比起來,自己這個小小的京兆府尹便有些不夠看了,所以,縱然心中極其氣憤,卻也不敢發火。
這七個人住店期間如同冰人一般,不苟言笑,也從不與人多說一句話,掌櫃剛想說沒有人來找過,卻忽的想起了晨間那個打聽消息的男子,忙道:“哎,有那麽一個,今早有一個人來找過他們!”
“是誰?你可否認得?”彭昊知道掌櫃所說的人就是平安無疑了。
“不曾識得。”掌櫃搖頭。
彭昊看了看一側氣悶不語的趙森,眼珠轉了轉,苦惱道:“趙大人,這可如何是好?線索莫不是要就此斷了?”
趙森正愁無用武之地,聽到彭昊的話,嗬嗬笑了笑,看著掌櫃道:“掌櫃可還記得那男子的樣貌?”
掌櫃想了想,道:“記得七八分。”
這客棧開了數十年,掌櫃自有一套識人辨人的方法,但凡見過的人,他總能記很久,更不用說是今早才見過的,隻是,麵對跋扈的官差,他卻不敢把話說得太滿,以免日後未抓到賊人,反把他自己賠上了。
彭昊麵上一喜,賞讚道:“趙大人果然睿智,竟想到了畫出賊人樣貌的法子。”
趙森被奉承,麵上好看了些,自謙道:“隻是見的多了,彭三公子也不差,本官隻說了一句,你就知道本官要做什麽了。”
彭昊寒暄了兩句,就讓趙森派人去找畫師來。
畫師是京兆尹府裏專畫罪犯樣貌的畫師,彭昊在一旁看著他所畫出的平安的樣子,微微皺眉,這畫工實在不敢恭維,如此畫下去,哪裏還有一丁點平安的樣貌?
想到此,微微笑道:“許久未動畫筆了,此時看大師揮灑,倒有些技癢,冒昧借用大師的筆墨一用。”
畫師忙起身,讓出桌椅和筆墨,頜首道:“彭三公子客氣,請用。”
趙森詫異道:“彭三公子要親自動手?”他不是武將?竟還會用畫筆嗎?
彭昊客氣笑道:“生疏了,等會兒趙大人莫笑。”
說著便按照掌櫃所說的細節畫了起來,一筆一式間果然比畫師更加貼近掌櫃所述。
掌櫃盯著畫筆下的人像,止不住的點頭:“就是他,就是他,今早就是他來找那一夥人人的。”
趙森看著畫紙上的人,微微皺眉,遲疑道:“這人倒有些眼熟。”
彭昊看著畫紙上畫的十成像的人,沉吟道:“這.……這不是魏世子身邊的護衛嗎?”
趙森一拍手,恍然道:“是啊,可不就是魏世子身邊的侍衛,我曾在宮門口見過的!”
這又讓趙森犯難了,一宗凶殺案怎麽會牽扯上了承恩侯府?
那魏英然不僅是皇後的親弟弟,更是彭墨的未婚夫婿!
想到此,趙森有些忐忑的看了看一旁的彭昊。
彭昊接觸到趙森的視線,微微輕笑道:“此事需在下避嫌,不如就勞煩趙大人將新案情稟明與皇上知道,可好?”
趙森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客氣了一番就帶著畫紙往宮裏去了。
彭昊看著趙森的背影,笑意加深了些許。
是夜,顧府,顧翎羽坐在院落中的石凳上,仰頭看著夜空中的繁星,想起牢獄中的吳氏,淚眼模糊了視線。
他自詡聰明,心有抱負,卻連最心愛的女子和孩子都無法護得!
顧家,又一次將他最親近的人扼殺!
承恩侯府,魏英然端坐在書桌後,案頭一盞燈燭,桌案上是那一卷畫軸,他看著畫中淺笑嫣然的女子,微微失神。
寂靜的深夜裏,忽的發出了“咄”的一聲響。
魏英然回神,斂眉看向房門,起身將書櫃中夾著的匕首拿在手中,他打開門,院中空無一人,而房門上卻釘著一支箭矢,箭矢尾部是一塊青灰色衣角。
他目光一寒,這是平安的羽箭,衣角也是平安的。
平安失敗了?!
若是不能將那些殺手抓回.……!
次日,皇上來到承乾宮用早膳,席間說起了平安畫像的事情。
皇後聽後大駭,手中的碗都險些拿不穩,急道:“皇上,英然如何了?”
皇上體念皇後與魏英然的姐弟情誼,寬慰道:“皇後莫急,魏世子很好。”說著又問道:“皇後對魏世子身邊的侍衛可有印象?”
皇後得到魏英然無恙的消息,鬆了一口氣,聽著皇上的問題,思忖道:“這侍衛名叫平安,是英然在街上買回的,往日都是少言寡語的,臣妾對他的印象並不深刻。”
這話亦真亦假,她不甚了解這侍衛是真,卻沒有完全說出心中所知,據她所知,這侍衛是魏英然的心腹,現在謀殺案牽連了承恩侯府,她還未曾見過魏英然,所以不敢說的太多,以免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