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還活著
葉楓林也講：「所以我們要一起離開這裡。」
「這還用說？」言曦伸長手，把旁邊的狙勾過來，檢查裡面的子彈。「我們還有多少彈藥？」
「不足兩個彈夾。」
「比沒有好。」言曦沒有特別的反應，她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拿著狙小心翼翼的匍匐到他身邊，就把鑰匙上的小刀打開，插在地上。
雪白的刀刃在陽光上閃著白光，也投下清晰的影子。
葉楓林側頭，看她面前的小刀。「你哥哥是那個叫言晨的狙擊手嗎？」
「嗯。」言曦趴下來，架好狙，調準參數。「他是個很溫柔的人。」
「很溫柔的狙擊手？」言曦想了片刻。「我想是的。」
葉楓林想到溫柔言玖。他想那個言晨，也不一定真那麼溫柔。「你進部隊，是因為你哥哥？」
「是因為我爸爸。」言曦咧嘴沖笑他。「我爸爸曾經也是部隊一員，我和哥哥是受他影響。但讓我決定留下來的，則是因為我哥哥。」
「你想成為你哥哥？」
「不，我想打敗我哥哥。」
葉楓林猶豫了下，想說你哥哥已經死了，你永遠也無法打敗他，但看她蒼白的臉和帶血的笑，沒有說出來。
言曦知道他那眼神是什麼意思，肯定的講：「我堅信我哥哥還活著。不對，他是一定還活著！」
葉楓林點了點頭，繼續看回瞄準鏡。
這下輪到言曦疑惑了。「你不覺得我在異想天開嗎？」
「適當的自我催眠有助於身心愉快。」
你妹！
言曦要不是剛才摔的厲害，肯定掄起拳頭揍他了。她不管，反正她自己信就好了。
葉楓林壓了個聲。「他們又來了。」
又來了？意思是他們之前來過。
言曦凝神，趴到狙后，透過瞄準鏡看到敵人的數量后，心一下沉入谷底。
敵人多到無法想像。
言曦忍不住問：「我們是殺了他們總統嗎？」對他們如此緊追不放。
葉楓林無法回答她，選擇沉默。
言曦猜想到他們射殺的人可能並沒那麼簡單，但此時顯然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她驚訝后努力集中注意力，全神戒備他們不遠的敵人。
這些人不是正規軍，但他們生活在這座隨時隨地都充滿戰爭的國家，可以說他們身體里就流淌著好戰的血液，加之他們在這片土地長大，威脅不比正規軍小，甚至要大許多。
言曦忍著身體的多處不適，看到瞄準鏡的目標轉過頭望向他們這邊時，心一下擰緊。
發現了嗎？
不，或許他並沒有看到他們。
出現視線的已知敵人有十幾個，另還不知有多少敵人隱藏在暗處，並且現在又是白天，她幹掉一個就會引來所有敵人，她必須確定這個人是真發現他們，還是碰巧看向這邊。
瞄準鏡里的男人看了會兒山上，就扭頭沖身邊的同伴說什麼，接往向山上走。
言曦看著朝他們走來的兩個敵人，想再等等，可下一秒瞄準鏡里的目標已經倒地。
面對這突發的事情，言曦即使身受重傷還是本能反應擊斃他的是同伴。
葉楓林和言曦的狙上都裝了消音器，他們射殺目標悄聲無息，但那兩個轟然倒下的敵人弄出不小的動靜，他們周邊的人立即調轉方向，戒備的拿槍對著同伴的周圍。
言曦和葉楓林開了一槍后，很默契的停下，輕緩的呼吸，同時將槍口對準下一個。
山陂下的那些人有的在到處望，想找出他們隱藏的地方，有些人已經躲到樹木樹葉等掩體后，想是他們知道自己要對付的不是普通人。
過了會兒，有兩個膽大的繼續往前走，在走到同伴的屍體身邊后，一個戒備，一個伸腿將栽倒的同伴用腿翻過來。
屍體眉心中槍。
他翻開另一具，發現也是眉心中槍。
這兩槍精準得像是電腦操作畫上去的，一致到不可思議。
沒給他們去思議的時間，言曦和葉楓林這次同時開槍。
兩具屍體旁又多增加了兩具。
躲在暗處的敵人看到這情形，還是不知道子彈從哪裡來的，但這可能惹到了他們的老大。一個人粗魯的大叫了句，所有人便都提著槍沖周邊掃射。
言曦和葉楓林面對他們的子彈掃射，仍然配合默契的平靜的對準下個目標。
這回言曦瞄準的是剛才那個大叫的人。葉楓林瞄準的是他身邊的人。
要說言曦也沒參加幾回實戰任務，可她跟葉楓林的默契真是好到另人匪夷所思。
剛才那個說話的明顯是這裡的老大，在這種以少對多的局面，當然是實施暫首行動。葉楓林做為隊長，他的第一目標應該是剛才那個說話的人才對，但他們完全不用交流和勾通，各自找到射殺對象，沒有停留的扣下板機。
其實這要說是默契，用了解會更合適些。
言曦一直是部隊的怪胎，她張揚的個性，高調的傲慢，誰見著都想教訓一下，所以要她挑目標，肯定是會挑他們老大，這樣才會顯得更有成就感，以及更加牛逼。所以葉楓林便把老大讓給她。
而言曦也是一樣，她知道葉楓林雖然以前瞧自己不爽，但他冷靜的頭腦簡直無人能敵，他會用一種最和諧最快束的方法來解決事情。因此言曦料定葉楓林知道自己會怎麼做，她才會毫不遲疑的選擇那個老大。
葉楓林和言曦兩人，像比賽似的同時開槍，然後又迅速瞄向下一個，再同時開槍。
他們默契極高，可以說是無縫對接，如果他們兩個都沒受傷，或許能悄聲無息的將這些敵人都幹掉。但問題就是他們都受傷了，尤其是言曦，她此時根本無法移動，更別說奔跑。
由於他們一直是在同一個位置射擊，敵人很快找到他們的方向，集中火力朝他們開槍掃射。
葉楓林看到數十條轉向他們的槍口，轉身撲向言曦。
如雨的子彈將樹葉樹枝擊碎，它們輕易穿透空氣、距離、阻礙，從言曦周圍、附近、身邊飛過。
言曦不知道葉楓林會突然撲向自己，真是措手不及的不知道要怎麼反應。
葉楓林既然能帶著自己走這麼遠路，那他現在完全可以轉移位置，這樣他們也許還能再堅持一會兒，誰想他會扔下自己的狙撲向她？
言曦被葉楓林的大手按下頭，透過間隙她看到葉楓林手肘撐在地上，以及他在自己上方強有力的心跳。
她感到葉楓林身體的溫度，心裡卻冷如寒霜。
空氣中除了樹葉被打破的清香，還有濃烈的血腥味。
葉楓林沒有說任何的話，只是死死的護著她。
言曦咬著牙，強忍著顫抖。她也沒有說話，沒有掙扎反抗，她奇異的非常平靜。
死亡對他們來講一點不陌生，如果真的來到，掙扎又有什麼用？這點他們非常清楚，也清楚當下的情形。
在耳邊交織著槍聲與無聲的心跳和沉默，言曦抽回搭在狙上的手，抓住葉楓林的手臂。她感到手下傳來的溫度以及他的脈搏，心安了些。至少他現在還活著。
「……嗞……沙沙……」
在言曦放棄抵抗時，耳朵里響起一陣電磁波，沙沙幾下后徹底沒有聲音。
突然想到言玖他們，言曦一下強撐著精神起來。她拿出耳機檢查，又調了頻道，發現還是無法跟他們聯繫。看來她的耳機在滾下來的時候摔壞了。
言曦收起壞掉的耳機，穿過葉楓林的手臂去拿他耳朵里的。
葉楓林在她拿自己的耳時，悶哼的講：「告訴他們，後援一個小時後到。」
言曦輕輕的點了點頭。她看不到葉楓林的臉，可她感到葉楓林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來越重，更知道他情況十分不容樂觀。但慶幸的是，葉楓林也看不到她臉，所以不會知道她此時在想什麼。
言曦戴上耳機，喊了句紳士。
言玖和陳勁、范小軍聽到她的聲音，長鬆口氣，緊接立即問她有沒有看到葉楓林。
言曦鎮定的講：「隊長就在我身邊。」
言玖他們大喜的歡呼。「龍牙，你跟隊長再頂一會，我們馬上就去跟你們匯合！」
「好。」言曦沒拒絕，同時看了手腕上的表，把精準的坐標告訴他們。
葉楓林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他聽到言曦的話，費力的講：「這裡還很危險。」告訴他們，也會將他們陷入險境。
言曦掙扎的往上退了點，她這下終於看到葉楓林鐵青的臉，以及順著他手臂往下流的血。
言曦看著他狼狽卻也俊帥的臉，忽然的明媚一笑。
葉楓林看到她這個笑暗叫不好。
可言曦比他先快一步。她蓄起全身力氣把葉楓林從身上掀下去，再一拳把他打暈，便迅速往山陂外爬。她在那些敵人向他們圍攏靠近時，沒有丁點的猶豫，直接從山陂上滾了下去。
言曦再次體驗一回從高空墜落的感覺，這感覺非常不好，同時身體叫囂的疼痛讓她恨不得自己馬上就暈過去。
但不知道是自己的生命太頑強，還是老天嫌她受的罪少，她硬是沒暈，而且意識還比較清醒。
她從堅硬突起的山陂上滾下來，壓倒了小樹和灌木，最後重重撞到山陂下的大樹上，在慣性的翻過邊時又壓到布滿青塔的石頭上。
言曦聽到身體骨頭髮出的呻吟，抵在背後的石頭彷彿撞進她身體里，讓她難受的想吐，好在這時她的意識模糊起來。她聽不太清外界的聲音，只知道那些人在嘰里呱啦的說什麼，隨後身體輕輕的像飄在空中，疼痛也離她遠去。
言曦想：終於要死了嗎？也許死了就沒這麼疼了吧？
正當言曦以為自己可以用一種「完美」的方式結束生命時，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腿被人提起來拖了一段路，緊接著臉上又被揍了拳。
言曦口吐鮮血，費力的睜開眼睛看到頭頂圍了一圈敵人，心想：這些人真他媽的粗魯。
無力半睜著眼睛的言曦，思緒已經無法組織起來，她明明會他們的語言，可此時一點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最後只看到她的視線突然明亮起來。
她看到藍天白雲和樹葉。突然一個黑影越來越大的咂向她，隨後她便徹底失去意識。
臉上留著濃密鬍子的男人，一槍托把人咂暈就對身邊的人講：「把她帶走！」
剛才謹慎檢查又拖又打的男人，像擰稻草一樣把人提起來，跟著剛才下達命令的人和同伴們一起往外走。
他們像是狩獵回去般，那麼的不以為然，帶上獵物和同伴的屍體就走了，連頭都沒回下。
不一會兒，剛才經過一場激烈交戰的地方恢復寧靜。
陽光穿過樹葉散下斑駁的光影，風兒輕拂著樹葉，鳥叫與蟲鳴重新響起。
一切都顯得那麼生機勃勃，如果不是被壓倒折斷的樹葉樹枝，以及隨處可見的鮮血，這也不失為一個好地方。
言玖和陳勁、范小軍三人戒備的靠近坐標，在看到地上大面積的血后，一個個都緊崩起來。
他們不敢往下想，即使這裡安靜到沒一點人聲，他們還是非常仔細和耐心的尋找。
范小軍沒說話。他在警戒四周，怕還有敵人。
陳勁樸實端正的臉緊崩著，視線沒放過任何一處地方，在還是沒有看到言曦和葉楓林后，他漸而有些焦急的喊：「龍牙，諸侯，你們在哪裡！？」
四周確認安全，范小軍也喊他們的名字。
言玖望著地上的血，呆站著。
剛剛在和言曦通話時她就感到不對勁。那個女孩不管遇到什麼都積極輕鬆的應對，甚至還可以跟死神開個玩笑，她怎麼可能那麼平靜……平靜到彷彿在交待後事？
言玖猛得抬頭，看了圈周圍后，將目光鎖定至高點。
那裡的灌木明顯被壓過。
言玖像瘋了一般的跑向那裡，手腳並用爬上山陂。
陳勁和范小軍看他瘋狂的舉動，立即跟上去。
等他們爬上山陂，就看到言玖頹廢無神的跪在葉楓林身邊。
「諸侯！」陳勁衝上前，同樣跪在葉楓林身邊，查看他情況。
葉楓林身上全是血，將土地染成深褐色，而他沒有一點起浮的靜躺著，像是……死掉了一樣。
陳勁摸葉楓林脖子又探了他鼻息，對言玖大吼：「紳士，他還活著，諸侯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