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女王的心聲
「這是什麼？」菲莉斯蒂想要悄無聲息地靠近阿維時，阿維永遠都沒辦法首先察覺得到。阿維連忙把珊瑚送給自己的山楂乾果袋子捂起來，嘴巴里的那顆，還未經過細細品嘗便被吞咽下肚子。
阿維轉頭看向與自己不到半米距離的菲莉斯蒂，「沒什麼，沒什麼，我正在檢查我的行囊，畢竟這次旅途…」
「我已經看到你在吃乾果了，沒想到你這種粗心大意的傢伙還會準備吃的。」菲莉斯蒂穿著紅隼學院的學院服，她這次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在離開薩林斯王國前與一些邊境貴族見面，商討邊境貴族對紅隼學院資助的事宜。
「啊…對了！我正準備找你和約安談談這次護送之行的具體計劃，其實…其實…」
「你先把布萊德利的想法告訴我，我再和你一起考慮是否要告訴別人吧，」菲莉斯蒂環視了周圍，正在一處村莊停留的護送隊分散在各處，無論是士兵還是其他隨行人員，所有人都表現得非常輕鬆，「如果只是普通的女王回國探親，可不需要每天晚上都進行那種嚴肅的會議。」
阿維知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菲莉斯蒂，他隨即便把自己的任務和這次計劃的絕大部分執行方案說了出來，還把布萊德利親筆寫下的任務信條遞給了菲莉斯蒂，絲毫沒有隱瞞。菲莉斯蒂在仔細閱讀完那封任務密函后便長嘆了一聲，本來就沒有多少笑容的臉變得更加苦澀鬱悶，彷彿是家中出了變故般。
紅髮少女一邊卷弄著長發一邊低聲說：「我不認為你已經掌握了計劃的全部部分，但正如布萊德利所策劃的那樣，這是一個可怕的事情，一個在拜倫國王時期絕對不可能出現的計劃。」
「你也認為這個計劃太過殘酷了嗎…」
「我並沒有這麼說，」菲莉斯蒂直視著阿維的雙眼，阿維則躲了開去，「但無論如何，你都會忠於布萊德利攝政王，只需要清楚和認識這一點便可以了，就像我現在…忠於歌莉婭小姐一樣…我對你們要做的事情沒有半點質疑。」
阿維雙手放在背後搓動著，他一想到珂絲要被布萊德利反覆利用，如同扯線人偶般為薩林斯王國服務，他便感覺到非常愧疚。珂絲想要的生活已經變成了泡影，沒想到現在所能依靠的人也會在暗中算計她的一切，好像要把她的所有都壓榨完一樣。在很多個密謀后的晚上，阿維都有衝動把奪取德拉曼公國的計劃告訴珂絲，在某個時刻，阿維甚至會認為稍有良知的人都不會欺騙她。
就在菲莉斯蒂把密函放回信封時，珂絲在女僕們的伴隨下來到了阿維所在的村口。穿著輕便甲胄的阿維立即單膝跪下，親吻了珂絲的手背。
「阿維，我正無聊呢，不如和我聊一下天吧？」穿著略顯累贅的珂絲隨即挽起了阿維的手臂，往村子遠處的一個磨坊走去，其他人都沒有跟來。
阿維沒想到珂絲真的只是單純的無聊，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談論著關於德拉曼公國的一切。那是生養她的地方，那裡曾經經歷過政治災難，但在韋伯斯特公爵為首的貴族們努力之下，德拉曼公國已經保持和平穩定許多年了。這當然有「奴顏婢膝」的代價，然而比起尊嚴，民眾的安居樂業顯然更加重要。珂絲也深受這種想法的影響，她和父親一樣，在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后便致力於讓更多來到德拉曼公國的平民過上幸福的生活，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幸福比起民眾的幸福實在太過微不足道。
也因為德拉曼公國與另外兩個不算強大的公國接壤，西北海域是不好戰的共和國，所以他們只需要討好南面的薩林斯王國便能安心發展，這也使得不少德拉曼公國人對參軍毫無興趣。珂絲已經向阿維明確表示，她這次回去會勸說自己的父親，動員德拉曼的年輕人積極參軍，學習薩林斯王國的優點，建立一支足以抵抗外敵的軍隊。
「其實我的父親是個和藹的人，雖然他會對其他貴族很冷酷，但那只是他的政治手腕，如果沒有他的話，軍事力量孱弱的德拉曼公國是無法立足在大陸的。」
「是因為德拉曼公國人不崇尚武力嗎？」阿維想起那些加入薩林斯王國新軍的年輕面孔，布萊德利運用了恰當手法重新勾起了薩林斯人的戰意。
「武力？武力可是會死人的…」珂絲坐到一根木欄杆上，沒有在意這樣是否會弄髒裙子，「失去孩子的父母會傷心，失去父母的孩子很可憐，但誰又不是誰的孩子，誰的父母呢？假如真的能用可承擔的代價換取和平，沒有人願意發生戰爭…」
阿維安靜地聽著，他突然覺得珂絲被完全磨平了稜角，曾經與格瑞夫一起並肩作戰的珂絲是個好奇好動的女傭兵，但政治生活改變了她。其實阿維也不知道這才是屬於珂絲的生活還是她被生活改變了，對於阿維來說，戰爭是必然的，因為人與人之間總會充滿爭鬥，特別是階級的差異讓人產生怨恨與妒忌，他不得不去保護自己和自己所關心的人罷了。
「對了，那個女孩為什麼會被帶上？」珂絲指的是被打扮成軍隊後勤員的多蘿西婭。
「她啊…好像是攝政王大人的恩准，讓她恢復自由身，不過為了避免她做出其他過激的舉動，所以就讓她隨軍出行了…」阿維覺得自己的借口爛透了，但珂絲並沒有深究，對方只是覺得多蘿西婭看別人的眼神非常陰森而已。
「阿維，如果我們還有時間的話，我想去拜訪一下生活在冬日城的傭兵…」珂絲小聲地提議到。
「攝政王也有在考慮給薩林斯王國的正規軍雇傭一些傭兵作為補充，要是德拉曼公國里有合適的傭兵團也可以邀請到王國內，為我們效力啊！」阿維一邊說一邊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雖然珂絲在名義上是沃爾特的妻子，但那有名無實的婚姻不應該阻擋她追求幸福的腳步，哪怕她身負政治重壓，或許有一天…
菲莉斯蒂很快便帶著約安來到阿維的面前，從約安那緊張不安的表情來看，紅髮少女應該是把這次護送之行的實際任務說了出來。珂絲認識菲莉斯蒂和約安，她沒有一丁點女王的架子，反而笑著和這兩個同齡人閑談起來。
「冬日城的牛奶是鮮甜的，我從小就愛喝…」
阿維忽然聽到來自腦海里的聲音。
「沒錯…是那種扭曲的魔法…為什麼會在那個女孩身上…有殘餘的氣味…」本尼科特的聲音在迴旋著，但此時的阿維無法集中注意力回應，因為約安和菲莉斯蒂正說著話。
「那個女孩是歌莉婭的人，她會點皮毛魔法很正常…但為什麼會突然擁有那種味道…那種魔法力量應該遺失了很久才對…不合理，不合理…」
阿維找了個空隙回應了「寄生」在自己身體的精神體，「本尼科特先生，你說的是什麼魔法力量？」
「那是控制系魔法最難學習到的知識…雖然每種魔法的系別無分高低，但有些流傳下來的魔法知識特別難以理解，紅髮女孩身上的魔法殘餘味道便是最好的證明，她已經接觸到那種魔法了…」
「本尼科特先生你能夠隨時分辨出這些事情？！」
「如果我還活著…沒有任何一個學過魔法的人能夠躲過我的察覺…你要小心那個紅頭髮的女孩，她很危險…」本尼科特說完這番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本尼科特最近一個月的首次出現，阿維注意到這個聲音出現得越來越少了。阿維一時半刻無法理解對方的話，畢竟本尼科特經常會說一些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的事情。
菲莉斯蒂拍了拍愣住的阿維，「沒事吧？該不會是在幻想冬日城的美景吧？」
阿維這才回過神來，剛才珂絲向三人介紹了冬日城，那是一座鳥語花香的城市，適宜的日照讓鮮花綠草遍地，同時靠近海洋的地理位置也讓冬日城變得冬暖夏涼，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動物，都能夠健康成長。
「女王大人…」
「你說。」
「假如有一天讓您必須在薩林斯王國和德拉曼公國之間選擇一邊，您會怎麼選？」阿維剛問出口便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但想要試探性透漏一些信息給這位好友的他根本想不到其他辦法。菲莉斯蒂和約安一起望向了阿維，沒明白他為什麼會向女王問這種話。
珂絲的眼珠轉動了兩圈，「這是什麼問題嘛…我當然會選擇平民百姓那一邊，無論是哪個國家都好，能夠給予民眾和平便是我要選擇的那一邊，難道你不是這樣想的嗎？」
「我和女王大人想的一模一樣，哈哈哈！」約安想要化解尷尬，然而他的笑聲顯得更尷尬。
阿維終於放下了心中顧慮，他相信珂絲會在未來某一天諒解自己和布萊德利的，「我也是這樣想的！只要能給民眾帶來真正的和平，無論國家是誰，統治者是誰，都不重要！」——但我只相信布萊德利能給民眾帶來真正的和平——阿維在心裡再次對自己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