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冰手凍腳（上）

  菲德獨自一人在一片剛被掃清積雪的空地上練劍，他手中的劍正是喬安和安娜用作交換活命的舊王國「傳國寶劍」。這把被菲德稱之為「舊劍」的厚重雙手劍與「噤聲」最大的區別在於重量，舊劍的長度也不及步兵用以對付騎兵的斬劍，它現在所能提供的作用便是供給菲德鍛煉臂力。


  卸下了「黑閃」的菲德更加敏捷，哪怕舊劍如此厚重不便，在菲德手中還是像一把普通的雙手劍一樣，不過菲德要是只用單手抓握舊劍就會有點吃力，也無法運用自如。


  維加、帕特里克、茉莉和里夫斯都在屋檐底下觀看他們的團長練劍，大家都把手縮在了冬衣中，他們根本沒辦法適應這裡的嚴寒。特別是里夫斯，他本來只是負責物資購入和傭兵安頓，如今他已經因為寒冷而感到身體不適，出現一些癥狀，正打算向菲德請求先行回到晨光城。除了里夫斯，部分馬鈴薯傭兵團的傭兵也出現了大大小小各種不同的凍傷，這些傭兵大多是生活在大陸中心的人，如此寒冷的天氣讓他們感到相當難受，根本無法戰鬥。


  「雖然劍法很好，但卻是一個懦夫！騙子！」那個僅有八歲的安娜不知什麼時候便已經站在了空地邊，她好像一點都不害怕寒冷，雙臂擋在胸前，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她的姐姐喬安也沒有阻止安娜，其他隊長也都見怪不怪了，因為這個小女孩從晨光城離開后便會在各種場合冷言諷刺菲德，她認為菲德意圖吞下寶劍，然後把她們落難姐妹隨便丟棄在這種不毛之地，然而她不曾想過這都是喬安的意思，菲德要處理她們也不用這麼麻煩。


  菲德沒有受到小女孩的影響，他自顧自地舞劍，同時也在考慮路德維希的邀約。


  路德維希的邀約很簡短，這位亞當國王最信任的年輕將領想要讓傭兵力量進入科塞王國，藉助傭兵的力量去抗衡那些獨攬大權的貴族們。在冬國的傭兵團並不多，氣候文化還有報酬不高的原因，都導致那些有實力的傭兵遠離了這片寬廣的土地，而且冬國人給人一種故步自封，畫地為牢的偏見。


  那簡短的邀約信里並沒有說明意圖，但經過眾隊長分析，大家都得出以上結論。利古和茉莉都不想摻和進科塞王國的內部矛盾中，畢竟教皇國和馬哲尼公國已經是前車之鑒，路德維希不過是想要利用頗有名氣的馬鈴薯傭兵團，到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換來馬鈴薯傭兵團想要的東西。


  菲德還在考慮路德維希這件事，但尋找寶藏的任務已經在開始進行了。


  康斯特布爾在得知菲德和馬鈴薯傭兵團已經到達冰畫港后便派親信送來了一張新的藏寶圖，這個志向高遠的傭兵親自寫了一封致歉信給菲德，是因為原來那兩張藏寶圖都是「未經確認」的藏寶圖，而這張最新的藏寶圖則是「極有可能發現寶藏」的一張。這種有點欺騙成分的合作關係差點就被努爾伸手撕破了，還好利古第一時間攔下了激動的隊長，也有人攔下康斯特布爾的親信。


  作為報答，康斯特布爾願意把第一次寶藏收益的百分之七十送給馬鈴薯傭兵團，不過康斯特布爾的這位親信傭兵必須陪同在菲德身邊，確認這一切。


  那個被部下稱之為「短毛考克斯」的傭兵中隊長渾身上下都長滿濃密的毛髮，那些深棕色的體毛讓喜歡把鬍子剃乾淨的菲德感到一些不適，而且這個考克斯隊長還有嚴重的體味，賽琳娜和茉莉一見到他便會捂著鼻子走開，阿婭娜是唯一能夠忍受這傢伙的女性。


  短毛考克斯也在屋檐下觀看菲德練劍，他手下有十五個人，全都是艾米麗的哭泣傭兵團的傭兵，他們也不喜歡這種寒冷的天氣，但為了親眼目睹那些埋藏在地底的寶藏被挖出，他們不得不忍耐。


  菲德已經派出了一支偵察小隊往地圖所指的地方出發，但地圖所指的地方竟然是在冰畫港的北面，亦即是那些已經被厚冰覆蓋的一個個小島上。


  冰畫港傭兵之屋的負責人早就已經說過，那些小島在夏天的時候是可以住人的，某些漁民也會選擇在那裡作為出海補給點。但現在那個地方根本無法居住，甚至無法呆上太長時間，因為那裡的所有東西都結冰了，而且還會有無數如同沾水麵粉一樣的雪飄下。你只要在那裡站著不動半個小時，你就很難再動了。


  可是為了寶藏，那十多個偵察小隊的傭兵還是出發了。他們得到菲德的額外報酬承諾才心甘情願找船出港，他們大多身體強壯、較能抵禦寒冷，只不過才不到一天，就有三分之一的傭兵選擇了溜回來——只是剛走到冰畫港的港邊，他們的雙腳和雙手彷彿就不屬於自己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驅使他們「走」回來，什麼東西驅使其他人繼續划船出海。


  「還有人沒回來，起碼有十個人。」一個短毛考克斯的手下小聲地對考克斯說到，菲德不知道考克斯那長滿絨毛的耳朵能不能聽到他手下的話，但菲德能聽到一些。


  「單憑十幾個傭兵就想要把寶藏找到？！哼，康斯特布爾團長為什麼要和這種人合作，要是這麼簡單的話，我們自己動手就可以了！」短毛考克斯在哼聲的時候會把嘴邊的鬍鬚都吹起，他好像絲毫不在乎馬鈴薯傭兵團的人會不會聽到他的話似的。


  菲德也考慮過康斯特布爾為什麼不親自來，他很快便意識到，找出寶藏不難，難就難在如何把那些寶藏運走。這個地方可不是日出高原，不是康斯特布爾的領地，這裡是寒冷嚴酷的科塞王國，這裡的人自有這裡的規矩，而且菲德不相信這個地方沒有一個人發現自己正在實行的計劃。或許傭兵之屋的人已經盯上了那十多個借船的部下，只不過還沒弄明白他們要做什麼罷了。


  菲德把舊劍拋給了帕特里克，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甩理了一下長發，然後走向短毛考克斯。


  「我們會儘快確認寶藏的地點，冰畫港的人也由我們來應付。」


  短毛考克斯動了動眼睛，他睜開雙眼的樣子和沒睜開差不多，因為他的眉毛實在過於濃密，都快要把眼睫毛混在一起了。


  「我告訴你，康斯特布爾團長信任你，我可不信任你！我們只是合作關係，你要是沒好好履行你的義務，就等同於和整個獨立聯盟作對，和日出高原作對。」


  菲德輕嘆了一聲，「我們明白，合作關係。」這時的菲德反而覺得沒有任何壓力了，這種把醜話凶話惡話說在前頭的人一般沒有多少城府和惡意，菲德已經在傭兵生涯中慢慢地學會了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