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圓溜美人肩
“我摸到你腰間有顆痣。”小三很誠懇。
琵琶女這才想起小三酒醉之時抱著自己不撒手，淡淡地笑笑。
小三連忙解釋：“我當時不是想輕薄於你，我以為是在家裏，而仆人為我送來了涼竹抱枕……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對於小三的語無倫次，琵琶女也隻是淡淡的，並沒有怪罪，更沒有疑心對方說謊：“別擔心，我知道你沒有。我隻是想知道，你怎麽能確定是我的腰間有一顆，而不是別人呢？”
小三可算是鬆了一口氣，繼續解釋道：“我早晨醒來，看到房間裏有許多人，但是有一個人腰窩正好有一顆痣，而那個女子撲倒在軟墊上，看不清臉。後來我回家以後才想起來，那個女子的身上，壓著一把斑斕的古琵琶。”
琵琶女臉上是明晰的笑意，襯上自己鵝黃明麗的衣衫，美得讓人沒來由一陣惆悵，甚至連微紅發暗的燭火都連帶著變得心旌搖曳。
小三呆呆地望著對方明淨的臉龐，不自覺被那明麗大氣的五官所吸引：“你真美。”
“你說什麽？”琵琶女問道。
小三有點不好意思：“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清你的臉，往常你都是披著鬥篷的。”
琵琶女又抱起了琵琶自然地彈撥起來：“知道我為什麽總是披著難看的鬥篷麽？”
小三想了想，道：“若是誰有你這般貌美，定會張揚無比。你偏偏披著鬥篷低著頭，定然是你低調謙卑。”
琵琶女輕輕地晃著腦袋：“不是我低調謙卑，而是我不得不這麽做。”琵琶音似有若無，隱隱約約附和著起伏的心緒：“我不想見太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化作人形的妖！我不想吸食他們的妖怪靈力，可是我又不得不這麽做。”短暫的停留之後，琵琶女繼續道：“我常常碰到妖，他們即使化作人形，卻不受人族規則束約，有些甚至唯心所欲，欺男霸女。有些被我的容貌吸引，自然就會成為我琵琶下的冤魂。最開始，我安慰自己他們罪有應得，可當時間久了，我也怕了，不想再吸食任何妖怪的靈力。”
小三不解：“父親和我說過，用靈器吸食靈力自修本就是邪魔歪道，你既然不願，就收手吧，用其他方法懲治那些惡徒就好了。”
琵琶女有些激動：“不，不是我想用妖怪靈力增強自己的修為，我從來沒有那樣做過，我也從來沒想過要那麽做！”
小三疑惑著：“那你吸食妖怪靈力做什麽？”
琵琶女正要開口，卻又住了口：“算了，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小三本想再問，見對方似有苦衷又把話咽了下去。
房間裏有歸於寧靜。
長長的粲黃帛帶一頭掖進酥胸，一頭繞過圓溜的美人雙肩，繚繞到了地席之上。新亮如春綠的色彩似乎隱藏著讓人豐饒的秘密，更襯得此時坐在地席之上的女子明麗動人。
可偏偏美人麵目上染著一層憂豔，平添幾分嫵媚之感。
小三呆看著還是忍不住好奇：“你為什麽那麽喜歡略帶青粲一般的黃色呢？”
琵琶女微微有點愕然，像是從思慮中回過神來：“嗯？”
小三對上琵琶女愕然望來的眼神，才想起自己直勾勾盯著別人看太過失禮，忙扭開視線：“感覺你好像很喜歡鵝黃衣衫，即便總是披著灰鬥篷，但底下總是穿著鵝黃。”
“我的本色便是鮮亮的黃色。”琵琶女道：“也許你並不知道，其實我也是一隻妖。”
小三有點驚訝：“我還以為你隻是一位術士罷了，可是你看起來並不像一隻妖，而且你身上似乎沒有妖氣，不然，二哥和執事他們應該早就分辨出了吧？”
琵琶女低頷首淺淺地笑了：“掩蓋妖氣是有很多方法的。”
小三摸摸腦袋，搜索腦海中不多的關於掩蓋妖氣的訊息：“難道是你修為高深，所以可以依靠自己的法力掩蓋？”
琵琶女道：“我幻化人形也才不久，怎麽可能會是高修為的妖呢！”琵琶女將自己的琵琶橫抱在胸前：“是因為這把琵琶。”
小三看著眼前斑斕美麗的五弦琵琶：“這把琵琶有什麽特別麽？”
琵琶女用手輕撫著琵琶曲頸上深暗的紫檀紋理：“這把琵琶是高人所做，並非凡品，而是一種法器。我也是偶然所得，卻也為它所累。”
小三自然明白琵琶女對琵琶的珍愛：“那它有什麽過人之處呢？”
琵琶女道：“琴音惑人，可以吸食妖物的靈力。”
小三疑惑著：“可是，你每天都彈，也不見得所有妖天天都被你吸走了靈力呀？”
琵琶女回答：“琵琶樂音以宮商角徵羽為正音，平日裏彈奏的便是如此。可是如果不斷加入清角、變宮、變徵和閏音這些偏音，音色就會變得詭異，越是低音且重複，效果便會更厲害。到那時琵琶會在妖們惶惑不堪之時吸走了對方的靈力，神不知鬼不覺，即便是被吸食靈力的妖物也不會發覺。”
小三摸著腦袋冥思苦想：“我不記得我聽你彈過琵琶呀？”
琵琶女淡掃峨眉輕蹙：“昨夜我打開房間窗戶透氣，碰到你喊熱，就把琵琶放到地上，把你拖到了長窗底下，誰知，你拖住了我，讓我脫不開身——風吹起紗簾正好撫上琵琶琴弦，等我想要製止卻已經來不及了。我以為聲音輕不會對你造成傷害，可是我沒有想到還是吸走了你的靈力——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傷害你，可是這真的是我的無心之失。”
“原來如此。”小三道：“其實也不能怪你，要不是我拉著你不放，也不至於這樣啦！”
琵琶女誠懇道歉並獲得原諒之後，總算稍稍安心：“謝謝你！”
小三道：“你不必太過自責，的確是我太過無禮，你也應該懲治我的。雖然是無心，不過風掀起紗簾替你懲治我了呢！”
小三認真的語氣帶著兩分孩童稚氣，倒讓人覺得可愛又好笑。
琵琶女笑了，像夏日明媚的陽光。
小三頓時也跟著開心起來：“真是好奇怪，我看到別的女孩子怕得不行，說話就結巴，可是每回碰到你，話就好多，也不結巴了。”摸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每回都煩你，你要是介意就告訴我。”
琵琶女似乎並不介意：“我好久沒有和別人談心了。也隻有你聽我說了這麽話，這些話我從來都不敢對別人說，這些都是我身上最深重的秘密。如果被發現，我將會萬劫不複。”
小三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
琵琶女微微笑著，自然而然又彈撥起了琵琶。
小三隻是靜靜地聽著。
等一曲罷了，弦音餘韻悠長還徘徊在身側，讓人久久不能忘懷。
小三思索了一下，怯怯地問道：“我聽姚果子說你一直在外流浪，居無定所，要不我為你找個去處吧？”
琵琶女道：“我很感激你真心為我著想，可是，我現在不能離開朝夕與共。”
小三道：“沒關係，我去求求縣主大人，她和賀若老板是好朋友，總是能把你的賣身契約拿回來的。”小三樂嗬嗬地想著。
琵琶女卻黯然起來：“我沒有和賀若老板簽訂賣身契約。”
小三問道：“難道你們簽的是那種橘樹皮文書，專門讓妖簽的那種？”小三一想到之前中了朝顏夕顏的圈套簽過那種文書就止不住地害怕。
琵琶女淡然笑著：“我也沒簽橘樹皮文書，我什麽文書都沒和賀若老板簽過。”
小三一拍大腿：“那你隨時都可以走啊，你也不喜歡呆在這裏，不如去我家吧！我家裏人越來越少了，大哥去宮裏當值很少回來，二哥做了清和縣馬爺也不住家裏了，父親大人和我都快無聊死了。”
看著小三熱情洋溢的臉頰，琵琶女還是溫言回絕：“多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能離開朝夕與共。”
小三疑惑不堪：“你既然沒有簽任何文書在朝夕與共，為什麽還要呆在這裏呢？”
琵琶女深深歎了口氣：“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見對方並沒有要言明苦衷的意思，小三想要詢問最後還是止住了口。
靜默又一次籠罩在二人周圍。
這一回，沒有弦音打擾，靜得好似住進了幽林。
琵琶女打破沉寂，幽微柔軟的低語漂浮起來：“我想我們是朋友吧？”
小三懇切地點點頭：“是。”
琵琶女的聲音帶著清逸與一絲甜味：“名字是妖最珍貴的東西，我的名字叫阿來。”
小三沉浸在清逸的聲線中，腦海中不停縈繞著那個名字：“阿來。”等明白琵琶女是信任地把名字告訴自己時，小三一陣驚喜萬分。
琵琶女點點頭：“是。”
小三伸出手：“我們現在是朋友囉，我的名字是崔賞，大家都叫我小三。”
琵琶女從未想過會和小三成為朋友，然而老天爺是個慣會玩笑的人，總是把人帶進奇特的緣分裏。
琵琶女伸出手放到小三的手心，比起自己略涼的指尖，對方的手心溫暖又令人安心。
小三雙手握住琵琶女的手，珍重承諾著：“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啦！你放心，你有什麽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我必定鞍前馬後，隨叫隨到。”
或許是燭光微紅太過溫情，亦或是那份純粹的友誼和愛護讓人留念和向往，琵琶女竟有一刻萌生了不想放手的想法，可還是禮貌地放開了對方的手。
小三對於新結交的朋友無比滿意，伸開腿大喇喇地坐在地席上，恣意又隨性：“太好了，要是大家都知道我們是朋友，就再不會嘲笑我朋友都是髒兮兮的放馬郎了！”
琵琶女問道：“你既然可以向朋友們炫耀，算是我幫你的忙，那相應的，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小三興興然：“沒問題，你說就是。”
琵琶女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