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珍珠母嵌花
五月初五,端午。
細犬小黑喝完李羅羅和崔玉樓的喜酒,跑到趙王府牆外遛彎兒。卻被從天而降一隻花貓給抓傷了屁股。
沒想到花貓囂張得很,不僅不道歉還要置小黑於死地。小黑咽不下這口氣,一路追著花貓跑,想要報仇。花貓竄上房頂一掀屋瓦瓦片,向地上小黑砸去。
小黑躲開了成片瓦片的攻擊,卻被屋內的苦主給追著打。
小黑在巷子裏亂跑,被一個姑娘給救了下來。
這是一個窄小門扉裏的小小世界,設施簡單。
微弱的光燭中,這個女子身上披著一層薄紗灰袍,卻難掩身姿曼妙。看不清麵容,卻也能感受到對方出塵的氣質以及不俗的美貌。
女子端來食物和水拿給小黑。
小黑停止了吠叫,而是開口說了人話:“別放地上,地上好多灰。”
女子頓住的手展現了愕然無疑,卻很快又恢複平常將食物放到了近旁的桌案上。
小黑一點也不客氣:“謝謝啊,美人兒。”
女子走進唯一的一間房間內,抱出了一把琵琶坐在了小黑不遠的地方:“你是一隻妖?”
“我是仙!”小黑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大言不慚:“我可厲害了,不是那些小妖怪能比的。”
“哦,是嗎?”琵琶女問道。
小黑吃完了東西,舔舔嘴唇:“我可收過不少妖魔鬼怪呢!我法術高強,非同一般。漂亮的姐姐,你今天救了法術高強位高權重的我,你以後一定會很走運的。”
這種自顧自的吹牛是小黑碰見漂亮姑娘時常用的手段。
琵琶女聲音並沒有多大的起伏:“既然你這麽厲害,我能碰到你一定就是我的運氣了。不如我為你彈奏一曲如何?”
小黑雖然根本不懂樂音,但仍舊欣然答應:“好!”
燭火與夜色的交界處,幽咽的小調在半明半魅之中響起。斑斕的琵琶,帶著神秘氣息的美麗女子,一切都是那麽讓人沉迷。小黑也不例外,畢竟這可是一場難得的豔遇。
如此佳人,卻無美酒怎麽行。小黑竟然嗅到了酒香,而且就在桌案底下:“美人兒,這壇酒聞起來真是香,不如讓我喝了它吧。”說著便一爪子掀開酒壇蓋子將頭埋進了酒壇裏。
琵琶女輕不可聞的笑意裏寫滿了得逞。
幽咽美麗的小調裏很快帶上了詭異的音色,若是內行人定會出言製止,這樣的雜音與當下的調式完全不搭,這分明就變成了雜音。
也許一兩個詭異音色倒還可以彰顯琵琶女的獨特個性,為曲子增色也能自圓其說。可是詭異的音色逐漸增多,甚至大有成為主音的意思。若非琵琶女手法純熟,連外行人都要覺得詫異,是否是彈奏之人純然不懂樂理?
可是小黑,根本沒有一絲發覺。
因為它已經飄飄然了。
並不是因為酒色能有多麽醉人,而是因為魔音貫耳仿佛攝人心魄。
小黑倒在了地上,隻是抬著頭不停張望著。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張望什麽,就隻是傻傻地望著不停顫動的琴弦。
顫動的琴弦模糊中重影,重影中又歸於顫動。
仿佛是有魔力一般,那把琴吸引著小黑所有的目光和神思。
小黑不知為何就是極其快樂,快樂得猛搖尾巴,用舌頭不停舔著琵琶女露出的手腕。
隻知道快樂無比,其它的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當夜色過去,白晝占滿整個天空。
小黑從迷糊中醒來,看見大開的小院門扉,春風得意卻神思飄渺地走了出去,回了李羅羅的趙王府。
朝夕與共。
姚果子帶著一個女子進了房間:“老板,一個流浪的琵琶女想找份差事。”
“讓她進來。”賀若夕碧有些好奇。
姚果子閃身到一旁,對著身後的女子說:“進來吧!”
琵琶女穿著一身薄薄的灰色鬥篷,灰黑的帽沿將整張臉都遮住了。依稀可以看出灰色鬥篷下邊是一件鵝黃鮮亮的衣衫,身姿曼妙,帶著一種迷離的神秘氣質。
一把五弦琵琶甚是好看。精巧的花鳥圖案,細密光滑的紋理,深如龍膏酒的華貴色彩,無一不彰顯著不凡。
琵琶女懷抱琵琶,一一向眾人屈身見禮,卻並沒有自報家門。
李羅羅被那把琵琶給吸引了:“你的琵琶真漂亮,這定然不是一般的琵琶吧?”
琵琶女道:“這把琵琶是我偶然所得。珍珠母嵌寶石而成的花鳥圖案和和琴身相輔相成,仿佛做這之琵琶之人也是愛美之人。更難得的是,音色雄渾悠揚,是非凡之品。”
“說了這麽多,看看你彈得怎麽樣吧!”崔玉樓端著一杯酒抿了一口含在嘴裏。
琵琶女坐到桌案前不遠一塊蒲墊上,橫抱琵琶便開始彈奏。
起初,琴聲淺淡緩慢,隨著琴音一個擊打一個,一聲混進一聲,節奏逐漸變快。原本荒涼的塞外仿佛在隱伏的危急中四麵楚歌,最後戰爭一觸即發。琴音愈發急促,琵琶女彈奏的手法愈發地快,快到看不清,快到仿佛快要重影。但至始至終,都是正宮大調,音色雄渾有力,將塞外將士豪氣衝天奮勇戰鬥的猛力展現無疑。
一曲終了,眾人仍沉浸在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危急和果敢勇武地豪氣當中,久久不能忘懷。
“真是好技藝!配得上這絕好的琵琶!”崔玉樓端起桌案上的酒一飲而盡:“這樣好的琵琶手,你要是不收,你會後悔的,賀若老板!”
賀若夕碧自然是很滿意琵琶女的一手好技藝:“托縣馬爺和縣主大人的福,我朝夕與共又有了一員猛將。”
作為舞姬,朝顏和夕顏也常常挑選優秀的樂人,畢竟有歌必有曲,有舞必有樂,而好的樂曲伴奏會為舞蹈增色不少,所以二人也是十分高興,著急地就想將琵琶女拉進自己的陣營。
朝顏向著賀若夕碧撒嬌:“賀若老板,我們就缺個這麽好的樂人呢,就讓她為我們的舞伴奏吧!”
一向不愛說話的夕顏也坐不住了:“就是,我們的舞名為飛天,確實是需要高超的曲藝伴奏才行。”
賀若夕碧自然沒有推辭:“好。”說著就望向了琵琶女:“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吧。”
琵琶女依言抬頭,即便是長長的灰色帽沿遮擋了半邊臉頰,可那淡掃蛾眉的氣度,大氣明麗的五官還是讓人不禁感歎竟有如此美人。
因為被朝顏夕顏還有李羅羅這些女子圍繞,所以窘迫地縮到在角落裏的小三這時竟也禁不住好奇,偷偷歪著腦袋想要看看琵琶女長得什麽模樣,卻因為位置不好始終沒有看到,還不小心磕到了姚果子的腦袋。
“你做什麽?”姚果子一邊摸著被磕疼的腦袋,一邊生氣地望著小三。
小三問道:“她長什麽樣啊?”
姚果子看到了,而小三卻沒看到。所以姚果子得意地炫耀:“我看到了,那叫一個漂亮!”
“啊?真的嗎?我也想看。”小三的唐突嚇到了琵琶女。
琵琶女趕忙低下了頭。
“你叫什麽名字?”賀若夕碧問道。
“琵琶女。”琵琶女答到。
賀若夕碧疑惑到:“你就叫琵琶女?你沒有名字嗎?”
琵琶女語聲裏毫無起伏:“我就叫琵琶女,沒有名字,也不準備另取名字。”
賀若微微蹙起了眉毛。
姚果子為琵琶女求情:“老板,她一直在外麵流浪,居無定所的,想要求口飯吃,找個棲身之所罷了。所以,老板,你就行行好,收下她吧!”
李羅羅也附和道:“就是啊,賀若夕碧。你若是收下她,定會有更多客人的。若是讓她去了別家,讓她為別人效力,那就是你的損失囉!”
賀若夕碧自然也不想放掉這麽好一個琵琶手,雖然有些疑慮,卻也經不住眾人求情:“好,我收下你了。姚果子,帶她先去歇著吧。明日我再同她簽訂契約文書。”
姚果子高興地便領著琵琶女出去了。
賀若夕碧一邊給李羅羅和崔玉樓倒酒,一邊解釋道:“也不是我多心,隻是在外麵做生意的,難免謹慎些,多問兩句。沒有名字這種事可大可小,若是犯了事隱姓埋名呢?若是還有什麽其它緣由呢!”
崔玉樓聽過琵琶女那一手絕妙的琵琶,正誌得意滿開心著:“賀若老板,你多心了吧。這麽好的琵琶手,就算是有什麽問題,你不也照樣會想盡辦法保下來,籠到自己手心裏為你賺錢麽?”
賀若夕碧沒有否認:“縣馬爺,我可是看您和縣主大人的麵子,到時候若遇到什麽事情,還請二位多幫忙呀!”
崔玉樓用酒杯輕碰賀若夕碧的酒杯:“賀若老板真不愧是商人啊!算到我們頭上了!”
“哪裏,哪裏,往後,您二位到了這裏,隻管吩咐就成!”賀若夕碧臉上盡是算計的笑。
姚果子帶著琵琶女出門去了。
小三早就不想窘迫地呆在房間裏繼續看著幾位姐姐,所以也偷偷地跟了出去。
還沒走幾步,一個跑堂急匆匆攔住姚果子:“姚管事,前麵大堂有客人醉酒鬧事了!砸了好多東西,你快去看看吧!”
姚果子立馬就急了眼,拉過後邊的小三:“你,帶琵琶女去找個房間休息,我要去大堂了。”
還不等小三拒絕,姚果子就已經像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獨留小三和琵琶女在後邊尷尬。
小三往前走一步想要帶琵琶女去找房間,還沒開口,卻發現琵琶女往後退了一步。
從來,都隻有女孩子們爭著搶著圍過來,而這回,卻是有人遠離自己。
看著對方故意離自己遠一步,小三才想起了還有唐突和冒犯這種禮節之外的東西,所以趕緊後退一些,傻傻地摸著自己後腦勺——難道她也和自己一樣,看到異性之人會窘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