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斷線成雨是淚
尖叫聲混合著衣衫撕裂的聲音從酒肆中一個房間傳來。孩子悄悄扒在門縫看到了那個被自己的父親壓在身下的女子——那個女子在哭,滿臉淚水。
孩子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懂,隻知道,每次自己哭的時候,自己的父親會抱著自己。
而如今,自己的父親抱著那個女人!
在回家的路上,孩子十分難過。
隱隱約約知道的隻是父親對不起自己和母親,抱著除了自己和母親以外的其他人!
而那個哭著求抱的女人著實可惡!
還有那間酒肆,著實髒亂破舊,根本就沒什麽客人。原來別人的嘲笑都是真的。
孩子跑回家撲進母親的懷裏,不停哭訴:“母親,父親的那件酒肆沒有生意。一定是那個穿紅衣裳的女人!是她的錯,肯定是她害的!”
母親十分害怕:“你去過你父親的酒肆了?”
孩子淚水連成線斷都斷不了:“是。”
“誰叫你去的?”母親眼神之中滿是驚恐。
孩子被母親突如其來的發火給嚇到了:“是街上的大孩子們說的,我父親的酒肆就在不遠的地方!”
母親抓住孩子的小小胳膊:“你父親知道你去過嗎?他發現你沒?”
“沒有。”孩子看著自己母親驚恐的眼睛,竟忘記了自己胳膊被拽得生疼,片刻後才感覺到指甲陷進胳膊裏火辣辣的疼:“母親,我手疼。”
母親這才意識到自己手太用力,放開了孩子的胳膊,平緩了心緒道:“孩子,你父親不希望我們到酒肆去,這件事別告訴他,以後也不要再去了!”
孩子不能理解:“為什麽?那個紅衣裳的女人一定不是好人,我要告訴父親,讓他離開那個紅衣裳的女人!這樣父親就能多回家來看看我了!”
母親似乎是怒了:“聽著,別去做這樣的事,別去管你的父親,他不希望任何人管他,否則……否則他就會發怒的,他生氣的時候非常可怕!”
孩子被母親鏗鏘有力的話語震懾到了,傻乎乎地點點頭。
母親也覺得對孩子太過嚴苛似乎不是好事,便寬慰道:“沒事,別擔心,隻要沒被他發現就好!”
就是那一句“隻要沒被發現就好!”讓天生頑皮的孩子鑽了空子。
孩子還是想念自己的父親,又一次偷偷去了酒肆。
酒肆還是那麽冷清,最明晰的便是自己父親在樓上大笑的聲音。
廚師端著酒菜送到了樓上房間,是那個紅衣裳的女人接下的菜肴。
孩子一看到那個紅衣女人便十分生氣——一定就是她霸著自己的父親,所以父親才不來看自己的!
孩子又悄悄扒在門縫偷瞧。
隻見那個不要臉的紅衣女子一邊花枝招展地笑著,一邊把酒倒給自己的父親。
二人卿卿我我,喝得熱火朝天。
孩子總是碰到紅衣女子和自己的父親在一起,每一次,孩子都很想站出去拉回自己的父親,甚至很想罵那個紅衣女子。可是孩子牢牢記著自己母親說的話,不能被自己的父親發現去了酒肆。
孩子又一次悻悻地回了家。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卻被告知了一個極其悲傷的消息——父親去世了!
葬禮十分簡潔潦草。
孩子都沒見著自己的父親,父親就被裝進棺槨下葬了。
孩子哭得淚眼婆娑:“母親,父親怎麽會生病去世呢?他平日裏健健康康的沒有什麽問題呀!”
母親並沒有哭泣,隻是淡淡地:“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節哀順變!”
孩子沒有被安撫,反而哭得撕心裂肺。
很快,母親改嫁了。
孩子的生活一落千丈。母親因為改嫁所以不怎麽管孩子了,而父親已經去世,也沒了銀錢收入。生活變得十分困頓。孩子沒有一雙完整的鞋子穿,時常飽一餐餓一頓。
要是父親還在世,我肯定不會這般狼狽不堪吧——孩子這樣想——都怪那個紅衣裳的女人,要是她讓父親回家,父親就能少喝酒,這樣也許就不會生病,那自己肯定就不會淪落至此。
孩子又回憶起以前父親在世時的情景,有好吃的東西,有好看的衣裳穿,還有旁人羨慕不來的諸多玩具。
越想,對那個紅衣女人的怨恨又多了一分,懷疑也更重了一分。
父親死的前一天就是在和紅衣女人一塊兒喝酒,怎麽會隔了一個晚上便病死呢?
疑慮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會不斷生根發芽。孩子越發覺得這一切都是那個紅衣女人的過錯。
自那以後,孩子就在酒肆附近轉悠,想要尋找關於自己父親真正死因的線索。可是酒肆時常關門,根本就沒法子進去。
後來,酒肆被轉賣。
一個姓賀若的老板買下了酒肆,耗費千金裝潢一新,掛上了“朝夕與共”的招牌,變成了一家舞肆。
孩子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靠近那裏了,誰知在舞肆外張望時正好撞上了出門的賀若老板。
賀若夕碧眼睛毒辣,一眼便看出孩子與周邊乞丐不同:“孩子,你在這裏做什麽?”
孩子知道機會來了:“老板,我母親改嫁不怎麽管我了,看到這裏新開一家舞肆,想來看看招不招跑堂。”
姚果子打量起瘦削的孩子:“你太小了,我們這裏人手也差不多了。”
孩子沒有放棄:“老板,小哥哥,你們別看我身子矮小,但是我跑得快。這條街上沒幾個人能抓得住我。哪家的酒好喝,哪家的姐姐最漂亮,誰和誰有矛盾,哪些客人有錢,我一看就知道。這間舞肆一看就大氣,舞姬們像天仙一般,肯定生意好,能在這裏做事,肯定有前途,還請二位多考慮一下我吧。”
賀若夕碧看了看嘴甜的孩子,覺得甚是滿意。
孩子見有戲,繼續道:“我常常吃不飽,所以想找份差事。隻要能先有口飯吃,等你們覺得滿意再留下我,到那時再給我工錢也行。”
賀若夕碧自然很滿意這種先試工以後再給工錢的夥計:“成,姚果子,你先給孩子一套跑堂衣裳。”
姚果子一看那孩子精明又滑頭不停往舞肆裏偷瞄的模樣,覺得靠不住:“老板,你要找夥計,我貼告示出去就成。這個孩子怎麽獐頭鼠目東瞧西看的,怕不是老實人。”
賀若夕碧眼光閃爍,露出商人獨特的敏銳來:“這個孩子靈活,而且對這一片熟悉,招下他有用!”
姚果子也拗不過老板隻好先把孩子帶進舞肆。
孩子也挺勤快,該做的事情都做,而且每天最早來舞肆,可謂是勤勉。
姚果子本來也挺高興的,可漸漸地卻覺察到異樣。這個孩子沒事兒的時候便東跑西跑,東張西望,這裏也摸一摸,那裏也看一看。有時候還把客人吃剩的酒菜什麽的給留起來帶走。
其實飽一餐饑一頓的孩子吃些剩菜剩飯也無可厚非,畢竟姚果子也是在外流浪過餓過肚子的人,也並非鐵石心腸自然不會喝止。可是姚果子卻發現這個孩子還喜歡趁人不注意偷偷進別人房間。
姚果子發現孩子又在後院偷偷摸摸,便私下裏詢問住在後院的舞姬樂人們可是有丟過什麽東西,眾人皆是搖頭說沒有丟失任何東西。
若是小偷小摸倒很好辦,反而是什麽都不偷,姚果子覺得甚是奇怪——那孩子究竟在做什麽呢?
姚果子思來想去,隻覺得一種可能——那孩子是別家舞肆的探子!
姚果子沒有證據,隻能暗中留意那個孩子,可是孩子的把柄的確是難抓。
孩子的確是懷著自己的目的進入舞肆的。
終於,在趙鸞鸞的房間和廚師蔡瓜的房間裏,孩子找到了毒藥,偷偷藏了一些藥粉帶走。再花錢托人找郎中查看藥粉。
郎中說:“這裏的藥粉總共分為兩種,一種是劇毒,幾個時辰便發作,但七竅流血死狀淒慘。另一種藥粉毒性小,但如果長期服用,會損害內裏。死的時候也極其平靜,不易察覺。”
孩子自然是明白自己父親究竟是如何被害死的。
父親去世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站出來報官,隻說是突發疾病而死都沒有人懷疑,肯定是吃了慢性毒藥,神不知鬼不覺就這樣斃命。
孩子痛苦萬分,發誓定要讓趙鸞鸞償命。
誰會防備一個看似天真單純的孩子呢?
沒有人會防備!
孩子利用趙鸞鸞喜愛孩子的弱點,不停接近趙鸞鸞討對方開心。每次送到趙鸞鸞手裏的酒水飲食,無一例外全都下了慢性毒藥,隻待時間長短而已。
用同樣的方法懲治惡人,用同樣的方法對付害自己父親的人——這是孩子呆在朝夕與共最大的目的。
昨夜,還是像往常一樣在朝夕與共跑堂,一看到趙鸞鸞挽住執事的胳膊,孩子便跟在附近,就等著被趙鸞鸞吩咐去拿酒端菜時趁機下藥。
果不其然。
趙鸞鸞推開門,半蹲下身子附到孩子耳邊:“孩子,你去廚房告訴蔡瓜師傅,就說秘密被發現了,需要一桌長壽宴。記得,一定要把我的話原封不動告訴他,切記一定要悄悄告訴他,別被旁人發現!”
孩子點點頭往廚房去,心裏卻十分清楚,“長壽宴”隻怕是讓人斃命的宴席!
廚師蔡瓜在廚房忙活,孩子一直在一旁假裝好奇地看著,菜並沒有什麽奇怪之處,廚房裏人多也並沒有下藥之時。可是蔡瓜將托盤擺好之後卻一拍腦門:“長壽宴需要好酒配,孩子你等一等,我去酒窖裏拿!”
孩子點點頭,看著蔡瓜一個人打開廚房角落裏一扇小門,鑽進去了,不一會兒,蔡瓜再出來時手裏提著一壺酒。
蔡瓜似乎有些不放心:“孩子,要不我替你送上去吧!”
孩子知道酒有問題,一把奪過,露出天真笑意:“老板說我現在還在試工,讓我送去吧,不然到時候老板定然覺得我偷懶了!”
理由合情合理,挑不出刺。蔡瓜自然隻能讓孩子送酒菜。
孩子從廚房出去,又從其他路悄悄繞到了後院柴房。
一群螞蟻在地上爬行,孩子將托盤上的酒澆到了螞蟻身上,奇特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