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那片星空
李羅羅不停輕拍著崔玉樓的肩背:“崔玉樓,你怎麽了?”
崔玉樓一直不停咳嗽,麵紅耳赤,幾乎快要昏死。終於,咳嗽聲漸漸小了些,精疲力竭的崔玉樓攤開手掌,一團殷紅血跡出現在掌心。
崔玉樓嘴唇蒼白,也是驚異非常。
“怎麽會這樣?”李羅羅不敢相信:“怎麽回事?”
崔玉樓一把抓住李羅羅的手:“李羅羅,你現在有沒有什麽奇怪的感覺,比如脖子上癢癢的,亦或者喉嚨裏癢癢的,或者胸悶得很亦或者有些疲累?或者很想要咳嗽?”
經崔玉樓一提醒,李羅羅似乎真有後脖子癢的感覺,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脖子:“有一點,我脖子的確好癢啊。”一邊說,一邊用手抓撓。
崔玉樓一把截住李羅羅的手:“別去抓了,我們中毒了。”
“你說什麽?我們怎麽會中毒呢?我們進來又沒吃過任何東西。”
“有些毒抹在器物表麵,人接觸就會中毒。有些毒呈煙霧狀,聞到或者吸入都會中毒。”
李羅羅不敢相信:“是執事下的毒,對嗎?”
崔玉樓沒有明說,卻也表示肯定:“執事真是做得太絕。他肯定是害怕我這隻鶴妖也像曾經那隻貓妖一樣自己重新挖一條隧道逃跑,所以為了以絕後患提前在這裏麵下了毒。我們防不勝防呀。”也許是生氣又牽動了毒發,崔玉樓又不停咳嗽起來。所幸崔玉樓控製得當,很快便止住了咳,調整了呼吸。
李羅羅一邊輕拍崔玉樓的肩背,一邊疑惑不解:“我們一起進的密室,那你和我情況怎麽會不一樣呢?你為什麽這麽快就毒發呢?”
“我剛才在通道裏搬了半天石塊兒,動得一身汗,加速了我的毒發。”崔玉樓臉色蒼白,頗有點病急垂危之人麵相。
“崔玉樓,你不要死啊。”李羅羅忽然意識到死亡陰影的沉重與悲戚。
崔玉樓笑了笑:“傻瓜,我們本來就要死呀。反正已經被困死在這裏,少點痛苦快點沒命不是更好麽?”
“可是,可是……”李羅羅如鯁在喉,說不出話。
崔玉樓摸摸李羅羅的臉蛋安慰著:“沒什麽的,別怕。”
李羅羅靠在紅袍郎的肩膀上,緊緊抓住對方的袍衫,因為這回,自己真的是要失去眼前這個明豔如夏日紅陽般的少年郎了。
崔玉樓臉色蒼白,卻笑著輕拍著李羅羅的肩背,溫柔至極。
那是一種安慰,對愛憐之人的安慰。
那是一種坦然,麵對死亡的坦然。
“崔玉樓,假如你沒有中毒,你會像那隻花貓貓妖一樣以人為食打通一條隧道逃出去麽?”李羅羅突發奇想。
崔玉樓伸開雙手作出一個餓虎撲食的動作,用滑稽可笑的聲音說道:“對呀,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麽味道呢,讓我吃了你吧,李羅羅!”
李羅羅沒有躲閃,一點也不害怕還微笑著看著崔玉樓。
“沒勁,你一點也不害怕。”崔玉樓收起了手。
“我是很認真在問你的。”
“沒有假如,我確實中毒了。而且會比你先死。”崔玉樓嬉皮笑臉無奈地擺擺手。
李羅羅眼含淚光:“我希望你會。”
沉默四起。
流轉的燭光映照二人的側臉輪廓,哀傷而美麗。
崔玉樓用手指點點李羅羅的額頭:“你好像忘記了。我們剛認識對方那會兒。你問過我同樣的問題——你問我妖不是都應該吃人的麽?我怎麽回答的?”
李羅羅不假思索:“你一臉嫌棄,說你沒有那麽重口味兒。”
崔玉樓又擺上了同樣的嫌棄表情:“我在口味兒這方麵還是從一而終的,我真的沒那麽重口味。”
李羅羅竟然被逗笑了,眼裏隻剩那個臉色蒼白卻笑如春風的紅袍郎君。
二人靠在床榻邊沿,盡可能讓自己毒發延緩。雖然二人都知道自己延緩不了多久,按照接下來的走勢和情況,隻怕兩人都支撐不了多久。
李羅羅害怕自己會不停地想,會害怕,就拿來自己父親的賬本仔細翻看,通過算賬亦或者觀看珍奇異寶的花樣名稱排遣恐慌。
可是滿篇滿頁寫滿的都是那些不斷重複的話語—
“她為什麽不看那片星空,
她為什麽不看那片星空!”
還是讓李羅羅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那是一份強烈的執念,一份強烈的情感。
更是一種遺憾。
李羅羅關上賬本不想再看,可滿腦子都是那句不停重複的話語。睜開眼睛抬頭望向小房間裏的穹頂。在燭光掩映中,青金石穹頂昏暗得猶如夜色,而其間散放著淡淡熒光仿如流動的星河,似有無窮盡的秘密隱秘地生長與茂盛。
那是一種極其吸引人的美麗感受。
“崔玉樓,我們看一看那片星空吧!”李羅羅建議到。
“哦,對呀,還有趙王爺傾心打造的那片星空。雖然是為宇文修多羅準備的,但讓我們欣賞也不虧嘛。”說著一把掐滅燭火。
李羅羅很快便適應了燭光熄滅之後的暗色,那種光輝之感不是任何東西可以比擬的。
一整個穹頂都綴滿了青金石。
青金石是一種十分獨特的寶石,幽藍的底凋,裏麵含融點綴著耀眼奪目的金色斑點,沒有半分斧鑿痕跡,如同星灑布滿夜空一般自然美麗。這種十分名貴的石料被人們稱之為“瑟瑟”,如水一般的青綠色橫波仿佛就是一整片星河的倒影。
微茫星輝灑下,籠罩在崔玉樓和李羅羅身上。
抬頭仰望“星空”的二人都同樣被吸引了目光,驚歎於世所共稱的美麗寶石之奇觀。
穹頂之上,遍灑金河猶如星辰相呼,真的就如星空一般美麗。
“怪不得趙王爺這麽在意這片星空,果然是非比尋常。”見慣了各種排場的崔玉樓也不禁為之感歎。
“真的好美。”李羅羅同樣驚歎:“父親當真是愛宇文修多羅吧,費心盡力造了一片星空送給她。”
“可惜,寧靜的星空不是宇文修多羅想要的,那個女人想要光輝普照的代表權利的太陽!”
“人家都說,月明星稀,這裏竟然有一輪圓月誒。”李羅羅看向床榻正對的上方。
就隻有這一塊是微微有些不同的石料,不似青金石幽深,也沒有星砂鋪灑。就真如一塊白玉盤般嵌在其中,玉盤也並非澄澈通明發亮的感覺,就是有些暗淡的,在青金石仿如星空的底凋中猶如一塊難堪的暗色大斑點。
崔玉樓摸著下巴思索著:“咦,怎麽這樣布置穹頂呢?這一塊好不一樣啊。等等,李羅羅,把燈燭點上。”
“好。”李羅羅拿出火折子又把那柄燭台給點燃了。
暖橘色的燭光將星夜之輝全部覆蓋,穹頂變得無甚差別,都是深暗的色澤。
崔玉樓跳上床榻,伸手差不多便可觸及穹頂。那塊暗色的大圓盤被崔玉樓挪開了,露出了上麵暗色的空間。
崔玉樓低下頭和向上仰望的李羅羅麵麵相覷,皆是驚愕。
“把燭台遞給我。”崔玉樓道。
李羅羅從桌上拿來兩個火折子遞給崔玉樓:“燭台重,用這個吧。”
隨著火折子光焰照入穹頂內,一條可供人爬行的通道赫然出現在眼前。
“李羅羅,這是一條通道,內壁鑿得十分光滑,應該是你父親修建密室的時候就鑿好的。”崔玉樓明顯有些激動,言語聲中帶著輕微的咳嗽聲。
李羅羅腦海裏忽然不停地轉動著趙王爺不停書寫記錄的那些話——
“她為什麽不看那片星空,
她為什麽不看那片星空!”
李羅羅呆愣在原地:“原來我父親並沒有將宇文修多羅關死在密室裏,他當時不停提醒她看星空就是想告訴她穹頂上有一條通道!天啊,他是真的愛宇文修多羅。”
崔玉樓從床榻上跳下來,搬來矮桌案放到床榻上擺穩當:“狡兔三窟,你父親果然十分有先見之明。修建密室的時候鑿了兩條通道。下麵一條在床榻下,而正對床榻還有一條在上麵穹頂之上。妙啊。”崔玉樓測試了一下高度,又搬來那幾個蒲墊往桌案上墊著:“看來,你父親對執事也不是萬分信任,執事多半就不知道穹頂之上通道的存在。”
李羅羅從呆愣中醒來,看了看床榻到穹頂的距離:“好像有些矮,不夠我們上去啊。那些裝財寶的箱子可以墊腳。”
“聰明啊,李羅羅。”崔玉樓扔掉那幾個不中用的蒲墊,和李羅羅一起去財寶室搬來了幾個空箱子壘在床榻上。
二人先後爬進穹頂通道。
通道規整但窄小,僅供一人爬行。通道彎彎曲曲繞來繞去,但看得出來,基本都是在往上爬。
所幸通道不是很遠,很快,在前麵的李羅羅就發現前麵有一絲光線。
那是一種青天白日的明媚之光,是逃出生天的喜悅之光。
衝破密室星空猶如重生般,李羅羅看到了白晝。
自由與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李羅羅加快速度往前爬,掀開蓋子,走到了一處十分陌生又雜亂的房間裏:“這是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