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那片星空
趙王爺仍舊樂此不疲繼續書寫自己的生活——
“也許是上蒼憐憫我，
宇文家告訴我宇文修多羅有一個妹妹，
二人長得別無二致，
是不遑多讓的同等美貌。
起初我並無太多想法，
隻覺得宇文家族的有意結交之心不可回絕。
後來我聽說妹妹要尋短見也不願意嫁我，
讓我又想到了那個同樣倔強的宇文修多羅，
於是，我又一次變得氣憤。
我一定要娶到她。
成親時我卻後悔了
因為我害怕又是那樣的結局
我在密室裏看了一個晚上的星空。
隻是沒想到，
宇文維摩羅等了我一個晚上，
她比她姐姐好得太多。
我甚至覺得要是去宇文府找貓之時碰到的是她該多好。
要是一開始碰見的是她該多好！
我的生活不再是寒冷的黑夜，
處處都是光明。
她懷孕了。
可是我卻生病了。
命不久矣！
我知道我的報應來了。
漸漸地，我發現，
宇文維摩羅與宇文修多羅長得再像，
可畢竟也不是她。
漸漸地，我發現，
宇文維摩羅也不愛我。
我以為我終於擁有愛，
實際上隻是一場空。
終其一生，
我不過仍舊是孤身一人。
終其一生，
我不過空有些財寶罷了。
而如今我病入膏肓，
財寶也再無意義。
我常常一個人在密室仰望星空，
我總是看到宇文修多羅，
還有那隻花貓。
為什麽她到死都不願看那片星空！
為什麽她不看那片星空！
”
最後一本賬本也看完了。二人卻唏噓不已。
崔玉樓也不禁同情起趙王爺的遭遇：“趙王爺還真是可憐，年少時被過繼別宗別派，好不容易娶了王妃宇文修多羅，結果宇文修多羅眼裏隻有權勢。又續娶了宇文維摩羅，可宇文維摩羅愛的是盧照齡。最後趙王爺還生病英年早逝！”
“唉，沒想到，我父親趙王爺這麽慘。”李羅羅一邊歎息一邊還客觀講事實：“其實要是父親能不總是氣憤，別逼迫，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也許結局會好一點吧。”
“嗨，瞧你說的，他要是不硬氣一點，能娶著美人？能有你這麽個後代麽？要真的什麽都不去爭取一下，搞不好真是孤獨終老耶。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得去爭取才行呀。”崔玉樓眼光閃閃：“若不是趙王爺有先見之明聚斂這麽多財寶，趙王府能這麽有錢？你能生活富足？偏安一隅？”
李羅羅想了想，也讚同這個觀點：“果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有了財寶，得不到美人心。”
“那當然，要是什麽都讓他得到，還了得？”崔玉樓歎了口氣：“就像我們一樣，放著鬆快的縣主縣馬爺不當，偏要來這裏探險尋寶，誰知中了人家圈套出不去了！人，怎麽可能滿足呢？”
“現在，我不想要財寶了，我隻想出去。”
“可是出口被堵死了。李羅羅，我們會死在這裏。”
“有長安城人麵桃花陪著我，還是挺好。”李羅羅轉念一想：“咦，這密室以前不就是困著長安城美人麽？現在又困著長安城美人。我這趙王府還真是風水寶地呀。”
崔玉樓笑了笑：“不錯。是真的。趙王爺到死都沒得到愛，不知道我得到沒有，李羅羅？”
“不知道。”李羅羅笑了笑：“不過，我們還真是同穴而眠呢！”
“你竟然還學會開玩笑了。”
“那是。”
“我還真有點羨慕那隻花貓，竟然逃出去了。”崔玉樓覺得有點疑惑：“不過，那隻貓在密室裏受了那麽多罪，怎麽會就這麽算了呢？這隻花貓貓妖脾性這麽好？”
李羅羅拿起最後一本“賬本”再翻了一遍，的確沒發現貓妖逃出密室之後對趙王爺有什麽動作，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我父親都覺得花貓應該回來報複才對呀，結果花貓再也沒回來。難道是因為花貓害怕了，不敢回來了？亦或者父親請來的術士起了作用，還真降伏了妖魔？”
“怎麽可能？你要是那隻花貓，受了這般奇恥大辱，你會善罷甘休麽？再說了，那可是隻貓妖，想要製服他，隻怕是不能。你的父親到死都還懼怕著花貓，就說明花貓還沒有除掉。”崔玉樓覺得有些累，倚靠在桌案邊沿。
“咦？這裏好像有點不對勁呀。”李羅羅拿著最後一本“賬本”仔細看著：“崔玉樓，你看，這裏好像被撕掉了一頁。”
“賬本”在趙王爺最後記錄的地方，有一頁被撕掉了。撕掉的地方十分精細，幾乎被除得沒有了，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來。
“還真是。”崔玉樓掰開賬本，發現的確有一點被撕的殘留。
李羅羅不停翻看前麵幾頁，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這一頁會是什麽呢？”
“前一頁寫的什麽？”
李羅羅翻到前麵一頁：“還是那幾句話——
她為什麽不看那片星空
她為什麽不看那片星空！”
“也無法推測下一頁是什麽，下一頁應該是趙王爺臨死前寫的。知道這間密室的，應該就隻有執事了吧？”崔玉樓問道。
“趙王爺和王妃們都已經去世，我和你也是才知道的，應該隻有他知道這間密室了吧。”李羅羅想了想：“可是，執事為什麽要撕去這一頁呢？難道被撕去的這一頁上麵有什麽秘密？”
崔玉樓手肘在桌案上分析道：“執事是什麽時候進趙王府的？”
“許多年了。據說我父親年少時就認識執事了。而且聽說執事是一位術士，當年就是執事提議驅趕趙王府所有貓有備無患的。”李羅羅也不是很確定：“這些我都是聽府裏老人說的。據說執事一直是我父親的心腹，最開始僅僅隻是我父親的幕僚一步步升遷到管家執事的，執事的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為人稱頌。隻是作為一個術士，有時要閉關修道所以時不時會消失一段時間。”
“執事真的是個術士麽？”崔玉樓很懷疑：“他的住處連一柄桃木劍亦或是符咒都不曾有啊，而且他又是熱愛風月，又是涉及世俗，可不像個清修之人呀。”
“對呀，所以我一直都覺得執事是個神棍，坑蒙拐騙嚇唬我父親罷了。不過他跟了我父親多年，在王府裏是絕對的話事人，所以誰都很尊敬他，沒人會質疑他是不是真的是個術士。”
崔玉樓用手指點了點眉心：“執事跟了你父親許多年。那他的歲數應該不小了呀。最起碼也應該和你父親差不多呀。怎麽執事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
李羅羅似乎並沒有太注意這個問題：“執事平日裏最注重保養了，還塗脂抹粉遮蓋得緊。而且，據他自己說修煉有助於延年益壽，保持身輕體健。他常常為此沾沾自喜，到處宣揚，也因為這個結交了不少權貴之人。”
“我看他是在糊弄人吧。”
“我看也是。但誰會拒絕延年益壽之法呢，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反正沒損失。所有執事就成了許多貴門富庶的座上賓。”
“李羅羅，連你都覺得執事是神棍，他們竟然信了！”
“就是，他們真笨。”李羅羅愈發覺得崔玉樓的話語味道不對：“什麽叫連我都？我有那麽笨嗎？”
崔玉樓失笑：“哎呀，我在誇你沒有他們笨。”
李羅羅扁著嘴沒說話，卻氣憤地翻了個白眼。
崔玉樓輕微地咳嗽了兩聲：“對了，李羅羅，這麽長時間了，我都不知道執事真名是什麽耶？”
李羅羅恍然：“對哦，我也不知道。自我有記憶開始就跟著大家叫他執事了。搞不好連我父親也不知道吧。聽說術士都挺神秘的。”
“哦，是嗎？”崔玉樓狹長的眼尾閃過一絲光亮，旋即又暗了下去。
“不過我是真沒想到執事城府這麽深，為了謀奪財寶，設下這麽大一個圈套，把我們兩個死死地困在這裏。”李羅羅語聲裏帶著哀傷：“我很相信他的，把他當作一個長輩，把他當作親人。”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愛而不得是常有，真情錯付也是尋常。”
“可是他似乎太目無法紀了，謀害縣主和縣馬爺。”
“李羅羅，有沒有可能，你的父親也是他害的？”
李羅羅仔細思考了一番：“應該不會吧，我父親極其信任他，不像我們懷疑他。而且我母親說過，我父親的確是鬱鬱而終病死的。如果執事早就想謀奪王府財寶，那早點把我殺了不是更好，把我養大再殺不是多此一舉麽？我猜執事知道了我想奪回權利和財寶，激怒了他，他才狠下殺心的。做下這個陷阱引誘我，而且順道把你也一網打盡。”
“有道理。但他究竟是怎麽知道我是妖的？李羅羅，我有感覺，執事不簡單。”崔玉樓點點眉心，許是費了些口舌，禁不住咳嗽了兩聲。
牽一發而動全身，似乎是那兩聲輕咳的緣故，崔玉樓咳得愈發猛烈，最後竟然捂著胸口劇烈咳嗽。咳得麵紅耳赤，仿佛快要喘不過氣。
最後，一陣血氣翻湧，頭疼欲裂，崔玉樓用手捂住了口鼻。
然而手掌中卻多了一攤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