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五色長命縷
“你坐到我腿上來。”
“嗯?”
“門外有人偷聽。”崔玉樓掩在李羅羅的脖頸間悄聲說著,眼光不時往門外的影子瞟去。
李羅羅往前挪了挪,膝蓋抵著崔玉樓的膝蓋,看向麵前人那雙細長的鳳眼。
“你不會覺得人好騙吧?”
李羅羅抿抿嘴,再往前挪,坐到了崔玉樓腿上,覺得甚是不舒服,就再挪了挪找個更舒服的位置。
“別動。”
“怎麽了?”
“你壓到我的,東西了!”
“啊,那怎麽辦?哦,我下去。”李羅羅開始慌張起來。
崔玉樓一把摟住李羅羅的後腦勺,隔著柔順的披肩長發,另一隻手扶穩了李羅羅的腰:“就這樣了。”
良久,門外那個鬼鬼祟祟的影子不見了。
李羅羅下巴輕抵崔玉樓的肩膀,等待著外麵探子走遠。
良久,李羅羅都想打瞌睡了。
崔玉樓笑了笑:“你就這麽相信我,要是根本就沒有探子呢?”
“啊?”李羅羅忽然覺得十分有可能:“沒有探子?”
“好了,逗你的,早走遠了。”崔玉樓將李羅羅放到一邊,活動活動脖子後,伸開雙腿就踩在了地麵上。
李羅羅捶捶肩背:“你早說啊,我們還可以吃早點。”
崔玉樓端著一盤粽子放到李羅羅麵前:“昨日端午我們成親,沒吃到粽子,今日一大早下人們便送來了。你睡得正香,就沒叫醒你。”
描繪花葉的墨漆盤裏,是飽滿有棱角的粽子,粽子上係著五色長命縷。白紅黑黃青五色絲縷結成一股,編纂各色花樣,代表金木水火土,又象征東西南北中,仿如集結五方神力。這五種吉祥色,可避鬼和兵,令人不病瘟,是為長命縷。端午佳節係在粽子上,更有甚者係在手腕上,保平安,增福氣。
李羅羅餓到前胸貼後背,可不管粽子美不美了,直接就掰開狼吞虎咽。
崔玉樓一遍笑著,一邊洗漱好穿上衣衫。
李羅羅一邊吃一邊疑惑:“昨晚我們不是在淩霄花花牆那邊看花麽?我是怎麽回房間來的?還有,我的衣服怎麽脫了?我的頭發也散了?”
“你不是剛才還在懷疑我對你做了什麽嗎?現在怎麽又問這個話題?”
李羅羅咽下一口粽子,喝了一口水:“你是個好人……吧?”
崔玉樓一邊係腰帶一邊往李羅羅看:“你這是在肯定我,還是在懷疑我?”
“嗬嗬嗬,肯定肯定。”
崔玉樓係完了腰帶,也拿了一塊兒粽子吃起來:“放心,我不會對睡著亦或者昏倒的人做任何事情的,那樣很沒勁。要對你做什麽,得趁你醒著才有意思。”
李羅羅咽了咽唾沫,還是問起昨晚的事:“那昨天晚上?”
“你看花看累就睡著了。”
“我怎麽回房間的?”
“我抱你進來的。”
“那我頭發怎麽散了?”
“你頭上一朵紫金縷牡丹,還有一大把水晶白玉釵,你能睡得舒服嗎!”
“那我衣服總不至於咯著我吧?”
“哦,脫你衣服是怕你熱。”
“那你怎麽也脫了?還脫得比我還幹淨?”李羅羅越說越沒底氣。
“我也熱啊。”崔玉樓像個孩子似的用誠摯的眼神看著李羅羅。
雖然不想承認,但的確,好像沒有什麽地方不對。李羅羅也沒話說了。
崔玉樓看著啞口無言的李羅羅覺得甚是有趣:“對了,李羅羅,你這趙王府究竟有多少家當?”
李羅羅想都沒想,直接回答:“不知道。從小到大,趙王府大小事務全由執事打理。”
“你就不好奇你有多少家當?”
“好奇過,可是每次想問執事,執事就很生氣。我就再也不敢過問了。”
“你過得還真是渾噩呀。”
“你反正是入贅趙王府當縣馬爺,管這些幹什麽?”
“就算是入贅,不明不白在這裏生活能行麽?萬一李羅羅你窮得響叮當接不開鍋怎麽辦?”
“應該不至於吧?”
“不是你自己說執事揮霍無度麽?你再看看你這裏,全是舊物件兒也不怎麽值錢的樣子。你還沒過夠渾噩的生活,你難道不想拿回管家權利,不想知道自己有多少錢麽?”
李羅羅點頭如搗蒜:“想。”
“那要不我幫你把管家印鑒全都要回來?”
“執事把印鑒看得比命還重要,不可能給你的。”
“那就偷回來。”崔玉樓向著對麵小娘子挑挑眉。
李羅羅覺得可行:“他住在王府東側,東西應該在他房裏。”
“你住在這王府西邊,執事住在王府東側,這麽遠,我怎麽去偷才不被發現?”崔玉樓反問道。
李羅羅犯了難,忽然想到一個辦法:“要不你住到他隔壁那座院子去?”
“說來聽聽。”
“王府東北方的高地上有一座院子,聽說是以前我父親住過的。那座院子緊挨著執事的院子。”
崔玉樓失笑:“李羅羅,你是不是害怕我真對你做什麽,所以想通過這種辦法,讓我搬出你的院子吧?”
李羅羅繞著手指,有些心虛:“不是啦。”
崔玉樓顯然不相信:“沒用的,翻窗進戶是我的強項。”
“你隻是去偷王府印鑒罷了,偷完了又……搬回來嘛。”李羅羅有點不情願。
“好吧。但新婚第一天,怎麽找借口搬過去呢?”崔玉樓問李羅羅。
“就說我們吵架了。”
“那吵架就要有吵架的架勢呀,砸點兒東西吧!”
“好。砸什麽?”
崔玉樓盯著案桌上一把舊茶壺:“就從它開始吧。”
雖然念舊的李羅羅有些肉痛,但在崔玉樓慫恿之下,還是將自己屋裏的東西全都砸了個遍。
順理成章,崔玉樓搬去了高地上的院子,和執事做起了鄰居。
也順理成章的,讓執事大出血一番,將李羅羅房裏的東西全部煥然一新。
夕陽帶著晚霞隻在天際露出背影,而李羅羅才算忙活完,看著自己一下午勞動成果深感值得——房間內,垂地的紅綢紗幔翩然如蟬翼,用得都是蜀地所產的單絲羅,每匹布僅重五兩,昂貴至極。蹙金繡的錦被柔軟又不失莊重細膩,華麗又不失內涵。家具物件全都換成了紫檀木製,器物表麵或裝飾著珍珠琥珀嵌花或裝飾著描金花鳥圖案,美不勝收。光是層層疊疊的七寶燈樹就有十架,分列在各個地方,每個蠟燭的燭台都是五彩琉璃,流光四溢,仿若仙境。
李羅羅端上糕點坐到軒台邊品嚐,內心無比滿足,有一種鹹魚翻身的爽快感覺。
“不錯嘛,李羅羅還是會欣賞好東西嘛。”崔玉樓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才出來。
“那是自然。你那邊怎麽樣?”
崔玉樓也同樣坐到了軒台上吃著糕點:“放心,我又讓執事破費一番,將山坡上種滿了杜鵑。還有,我那處院子裏什麽都缺,索性購置了全副新品。絕對讓執事大出血。連執事都迷迷糊糊問我這縣馬爺是不是打算常住那邊了。”
“執事他起疑了嗎?”李羅羅關心道。
“多少有些懷疑。他問我無緣無故怎麽惹怒你了?”
“你怎麽回答?”
“我就說你怕痛,把我給攆了。”
李羅羅咬著唇,忽的默不作聲。
崔玉樓點了點李羅羅的腦門兒:“哈哈哈,想什麽呢?你心痛我砸你東西還不成麽?”
李羅羅拿起一塊糕點繼續吃。
“李羅羅,你肯定沒去過執事的住處。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富,雕梁畫棟,連鋪地石階都是雲母片鑲嵌的,走在上麵就像走在白泉水麵上一般清澈美麗。”
“我倒是知道執事喜歡漂亮東西,但不知道他這麽浮華。”
“他管王府這些年,絕對有中飽私囊,不知斂了多少財。他倒好,一個管家執事過得像皇親國戚,反而你這縣主過得像個仆從侍女。”崔玉樓咬咬牙,義憤填膺。
“那你能偷回印鑒麽?”
“印鑒長什麽模樣,知道麽?”
李羅羅調動著自己久遠的記憶,試圖能讓印鑒的模樣清晰起來:“那塊印鑒應該是玉做的。”
“應該?你沒見過嗎?”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母親還在世,她拿出來用過,我也隻見過那一回,後來母親去世,執事收走了,我就再也沒見過。”李羅羅有些悵然:“不過,母親告訴我上麵刻著一隻貔貅,甚是好看。還說貔貅這種神獸,以四麵八方財帛為食,吞萬物而不瀉,可招財聚寶,隻進不出,所以把印鑒做成貔貅模樣。而且玉製貔貅能帶來歡樂和好運,所以呢才用玉材做。我就摸了那一下,的確觸手生溫,所以不出意外,印鑒應該是一隻玉做的貔貅。”
“怪不得執事看管得緊,那印鑒本身就是個值錢的東西。”崔玉樓猛得一拍大腿,竟有點佩服執事斂財的眼光。
“你能偷到印鑒麽?”
“最近,你一定要和執事親近些,和我疏遠些,別讓他起疑,另外,你知道執事一般什麽時候出門嗎?”
“不知道,他沒準兒,想出門就出門,想回來就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
“你明天把執事留到你這裏吃飯,不管用什麽方法,就算是綁,也一定得把他留住了。”
“你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