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白胡子老頭
李羅羅正想從地上爬起來，聽到一番急促的腳步聲，看見一隻纖長的手掀起厚簾幕一角。
一想到昏睡之前貴妃那突然出現的臉龐，那想要滅口的幽然語氣，還有那死死捂住自己口鼻的手掌，李羅羅不自覺便叫出了聲：“啊！”
“縣主大人，怎麽了？”宮女一臉驚疑，掀起的紗簾還未放上籠鉤便急急跑進內室詢問：“縣主大人怎麽摔在地上了？”說著便要伸手扶。
李羅羅發現進來的並非是將自己迷暈的貴妃，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外跑。
宮女想起了貴妃臨走囑托，硬生生橫在門口：“縣主大人，您這是要幹什麽？”
“讓開，我要出去。”李羅羅上氣不接下氣。
宮女仍舊背靠門扉不離開：“縣主大人，貴妃娘娘交代奴婢，一定要讓您呆在這處寢殿內等她回來。”
“什麽？不，我不要。我現在要走，你快讓開！”李羅羅說著就伸手去拉宮女的手。
可平日裏做慣了重活的宮女一身力氣，哪是養尊處優的李羅羅能撼動的。
李羅羅使盡渾身力氣，宮女仍一動不動守著門。
“我命令你讓開。”李羅羅喘著粗氣。
一邊是心腸軟什麽都好商量的縣主，另一邊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貴妃，誰更好惹，誰不能得罪，宮女還是拎得清的。
“縣主大人，饒了奴婢吧。貴妃娘娘也下了令。”宮女哀求道。
雖然宮女在求饒，但身子還是死死攔住門扉分毫未動，甚至還隱隱更加賣力地盯緊李羅羅的手。
李羅羅已經明白這宮女是貴妃忠誠的擁躉，想要從她守護的門扉裏出去是根本不可能了：“你……太讓我生氣了！你快走，不，快滾到外邊去，別讓我看到你，我要安靜地睡覺！”
這是李羅羅第一次衝宮人發火，盡可能瞪大了眼睛讓自己的生氣顯得更真實。
宮女雖然有些驚訝縣主睜大了眼睛跺腳的奇怪模樣，但分明聽懂了話語裏的意思，果然信以為真，訕訕地開門去外麵守著：“是，縣主大人，請好好休息。”
李羅羅見計謀奏效，飛奔起來。
按照原路，把內室最偏僻的窗戶打開，翻到了後園走廊。左看看右瞅瞅確信無人後，再橫過園子鑽進密林中隱蔽的小路。
曾經，李羅羅有多麽鄙視崔玉樓排查拾翠殿周邊密林甚至從隱蔽小路鑽來鑽去的偷摸行為，如今就有多慶幸崔玉樓的先見之明。就是這條被鄙視的“偷窺之路”今天卻成了李羅羅的逃跑之道。
隱蔽在林子裏的小路彎彎曲曲諸多分岔拐來拐去令人搞不清楚所處方位。一向路癡的李羅羅這回竟然奇跡般地走出去了。也許是跟著崔玉樓走過幾遍，又或許是事態緊急激發了人沉睡的潛在才能，李羅羅沒有多走任何一點回頭路，直直地便走出了林子踏上了宮道。
逃出了拾翠殿，一個巨大的問題擺在眼前——該去什麽地方呢？該找誰解決自己所遇到的問題呢？
去找說一不二擁有至上權利的太後，可是太後最寵信貴妃，怎麽會相信自己所見所聞？去找皇帝，可是貴妃就是被皇帝身邊的安金嬰帶走的。去找金吾衛，算了，那個動不動就跪地請罪的中郎將大人顧慮總是太多，做事猶豫不決。那如今隻能找崔玉樓了，隻有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糊弄得了精明的太後，鬥得了凶狠的妖怪！
出宮去崔府找崔玉樓的想法一經形成，李羅羅就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條出宮的最佳捷徑，火急火燎地往外頭跑。
跑到崔府大門口，李羅羅已經累得昏頭轉向，恍惚間隻覺得自己撞到了人，卻搞不清楚是誰。被撞得打了兩轉撲到草皮上，又吃了一嘴草葉，連忙爬起來還覺得有些犯惡心，嘔了幾下什麽也沒嘔出來，才想起來一大早上什麽都還沒吃，根本就吐不出東西來。
意識恢複才聽到身後有人唾罵：“哪裏來的野人，撞到了我家大人！”
李羅羅才隱約想起來自己撞到了人，趕忙鞠身賠禮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個圓臉白胡子老頭兒穿戴齊整，一身官服，官服上繡著高官階才能用的七章紋。穿官服的老頭兒麵相和藹，頗具文雅氣息。不焦躁也沒憤怒，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一把拉開自己急躁的奴仆：“我沒事，不知這位小娘子可有事啊？”
“我沒事。”李羅羅從草皮上站起來，一抹抹開臉上的草葉：“你沒事就好，我有急事我就走了。”話還沒說完就要跑。
奴仆很是生氣想要教訓這個衝撞了自家大人的女子：“你知道我家大人是誰嗎？你……”卻被白胡子老頭兒一把拉住。
白胡子老頭恭敬地鞠身行禮：“拜見縣主大人。”可自己的聲音僅僅隻是回蕩在周圍沒有應答。白胡子老頭抬頭看看卻發現李羅羅正往自家門前跑。
雖然白胡子老頭兒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轉了轉眼珠子，似乎嗅到了兒女情長風流韻事的氣息，趕忙跟上。
崔府門前的小廝是個盡職盡業又滿臉倦意的男子：“這位小娘子，怎麽往裏衝呢？有拜帖麽？”
李羅羅舔舔因跑動而發幹的嘴唇：“我沒有拜帖，我有急事想找崔玉樓。”
小廝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問道：“小娘子，你想找我們家二郎君呀？”
“對呀。”
小廝得意地笑了笑：“不瞞你說，來找我們家二郎君的是最多的，每個小娘子都說有急事。我不能放你進去呀，不然我們家二郎君會派我去給三郎君牽馬的。三郎君可不好伺候呢，尤其是想去跑馬的時候……”說著說著便一臉苦楚，還不忘打了個哈欠。
李羅羅沒有辦法再聽門口小廝絮絮叨叨的訴苦，想直接繞過小廝進門，卻被小廝敏捷地一把推了出來。
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我找崔玉樓真的有急事。讓我進去吧！”
小廝將李羅羅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有點嫌棄地扁扁嘴：“小娘子，不是我說你，我們家二郎君喜歡美人兒。你如果底子差了些，就好歹收拾一番吧。說不準我們二郎君還能多瞧你一眼，你看你這樣子，頭上還頂著草葉子，你就是進去了也沒用啊。你還是先回去照照鏡子吧！”說著說著開始佩服自己的評價中肯十分到位。
李羅羅沒空管小廝的挖苦，隻能努力解釋：“我不喜歡你家郎君，我隻是有急事找他。”
這回，小廝瞪大了眼睛，卻滿滿都是嘲笑：“小娘子，你這招沒用。我見得多了，欲擒故縱對我家二郎君沒有作用。”越說越激動，開始講訴自家郎君光輝曆史來：“我們家二郎君什麽姑娘沒見過呀，看看這大門檻，三天一修，五天一換，都是讓姑娘給踩爛的呀。那要是個個都放進去了，還了得，怕是要把崔府給壓平了。”
李羅羅沒有辦法，隻能衝著裏麵喊：“崔玉樓，崔玉樓！”
沒有回應，有的隻是門內更多仆人同情的眼神——又一個被自家郎君迷得神魂顛倒的可憐姑娘。
攔門的小廝叉著腰，作出一副恐嚇模樣：“小娘子，看看，有誰理你呀。郎君們在裏邊吃喝玩樂紙醉金迷呢，那房裏的美人兒可多了，你這樣的，提鞋都不配，快走吧，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說著就要推搡。卻被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耳鳴。
“這是幹什麽？”小廝一扭頭卻發現自己被一個高階奴仆狠狠地盯著，十分不解：“大哥，你這是做什麽呀？”
高階奴仆一把按住小廝脖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恨恨模樣：“這是清和縣主大人！”
小廝的震驚寫滿臉龐，布滿紅血絲的雙眼鼓鼓囊囊快要迸出，全是要命的恐懼，膝蓋不自覺就磕到了地上：“縣主大人，請饒命！”
李羅羅十分不解小廝如急旋風般突變的態度：“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白胡子老頭這時已經走到了前麵，作出了一個優雅的邀請姿勢：“縣主大人，請。”
李羅羅沒有多想，直接就奔了進去。
白胡子老頭兒淡淡地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廝：“以後，縣主大人不能攔，還要好好請進門。”正準備離開覺得有必要再補充一句：“另外，玉樓說得沒錯，你還是適合牽馬。”
小廝被幾個奴仆架了起來，仍舊哭哭啼啼向高階奴仆求救：“大哥，快幫我。”
跟隨白胡子老頭的高階奴仆又打了小廝一個耳光：“你什麽眼神，那一身宮裏才有的好麵料，竟然能認成勾欄院的假貨？你真是狗嘴子爛門牙，敢大言不慚說那些混話，你不知道麽？清和縣主可是咱家二郎君到大明宮裏求來的賜婚，要是讓你亂嚼舌根給攪和了，你死一萬次都不夠！兄弟，真不是大哥不幫你，真是你運氣太差，得罪貴人！”說著一擺手，奴仆們將小廝朝馬廄糞堆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