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二個晚上
水淋淋的偶人,滿地的水漬,無法引燃的環境。
李羅羅近乎脫力地坐在角落裏,看著崔玉樓被兩個偶人追逐過招。
論力氣,李羅羅就是去送死的存在,論法力,身為一介肉體凡胎的李羅羅怎麽比得過那些個非人類族。無論如何,李羅羅都是多餘的存在。
崔玉樓躲過一鋤又一錘:“李羅羅,快想辦法拖住他們呀!”
李羅羅又往後縮了縮:“現在能有什麽辦法呀。”
崔玉樓翻身跳到農夫偶人背後,揮出一道氣流狠狠打去,還沒續足力量,就被斜劈而下的鐵錘打斷,根本無暇顧及李羅羅是否能想到辦法。
李羅羅已經豁出去,不管不顧了:“崔玉樓,你等著,我去給你找人來。”
找人來,無異於直接掀開妖存於世的秘密,將之前一切費盡心機的掩蓋與打算全盤掀翻。
“回來!”崔玉樓急了,一角踹到鐵匠偶人的胸口想破開偶人包圍拉回李羅羅,殊不知卻大意了。
鐵匠偶人突然間扔掉了緊抓不放的打鐵錘,雙手死死抱住了胸前崔玉樓的腿腳。一個跨身紮下身體,將崔玉樓摔到地上拖行。崔玉樓無法掙脫腳腕間的力量束縛,手撐著地麵想起身。
鐵匠偶人拽著崔玉樓一隻腳,輕鬆地將崔玉樓像掄鐵錘一般給甩了起來。
崔玉樓和大塊頭偶人相比,身板小了些,被轉了兩圈實在難受,一個鯉魚打挺架上了鐵匠偶人的脖子,掄拳便向偶人臉上錘去。
鐵匠偶人猝不及防來不及閃躲,一隻眼睛陷進了麵團裏,鼻子歪在了眼睛的位置。仿佛找到了新方向,崔玉樓一鼓作氣,將偶人另一隻眼睛也打進了麵團裏。再來兩下,鐵匠偶人的腦袋基本上就變成了一塊含糊不清的髒麵團。
鐵匠偶人知曉自己被襲擊,放開了崔玉樓的腳,用雙手刨著打著,可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拳頭也像打進了棉花裏於事無補。
農夫偶人走來,一鋤頭便衝著架在鐵匠偶人身上的崔玉樓打來。誰知,崔玉樓一個後空翻躲過了。這下子可慘了鐵匠偶人,不僅已經無法視物,臉部扭曲,如今,更是被自己的同伴一鋤頭打掉了頭。
隨著鐵鋤墜地一聲響,一塊髒兮兮還扭曲難看的麵團也隨之落地。
崔玉樓嘴角不自覺彎了起來,可還沒有得意太久就笑不出來了。
鐵匠偶人沒了頭,脖子斷裂處盡是麵粉碎渣,隻停頓了一下便依舊開始活動四肢。
崔玉樓寂然地笑了一笑:“我怎麽忘了,麵粉偶人不是人,不會死,不會痛,不會思考,隻是工具罷了。”
用慣常的人的思維去代入傀儡真是無法行通的。麵前的兩個偶人一起行動算是搭檔,但誤傷到對方卻毫不在意。隻根據術士對他們的操控忠誠地執行命令。正如現在,農夫偶人踢開地上鐵匠偶人掉落的麵團,向著崔玉樓揮鋤打來。而沒了頭的鐵匠偶人雖然看不到聽不著,還是活蹦亂跳地循著崔玉樓方向而來。
崔玉樓怕金吾衛們被李羅羅找來壞事,邊退邊打引著兩個偶人往宮殿門口走去,卻撞上連跌帶撞一邊喊叫一邊跑進來的李羅羅。
“你這麽快就找著金吾衛,把他們帶來了?”崔玉樓一個閃身避過李羅羅的踉蹌碰撞,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可李羅羅又喘又咳的慌張模樣一點也不像見著皇宮守衛的安然模樣。
李羅羅喘著粗氣望向門口:“沒有,不是金吾衛。”
崔玉樓一聽到不是金吾衛擔憂少了些許,可順著李羅羅的目光看向門外,卻驀的眼光一寒:“你引來了一個麵粉偶人?”
“我還沒走多遠就碰上他過來,我是回來報信的。”李羅羅額上晶瑩,一片汗。
雖然知道沒有李羅羅偶人也會找到自已,但崔玉樓還是恨恨地看著門外,卻也無可奈何。
正踏進門來的偶人,官兵打扮,氣勢洶洶拎著一把大刀。
官兵偶人和鐵匠偶人以及農夫偶人本來是在一塊兒的。結果追擊崔玉樓和李羅羅時,大刀砍進了一顆粗樹幹裏。這才在樹林中虛耗許久,而現在,這個官兵偶人也找來了。
現在,崔玉樓的位置處得十分不利。門口是官兵偶人,而鐵匠偶人和農夫偶人也從庭院方向圍攏過來,現在是出不去也進不得了。被三個強有力的偶人圍攻,是沒有勝算的。
“李羅羅,你快走!”崔玉樓推開李羅羅,想辦法脫身逃掉。
李羅羅看著圍攏而來的三個偶人本來是驚恐萬分的,可被崔玉樓一提醒才想起今天晚上偶人不是刺殺自己,麻溜地就跳出危險地帶:“哦,好,我走了。”
崔玉樓眼神冷冽,趁偶人還未暴起一起撲來,率先攀上大門門梁。
官兵偶人舉起大刀就往門梁上招呼,卻偏了一寸剁進了梁柱裏。
農夫偶人鐵鋤頭擦著崔玉樓的耳際過去,還沒有完成該有的弧度軌跡,就被提了回來向崔玉樓背上捅去。
門梁已經不是個安全的地方了。
趁著偶人們全都聚在一塊兒盯著門梁的機會,崔玉樓就著門梁一蕩蕩進了庭院空地,在庭院磚石磚地麵上滾了兩圈才停住。
事情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樣,所有人又在這所廢棄宮殿的庭院內聚集。
然而這回不是兩個偶人了,而是三個偶人。
崔玉樓沒有功夫查看自己身上髒汙,伏低身子仰頭查看從庭院門口走進來的三個偶人,開始分析——一個沒頭又丟了武器的鐵匠偶人可以暫時不管。可是拖著鐵鋤的農夫偶人以及掄大刀的官兵偶人都不容小覷,尤其是那炳大刀鋒利無比稍不注意就是流血不止的惡果。
不自覺中,崔玉樓擰起了眉毛,眉尾斜飛快要入鬢儲著殺氣。
“崔玉樓,你怎麽樣了,怎麽蹲在地上不起來呀?”李羅羅在庭院角落裏衝著庭院中央喊著。
看著農夫偶人和鐵匠偶人衣服上髒兮兮的半幹的火石粉斑痕,崔玉樓堅信自己是正確的:“李羅羅,得想辦法拖住他們。”
李羅羅看看以一敵三的崔玉樓,以及步伐穩健走近崔玉樓的偶人們,不禁背脊發涼:“好,我想想辦法吧。我去廢宮大殿裏看看有什麽東西沒有。”
崔玉樓續足了力氣,一蹬腿蹦上了房頂。
瓦片斷裂的清響像是宣戰的傳令,打破了片刻前偶人們與崔玉樓互相對峙的安靜。
偶人們迅速挪到了房簷下的石基上朝房頂上望著。
崔玉樓順著瓦棱溝槽走到了房頂中央至高處。
偶人們被寬大房簷伸出的陰影遮擋了視線,看不到崔玉樓的身影。隻能像個不會思考的木頭一樣站在房簷下笨拙地仰頭看。
崔玉樓聽著下麵的動靜,卻聽到腳下大殿裏有打開門扉的走來走去焦灼的腳步聲。
李羅羅往大殿裏去本來是想找找有沒有可以燃燒的東西,比方窗簾或者布幔這種宮殿中常有的東西。誰知打開大殿門,發現大殿裏麵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這座廢殿雖說保存完好,可裏麵卻連一點桌案臥榻都不曾有。
李羅羅瞠目結舌,在大殿門口的木地板上急得踏步,扣出清晰的響聲。
暗夜裏清幽的廢棄宮殿,崔玉樓故意隱匿了蹤跡躲在房頂,偶人們隻知道傻乎乎地在房簷下張望,屬於崔玉樓和偶人們片刻靜寂的屏息凝神卻被李羅羅的腳步聲攪亂。
偶人們依舊保留著感收刺激的能力,紛紛扭身往大殿門口找去。
昏暗的環境中,李羅羅瞥見三個偶人的身形,還是不禁嚇住。但還是勉力安慰自己:“應該不會是來找我,明明今晚他們對我不甚在意,隻衝著崔玉樓。”
可房頂上的崔玉樓卻焦躁起來,經曆著激烈的思想鬥爭:“這些偶人昨晚隻衝著李羅羅,今晚隻衝著我,但對於那些見過偶人的宮女侍監卻也照樣擄走魂魄,傀儡背後強大的術士不知道究竟是有什麽意圖,保不準是不是心血來潮會再次對李羅羅下手……”
不敢再過多猶豫,崔玉樓縱身一躍跳下房頂,又回到庭院中央弄出動靜:“嘿,你們這些傻瓜,連我躲在房頂都不知道。算了還是下來跟你們玩吧!”
偶人們一聽到崔玉樓囂張的挑釁,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到崔玉樓那裏似的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大殿,衝出房簷朝著庭院中央紅衣袍的少年郎而去。
避無可避,逃無可逃,還是無法躲過的正麵交鋒。崔玉樓以一打三與偶人們的正麵交鋒。
最先奔來的是身上還算幹淨的官兵偶人,揮著銀光閃閃的大刀。
崔玉樓仰身下腰躲過大刀襲擊才直起身子,又遇上農夫偶人揮來的鐵鋤。無法,來不及有其它打算隻能再次仰身下腰躲過。這回再直起身子準備往一旁逃竄,卻發現雙腳動不了了。
沒了頭顱的鐵匠偶人隻能跟在官兵偶人和農夫偶人的身後,但手裏已經沒了打鐵錘作武器赤手空拳還未必能打準,於是便撲倒地上,憑借著一身蠻力死死抱住崔玉樓的雙腿。
崔玉樓無法掙脫鐵匠偶人強有力的束縛,卻聽到身後撲簌簌的響聲。猛然回頭,看到的是觸目驚心的一幕——剛剛才躲過去偶人的攻擊,現在,兩個偶人回過神來又發起了新一輪攻擊。明晃晃的鋒利的刀刃,緊接而來粗實的鋤頭,都不免讓崔玉樓眉頭緊皺。
一種危機之中極為不詳的征兆襲來——這下子躲不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