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秀色可餐
崔玉樓一副嬉笑模樣,倒掛在房梁上,眯著狹長的鳳眼打招呼:“縣主大人好呀~”
李羅羅扶著窗沿看著眼前倒掛的崔玉樓,憤憤然:“崔玉樓,你這個偷窺狂!”
崔玉樓一個輕巧的翻身,站到窗外門廊上,一個抬腿便跨過窗台大喇喇坐在了桌案對麵與李羅羅正對的地方,伸長四肢便倚進了紅繡靠墊裏:“生氣的縣主大人可真是可愛呢~不過,何出此言呐?”
李羅羅一口氣噎在喉嚨,卻不好開口了:“你,你剛剛坐在高樹上?”
崔玉樓撿起李羅羅的筷子優雅地夾起一筷鮮美魚羹送到嘴裏:“嗯,對啊。”
“那你……”李羅羅看著麵前人一副悠然不像做了虧心事的模樣,漸漸放寬心來:“那你應該沒看到什麽。”
崔玉樓在嘴裏回味著這道加料鹽花魚羹的鮮美味道:“嗯?看到什麽?”
李羅羅看到崔玉樓好似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明白他並未偷看自己沐浴,而是自己多想,頓時心情鬆緩起來:“沒什麽。”
崔玉樓又夾了一塊魚羹送進嘴裏,連帶著張嘴的動作嘴角不可察覺地一提:“剛剛,縣主大人是從偏殿浴堂裏出來的?”
想到崔玉樓這人最是善於偽裝騙人,李羅羅整個人又緊繃了起來:“你怎麽知道?”
崔玉樓咽下嘴裏的魚羹:“我剛剛可是坐在高樹上,可以俯瞰整個拾翠殿呢!縣主大人可逃不過我的眼睛。”
李羅羅氣得眉毛擰在了一塊兒:“你!”
崔玉樓用筷子夾起一塊糯米丸子曖昧地喂到李羅羅嘴邊:“縣主大人,可真是玲瓏有致,秀色可餐啊~”
李羅羅氣急,一把拍開嘴邊的糯米丸子,委屈又氣極地看著眼前人。
“哈哈哈……”崔玉樓完全沒有一點幹錯事的羞恥心,還放聲大笑起來。
李羅羅看著崔玉樓不知廉恥以下犯上,膽大包天還習以為常的樣子,一絲懼怕襲上心頭。
崔玉樓捉弄別人的玩笑心思過去了,眼含笑淚看著像隻小奶貓一樣惡狠狠看著自己的李羅羅開始解釋:“縣主大人,看來我猜對了。”
“什麽意思?”李羅羅依舊警惕。
崔玉樓拾起被拍到桌案上的筷子,重新夾起一塊糯米丸子:“宮女侯在偏殿外,時不時拿些衣物香露來來去去。而隻有你回來時髒得像個泥猴子,隻有你會在浴堂囉。”
李羅羅有些不信:“那你說什麽玲瓏,什麽秀色?”
崔玉樓抿著唇將李羅羅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我看縣主大人也差不多嘛~”
李羅羅被看得心裏發毛,抱著胳膊:“你看什麽!”
崔玉樓將糯米丸子送到李羅羅唇邊:“縣主大人,你想錯了,我說的是這糯米丸子玲瓏有致,秀色可餐啊~”
李羅羅仔細回想崔玉樓似曖昧又含糊不清的話語,好像還真不是說自己。
崔玉樓微微笑,一副天真孩童般的可愛模樣,保持著手舉筷子姿勢:“縣主大人,再不吃,糯米丸子要涼了呢!”
李羅羅看著唇邊冒著一絲嫋嫋煙氣的圓潤丸子,張嘴接下。
崔玉樓嘴角深笑仿佛刻進白瓷肌理,融進心裏。
李羅羅幾乎是風卷殘雲,吃完了一整桌的食物,從桌案上抬起頭來:“話說,你到拾翠殿來幹什麽?”
崔玉樓也吃飽喝足支著一隻腿倚在窗沿上:“縣主大人,您現在可是這大明宮裏的重點保護對象,有人要刺殺您耶。所以我來看看拾翠殿有沒有什麽異常。”
李羅羅拉出坐墊後一個精美的綢緞包袱,擺開一眾火石火折子之類的引火物件:“放心,我準備的都是救命用的物什。快拿兩個去。”說著李羅羅便拿起一堆火折子遞給崔玉樓。
崔玉樓擺擺手:“不用了,這些你自個兒留著吧。我的東西隻會更厲害!”說著便指了指窗外掛在樹杈上的一個包袱。
李羅羅循著對方手指方向望去,就在起初崔玉樓坐的那截樹杈上有一個不起眼的灰布包袱:“裝的什麽?”
崔玉樓幾個踏步飛上樹杈取下包袱打開來給李羅羅看。
隻見數十隻大大小小的細竹筒捆成好幾束排列齊整裝在包袱裏。
李羅羅隨便挑了一捆掂了掂,發現沉得很:“這些竹筒裝的什麽呀?”
崔玉樓眼看著李羅羅快提不動就要砸了手裏一捆竹筒,小心翼翼接過來放回了包袱:“小心,現在還不能砸壞撒出來。”
“啊?是什麽危險的東西嗎?”李羅羅一臉緊張地問。
崔玉樓壞笑著點頭:“竹筒裏裝的是品質最好的火石粉末,根本不需要火,就算幹放著都能燃起來。所以我加水保存灌進了竹筒裏,對付那些偶人,隻需倒到他們身上,就能燒死他們。”
聽到這裏,李羅羅嘖嘖稱讚,也不禁興奮起來:“那真是太妙了。崔玉樓,你怎麽會想到這麽厲害的東西呀?”
崔玉樓神色一凝,仿佛陷入往事回憶一般:“兒時貪玩,偷學西域雜耍團霹靂火人的技藝。本來這些東西都封存了,沒想到如今竟然用上了。”
李羅羅從未見過崔玉樓竟然有黯然的時候,有些不習慣地安慰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優點的,貪玩終有一日也是長處不是?不像我從小被保護太好,又沒出過門,還處處需要別人保護。”
崔玉樓略帶黯然的神色很快便消融在閃光的眼神中。
李羅羅看著崔玉樓定定地看著自己,開始不自然起來:“你這麽看我幹嘛?我說錯什麽了?”
崔玉樓低首清淺地笑了:“哦,沒什麽。隻是沒想到我母親和你說過一樣的話,她說我的優點全是貪玩學來的。隻可惜她早早就去世了。”
李羅羅不知該怎麽接話,沉默在原地。
“你看你怎麽又呆了。”崔玉樓嘲笑著李羅羅。
李羅羅驚訝於麵前人從悲傷回憶中抽身的驚人速度:“你……”
崔玉樓收拾好包袱,又倚靠在窗沿上,一副懶懶的樣子:“縣主大人,今晚可得打起精神來,還有六個麵粉偶人沒找到呢。”
“我知道啊。”李羅羅拽緊了手裏一包袱的火石火折子。
崔玉樓開始說出自己的計劃:“等著他們來刺殺太被動,我們得主動出擊,去找他們。隻有先下手為強,滅掉他們才能以絕後患。所以,今晚我們得再去一次那個結界。”
李羅羅雖然有些怕,但也無可奈何:“要去滅掉那個農夫偶人,對吧?”話尾餘音還繞在空氣中,麵前崔玉樓卻一跳翻上了房梁。
李羅羅還沒反應過來,麵前人就消失了:“額,你什麽意思呀?”
門口一陣窸窸窣窣的嘈雜之聲。
緊接著響起了略微急促的敲門聲。
“縣主大人,崔家中郎將大人求見。”
李羅羅鬆了一口氣:“叫他進來吧。”
崔襄侯還是穿著金光閃耀的鎧甲,還是禮數周到不疾不徐:“見過縣主大人,臣下奉命前來問些問題。但事關行刺一事,公辦機密不得泄露。”
李羅羅遣退了宮人,關上門。
崔玉樓一個旋身,落到廳堂中央地麵上,笑著向崔襄侯打招呼:“大哥,什麽公辦,這麽神秘?”
崔襄侯歎了口氣:“不走正門,掛在人家房梁上,什麽幽會,這麽偷摸?”看著崔玉樓,沒有一點驚訝:“我就知道你在縣主大人這裏。”
崔玉樓閑閑地一屁股坐回堆錦繡花的軟墊裏:“大哥,為什麽歎氣啊,難道是因為太後罰了你的俸祿?”
崔襄侯笑笑,沒有答話,算是默認了。
崔玉樓驚著了:“喲,大哥你可是一向忠君愛國在先,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的呀,不會因為一點俸祿弄得臉色這麽難看吧!”
崔襄侯又歎了口氣:“你知道就好。昨晚找不到你們兩個人,我一夜沒睡,幾乎是將大明宮翻了個底朝天。一聽到你們從禁苑回來,我就知道事情不簡單。究竟是怎麽回事?”
崔玉樓伸了個懶腰:“我們追的那個農夫偶人跑進了一處結界,結界通向禁苑西邊漢朝長樂未央宮的舊址,而那個結界的入口就是那排可疑的石榴樹。結界設置得很精密,把我也迷惑了,沒找到出口,所以我們是等白天結界妖力散去才出來的。”
崔襄侯點點頭:“早知道就該拉住你,誰知晚了一步。你剛剛進入那結界入口時就應該驚動了結界的主人,我想去追回你,卻發現入口被封閉了。不過,縣主大人,您怎麽會在結界裏?”
李羅羅想想還有點生氣:“你們把我一個人丟在叢林裏,黑漆漆的蚊子還多,我就隻能來找你們呀。就看到那排石榴樹幹淨整潔還以為能碰到宮人,誰知跑到結界裏去了。”
崔襄侯一副恨不得以死謝罪的模樣,直直跪在了地上:“縣主大人,是臣下失職。”
李羅羅真有些受不了崔襄侯動不動就跪的毛病:“快起來,快起來,不然又把其他人招來了,到時候關於我的傳聞又多了一條苛待下屬了。這事不怪你了。”
真是反差巨大,同樣也拋下李羅羅的崔玉樓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歉意,還樂嗬嗬地撿起一個果子邊啃邊看戲——李羅羅一邊扶著怎麽勸都要跪地謝罪的崔襄侯一邊想著。
可很快,李羅羅的想法就發生了大逆轉。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勸好了崔襄侯,李羅羅扶額,突然間明白什麽小聲嘟囔:“終於知道你為什麽年少英才隻能當個中郎將了,你這種折磨上司的功夫真是一流,怪不得太後有時都有些煩你。”
扭頭看看舒舒服服坐在軟墊上啃完果子瀟灑抹掉嘴角碎屑的崔玉樓,突然開始喜歡起這自然而然甚少繁文縟節的風流來。
崔玉樓啃完了果子,開始提出正題:“大哥,你來這裏找我不僅僅隻是擔心我們兩個人的安危吧?”
崔襄侯這才恍然想起自己還有重要事情:“我翻遍了大明宮,都沒找到可疑人,更沒發現剩下的六個偶人!可六個和真人同等大小的偶人怎麽會憑空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