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留宿
還是那片螢火蟲縈繞的石榴樹林，而樹林包圍的依舊是那顆參天巨樹。李羅羅疲倦中帶著驚駭：“我們出不去了？”
崔玉樓走了一段路，找了一個幹淨舒適的地方，順勢就坐到了厚實的草地上：“對呀，找來找去腳都酸了，還是又回來了。看來是主人家刻意留宿了。”
李羅羅搞不懂崔玉樓在幹什麽：“那你鋪草地做什麽呀？”
“自然是在這裏睡一覺囉。”崔玉樓將頭靠著一顆石榴樹根，發現不太舒服又繼續找一塊更好的地方。
李羅羅呆呆地看著：“啊？”
崔玉樓指了指周圍草地豐茂的地方：“縣主大人，你也累了，不如找個舒服地兒歇歇。雖說比不上宮裏，可這裏好歹也是塊寶相靈地呢。”
李羅羅下巴都快驚掉了。
崔玉樓衝李羅羅笑笑，竟真的躺下了。
螢火蟲縈繞在周圍，飛得很慢，一點也不怕人。
甚至有一隻拖著淡藍光尾的小蟲子點水一般點了一下李羅羅的肩膀，又好奇地起飛繞著耳際發絲遊了遊，覺得比較熟悉了順便就落到了李羅羅的頭頂。
李羅羅的杏仁眼裏映照著藍螢光點，像是一汪水潭照出明月一般動人。
又有兩隻藍熒蟲子好奇跑來觀賞，帶著打量飛在李羅羅眼前與李羅羅對視著。
李羅羅輕輕吹了一口氣，拂開這些好奇的打量。
僅僅隻是在這裏安靜站了片刻，就有不少藍熒光點熱情好客地棲息在了李羅羅的身上。李羅羅儼然如一個發著光點的仙子。
輕輕晃了晃肩膀，流螢們不舍新找到的好地方，不肯從李羅羅身上飛下來。
這個美麗的環境裏，淡藍的流螢光點襯托著紅豔如火的石榴花叢，靜謐中透著魔力，簡致大氣裏又含著幾分舒適。
李羅羅打了一個哈欠，看看四周，索性也坐到草地上。不敢完全躺下，隻能靠在一顆石榴樹幹上。
“李羅羅。”
“嗯？”
“要是我們這一輩子都出不去了，你會怎麽做？”崔玉樓手枕著頭，閉著眼小聲問著。
李羅羅看著周遭豔豔生姿的美麗樹木和拖著光尾的可愛螢火蟲，伏在樹幹上想了想：“這裏其實挺美的。你不是說這是寶相福地麽，有石榴可以吃，叢林裏拉來樹木做屋子，應該可以過活吧？”
“我們兩個都回不去了耶？”
想到隻有自己和崔玉樓兩個活人在這裏，李羅羅有些支支吾吾：“額……你看你都能睡草地，想來在這裏活下去，應該也沒有問題。”
崔玉樓嘴角噙笑：“你這是轉移話題麽。不過，李羅羅你真是天真。”
“嗯？”
崔玉樓換了一隻手臂枕著頭：“你真能放棄縣主的尊貴身份嗎？真的能放掉皇宮繁華，眾人簇擁的熱切眼神嗎？你真的能丟掉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麽？”
李羅羅想了想趙王府看著自己長大的執事，和自己一起玩耍的侍
兒，想了想長安城裏熱鬧奔忙的人們，以及大明宮裏不遠不近的親屬們：“肯定不想忘記他們呀。可是如果萬一真出不去的話，也隻能成為念想吧。”
崔玉樓安靜得像是睡著了一般，沒有再說話。一隻大膽的螢火蟲停在了崔玉樓光潔細膩如白瓷一般的額頭上。溫和微閃的光亮下，柔和精致的五官，流暢的輪廓都帶著迷人的味道。
或許連崔玉樓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嘴角噙著笑。
沒有了其它外來物種的打擾，連崔玉樓和李羅羅這兩個不速之客都休止在豐厚的草地上。
靜謐得一絲風都沒有，好像是被透明的玻璃罩住一般，這裏麵幹淨如新，沒有雜亂的草，沒有其它蛇蟲鼠蟻的威脅，舒適得讓人覺得沉迷。
千千萬萬藍熒光的蟲子們也漸漸地又貼回了草葉上。地麵一陣又一陣此起彼伏的光點閃爍，那是蟲兒們想要休息前的問安之語。
李羅羅隻覺得困意襲來，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作為被保護在深宅的清貴縣主，李羅羅從沒有在野外住過，更沒有在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環境裏呆過，可也許是太累的緣故，李羅羅一夜無夢，睡得香甜。
沒有宮女侍兒來攪擾，沒有貴妃早晨來喊去給太後請安，沒有執事遠遠的關於懶惰的痛罵之聲，李羅羅舒舒服服睡得不要太好。
可是想睡到自然醒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饑腸轆轆的“咕咕”叫聲將李羅羅喊醒了。
睜眼就是放晴的天光，以及高聳的樹尖枝葉。
李羅羅發現自己躺在一堆還算整齊的草叢上，而目光所至卻是未開化的亂樹叢林。
熙熙攘攘約莫有幾株矮矮的石榴樹卻也是疏花少葉，毫無整飭富餘的美感可言。
扭頭查看後方，略高的地勢上的確是還有一點昨夜的影子—一顆高大的石榴樹果決地擋開其它樹種，占領了一席之地長勢可喜，但也和昨夜的參天靈樹有著天壤之別。
李羅羅扁扁嘴：“額，原來也就那麽回事嘛。”
李羅羅爬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才猛然想起了什麽：“咦，崔玉樓哪裏去了？”
左看看右瞅瞅，都是毫無二致雜亂無人理的樹林。李羅羅仔細回憶著晚上的情景，清清楚楚地記得崔玉樓就躺在自己腳邊不遠的地方，而且是先睡著的。
李羅羅看著崔玉樓睡著以後，還欣賞了一會兒美景才不舍地閉上了眼睛：“他不會走了吧？”
李羅羅不想再猜測，直接開始喊：“崔玉樓？崔玉樓？崔玉樓？”
沒有人回答，準備走動起來在周圍繼續喊，“崔玉樓”的名字還沒開口，自己眼前就突然掉下來一張臉，嚇得李羅羅後退了一步，喊聲噎在喉嚨裏嗆得咳嗽了兩聲。
崔玉樓倒掛在一截樹枝上，垂下身來和李羅羅對望著：“縣主大人，昨晚上嚇到你的那條蛇是不是就是這樣一下子垂下來的？”
李羅羅清清嗓子：“也差不多。你剛剛到哪裏去了，我還以為你走了。”
崔玉樓一個空翻從樹枝上下來站到地麵上：“看你抱著一堆草睡得好香，就沒打擾你，到處轉了轉。”
李羅羅回憶著那堆厚草坪的舒適：“以前我被嚇一下，一個晚上都睡不著，沒想到昨晚上竟然睡得很死。”
崔玉樓抿著嘴，點點頭：“嗯，沒錯，是因為我在旁邊。”
李羅羅已經有點習慣崔玉樓的笑話了：“所以這究竟是什麽地方？和昨晚完全不一樣啊。”
崔玉樓瞥了瞥四周，笑了笑：“作為一個皇族，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李羅羅摸著腦門再仔細瞅瞅周圍：“我為什麽會知道這荒山老林是什麽地方？”
崔玉樓仿佛想起什麽似的，恍然：“哦，也對，你不愛出門，也不好動。”
李羅羅聽著崔玉樓賣關子，追問：“所以這究竟是什麽地方？”
崔玉樓瀟灑地扭過身子，一個大跨步走了起來：“禁苑。”
“啊？”
崔玉樓一遍走一邊解釋：“禁苑是皇家園林，什麽避暑啊，遊玩啊，打獵啦，專屬於皇族的遊玩之地。一看你就知道你沒來過這裏，是不是？”
“我的確沒來過。”李羅羅一邊跟著崔玉樓，一邊好奇張望著。
崔玉樓接著描述：“禁苑範圍是很大的。向北北枕渭水，向西包攬了漢代長樂未央宮舊址，南接長安城北牆，東抵滻河灞河東岸，延綿一百二十裏。”
李羅羅不禁咋舌：“這麽大，那我們在哪個地方呀？”
崔玉樓肩背輕不可聞地抖了抖，得意神色浮上臉頰：“這你就問對人了，我們現在在禁苑西邊漢代長樂未央宮舊址裏邊。”
李羅羅看看周圍毫無二致的樹林，不禁點點頭佩服崔玉樓識地認路的本事：“果然是常在外麵遊玩的，這你都能看出來。”
崔玉樓嘟囔著嘴：“所以說，縣主大人就該和我一同出來遊玩呀。上回我叫您，您就不該拒絕我呀。”
李羅羅想起了以前曾拒絕過崔玉樓賞花的邀請：“你還記得呢，這麽久的事了。”
“縣主大人，長安城裏的小娘子們可從沒有人拒絕過我呢，縣主大人可是頭一份！”
李羅羅聽著前麵人有些耿耿於懷的憤然，決定轉移話題：“那我們現在怎麽回去呢？”
崔玉樓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李羅羅：“縣主大人，想知道怎麽回去嗎？”
“那是自然。”
崔玉樓挑起一隻眉毛：“下次，我再邀請縣主大人，縣主大人該怎麽做呢？”
李羅羅瞠目結舌，沒想到崔玉樓竟然這麽小氣，竟然要挾自己：“那，就跟你去吧。”
崔玉樓似乎挺滿意這個回答，又接著問：“那縣主大人下回要擺宴席隻能邀請一個人，該邀請誰呢？”
李羅羅咋舌，清了清嗓子頓了頓：“崔玉樓。”
崔玉樓眉飛色舞十分滿意地點點頭：“禁苑苑周有垣牆，東西各設二門，南北各設三門。我們離西門很近了。走吧，縣主大人。”
李羅羅跟在後麵：“崔玉樓，你說為什麽會有人在大明宮裏設置結界通向禁苑西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