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味道
看到麵粉偶人就等於看到索命無常，這是李羅羅今晚總結出的寶貴經驗。
完全不用過多思量，李羅羅拿出逃命的反應和力氣，迅速從地上爬起來，還沒邁開腿去，又重重地撞到了一個人形：“完了！又一個麵粉偶人！”
衝撞力道太大，李羅羅不受控製地被彈開來。
李羅羅猜自己又會摔倒在地撲進草叢，做好心理準備迎接著即將到來的又一嘴草葉。然而奇怪的是自己似乎被扯了一下，眼前被一抹紅影淹沒，最後還撲到了一塊軟墊上。
睜開眼睛發現迎接自己的是髒得已經快要看不出的麒麟戲珠刺繡圖案：“好熟悉的圖案呀。”
崔玉樓推開趴在自己胸口上的李羅羅，揉了揉被撞疼的胸口：“縣主大人，幸虧我拉住你，不然你又要摔了。”
李羅羅十分慶幸看到崔玉樓這個大活人：“原來是撞到了你，幸好不是麵粉偶人。如果是兩個麵粉偶人，我肯定就完了。”
崔玉樓驚呼出聲：“麵粉偶人，你見到了麵粉偶人？在哪裏？”
李羅羅才反應過來還有麵粉偶人這種大威脅：“他撞到我，朝那邊跑了。”旋即指向那顆巨大的石榴樹。
石榴樹下，那個農夫打扮的偶人竟然慢悠悠地繞在樹根邊散步！
偶人農夫恢複了作為麵團傀儡本來的麵目，肢節僵硬，沒有方向沒有目標，一步一步圍著石榴樹繞圈子。
崔玉樓還是有些不放心，唯恐偶人暴起攻擊，本能地將李羅羅護在身後：“怎麽回事？這個偶人在幹什麽？”
李羅羅歪著腦袋查看情況，發現偶人並沒有過多的行動：“崔玉樓，趁偶人沒有發現我們，我們還是走吧。”
崔玉樓不想輕易放過：“不行，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應該趕快解決他，永除後患。你帶火了嗎？”
李羅羅看著自己兩手空空，恨鐵不成鋼地拍了自己腦袋：“沒帶，早知道從清輝閣裏出來時就應該拿些火折子保護自己的。你大哥不是有麽？”
崔玉樓歎了口氣：“剛才追這個偶人時跑散了。”
李羅羅實在是有些懼怕偶人：“既然你大哥沒跟來，那我們還是先走吧。偶人太厲害了，我們又沒火。”
崔玉樓眯起眼尾細細打量起農夫偶人的舉止：“奇怪，為什麽他跪在地上了？”
李羅羅也好奇張望著，發現農夫偶人不僅虔誠地雙膝跪地，雙肘和頭顱也伏地，鄭重地一拜又一拜，說是五體投地也不為過。而跪拜的對象正是那顆巨大的靈樹。
等跪拜完成之後，農夫偶人又繼續僵硬地走動起來。沒有遠離的意思，也沒有衝撞殺人的意思，而是平和地繞在石榴樹下繞圈子。
李羅羅也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奇怪，他在幹什麽？”
崔玉樓也弄不明白：“你說他剛剛撞到了你？”
“對呀。”
“那他為什麽不抓住機會殺了你？”
李羅羅被這一問弄得有些疑惑：“也許他沒看到我？”
崔玉樓失笑：“廢棄宮殿那邊，清輝閣裏，哪裏不是黑燈瞎火，偶人們還不是一樣追著你跑。更何況，操控他們行為的另有其人，這些傀儡偶人根本就看不見東西。”
李羅羅想了想：“也對，偶人全是用麵粉做的，根本就不是人。清輝閣那雙偶人斷手還是殘肢呢，照樣追著我跑。那這些偶人是怎麽認出我來的？”
崔玉樓眼尾上翹，眼睛裏裝滿了算計的促狹星星：“也許是聲音呢？李羅羅，你叫兩聲，看他會不會來抓你！”
李羅羅果斷拒絕被人利用當誘餌的打算：“不可能，我才不要冒險。你自己看著這個偶人吧，我要找路回去了。”說著就要轉身離開，卻被逮住了。
崔玉樓拉住了李羅羅一隻胳膊，朝著樹下的偶人大喊：“快來呀，李羅羅在這裏呀！”
李羅羅被崔玉樓拽住走不開，卻又慌得不行：“你別喊了，別喊了，真把他招過來就麻煩了。”
農夫偶人果然停住了腳步，偏過頭顱茫然地看向吵鬧的方向。
李羅羅呼吸凝滯了，抓著崔玉樓。崔玉樓警覺地瞅著對方，肩膀緊繃繃地作出防禦的姿勢。
農夫偶人隻輕輕望了崔玉樓和李羅羅一眼，就扭回頭顱繼續遊蕩，沒有更多的關注了。
這麽不同尋常的舉動讓李羅羅和崔玉樓有些懵然，緊張警衛的姿勢變得有些可笑。
片刻的沉寂之後，崔玉樓放下了戒備：“李羅羅，不要拉我腰帶好麽？”
李羅羅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又拉著崔玉樓的後腰帶，不好意思地鬆開了手：“對不起，我太慌張了。”
崔玉樓提提腰帶，用手肘碰了碰李羅羅的手臂：“要不，你喊他試試。”
“不行，我不敢。”李羅羅直接拒絕。
崔玉樓壞笑：“那我就不保護你了，你就一個人呆在這兒吧。”說著就要走。
李羅羅拉住崔玉樓胳膊：“別，你別走，我喊，我喊。”
崔玉樓一個箭步掉頭回來，瞅瞅李羅羅又看看農夫偶人：“快喊呀。”
李羅羅往崔玉樓身後挪了挪，露出半個腦袋越過崔玉樓的肩膀，朝著石榴樹的方向：“嘿～”
崔玉樓扭過頭來：“趕蒼蠅呢！大點兒聲。”
李羅羅咽了口唾沫：“喂！”隨後不再敢看偶人，直接把腦袋縮回了崔玉樓身後。
風平浪靜。
農夫偶人繼續繞樹遊蕩。崔玉樓也完全沒有要防備的意思，甚至手叉腰閑閑地瞧著。
李羅羅見沒甚動靜，歪著腦袋查看，發現偶人並沒有理自己，覺得很是奇怪，索性站了出來又對著偶人喊了一聲，依舊沒有動靜。
回回都是偶人攆著自己跑，目標明確直衝自己，這回被這個農夫偶人直接無視，李羅羅竟然還有點不適應。往前走了一步，放開音量大叫：“來殺我呀，喂！我就是李羅羅，看看我呀。”
偶人被迎頭而來的大聲喊叫驚住了，瞥了一眼李羅羅的方向又繼續遊蕩。
李羅羅有些不解：“他是故意無視我麽？難道這個偶人沒做好，不知道要刺殺我？”
崔玉樓拍拍衣袍上的灰土，抖了抖又理了理：“傀儡隻是一種工具罷了，不管傀儡做成什麽樣，術士都能操控。你忘了清輝閣裏的斷手了，還不是照樣被術士操縱著下狠手。更何況這個農夫打扮的偶人好手好腳，健全又強壯。”
李羅羅回憶偶人們追逐自己的模樣，想貓狗深嗅肉食一般在空氣中感受：“他們會不會是聞味道找到我的？”
崔玉樓嗤笑著調侃，完全不信這種奇怪的說辭：“那你得多大味道才行，隔著半個大明宮都能找到你。”說著，崔玉樓就湊到了李羅羅耳邊聞了聞，卻幾近作嘔地捂住了鼻子：“李羅羅，你怎麽這麽臭呀？”
李羅羅摸了摸自己脖子，用袖子扇了扇：“還不是你們把我丟在樹林裏，一隻鳥拉了我一身。”
崔玉樓一邊嘔著，一邊笑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隻鳥膽子不小嘛！拉了縣主大人一身。”
李羅羅想起那黏糊糊的觸感，又看到崔玉樓嫌棄後退的模樣，有些惱怒：“可不是嘛，是你的同類呀。它敢拉我一身，你敢嫌棄我。”
崔玉樓看著李羅羅哀怨的小眼神，不禁笑得噴了出來：“對不住，我隻是沒忍住。”
李羅羅看看自己渾身髒兮兮的，聞著自己身上奇怪的味道，也覺得挺不舒服的：“哎喲，偶人不殺我，我謝天謝地了。咱們先回去吧，我好想沐浴呀。”
崔玉樓看看暫時沒有攻擊力的農夫偶人，再看看髒得像個泥猴的李羅羅，決定先放偶人一馬。畢竟自己現在沒有火，也沒有辦法消滅偶人。如果強行激怒偶人，搞不好應付不了，幹脆先回去修整再帶火來：“好吧，走。”
崔玉樓沿著來時的方向回身，李羅羅便跟著。
還沒有邁步，崔玉樓卻停住了。東看看西瞅瞅瞧了瞧這片石榴樹林，周圍螢火蟲飛來飛去，草地幹淨如新。
崔玉樓叉腰站著，臉上帶著些不確定的表情，又仿佛找到答案的了然：“李羅羅，大明宮裏有這麽大一片石榴樹林？”
李羅羅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了：“你才發現我們身處異境？”
崔玉樓清了清嗓子，掩蓋著自己的疏忽：“額，剛才忙著追偶人，沒注意到。怪不得剛才大哥刹了腳，還叫我等一下別慌追，原來是發現有不對的地方。”
李羅羅覺得有必要認真思考自己所處幻境的問題了：“我進來後碰到了二十個魂魄，飄在空中，渾身透明。他們都是今晚被偶人害的宮女侍衛。所以我在想這裏是不是就是書上所說的魂歸之處。”
崔玉樓開始正視起所處的環境：“別亂想了，這裏應該雖不是大明宮裏，也不至於是讓我們這些常人輕易進入的魂歸之處呀。我覺得搞不好這就是個幻化而成的地方。我們應該又掉到結界裏了。”
李羅羅又一次聽到了這個熟悉的詞語：“結界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呀？”
崔玉樓耐心解釋著：“這隻是一類法術的稱謂。有些妖怪或者靈器附有法力，有些會運用法術的人就用這些靈物來搭建一個地方，或者連通另一個地方。”
李羅羅有些好奇：“那你會用結界嗎？”
崔玉樓得意地點點頭：“縣主大人，你忘了，上回在你家池塘裏，為了避免海藻進攻，我驅動法力做了一個光罩保護你們呀。”
李羅羅想了想那個罩在身邊發出淡淡熒光，如同琉璃碗倒扣的東西，恍然：“哦。那你為什麽不用結界，讓我們回去呢？”